二百零二 怪屋

　　余暉猶豫了一下，他仍然能夠感受到那股驅(qū)動著能量朝著他的身軀之外流去的勢頭。

　　就在這時，突然，一股劇烈的震動從這個龐然大物的外部傳來，撞得余暉一個措手不及，險些失足滾跌出去。

　　出什么事了？

　　他下意識地想要用長角感知看看外面什么情況，這才想起自己的長角感知已經(jīng)被切斷了。

　　“不重要。”古輝仍舊抓著他的手臂，平靜地又道，“繼續(xù)。”

　　余暉看了祂一眼，轉(zhuǎn)過頭再次把手掌按在了龐然大物的內(nèi)壁上。

　　他體內(nèi)的能量再次隨著手掌朝著墻壁之中流去，他的意識仿佛也跟隨著一起，進入了墻壁之中。

　　這次，因為他沒有刻意阻攔，所以能量流動得比上一次還要快。一轉(zhuǎn)眼，他的意識就已經(jīng)到達了墻壁的深處。

　　很奇怪，他竟然感覺自己在這龐然大物的墻壁里。

　　當(dāng)然，這并不是說他脫離了他原本的身軀，他當(dāng)然還能真切地感受到自己原本的身軀。

　　他沿著墻壁內(nèi)部，向四面八方行去。能量在這個龐然大物的內(nèi)部傳遞，一個又一個組成墻壁的分子加入了這種能量循環(huán)，他驚訝地發(fā)現(xiàn)盡管表面上呈現(xiàn)出來的屬性有很大差別，但是實際上組成這個龐然大物的分子結(jié)構(gòu)竟然與人類很是相似。

　　突然間，余暉覺得自己仿佛變成了這個龐然大物本身。

　　他的意識漂浮在他原本的身軀之上，與這個龐然大物融為了一體。

　　他的視野突然不再局限于這個龐然大物的內(nèi)部，相反，他的視野來到了這個龐然大物之上，看到了龐然大物之外的景象。

　　這種事乍一聽就像是天方夜譚一樣，然而實際道理卻非常簡單。

　　畢竟，什么才是一個生物的身體，或者說一個生物自認為的身體呢？

　　生物在一個物體之中建立起某種能量流動與反饋的系統(tǒng)，稱之為神經(jīng)系統(tǒng)。它可以是通過生物電，可以是通過輻射，可以是通過化學(xué)鍵，可以是通過光，也可以是任何一種別的方式。

　　無所謂，這些其實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有這樣一個物體，它的內(nèi)部建立起這樣一種能量的流動與反饋系統(tǒng)，于是生物就理所當(dāng)然地認為這能量循環(huán)所到之處皆是自己的身體。

　　換言之，只要能夠在物體之中建立起類似神經(jīng)系統(tǒng)一樣的能量流動與反饋，任何東西都可以成為生物的身體。

　　余暉一時間仿佛化作了這個龐然大物本身，他的感知的觸須向龐然大物的各處伸去，隨即發(fā)現(xiàn)這個龐然大物正危險地架在一塊突起的高聳巖石上。

　　這個龐然大物就像是一座怪異的建筑，它上大下小，上方的空間巨大，下方卻迅速縮小，就像一片薄薄的刀刃一樣立在地面上，維持著一種不可思議的平衡。

　　余暉感受到，構(gòu)成地表的高能物質(zhì)與這座怪屋的建造材料之間存在某種天然的斥力，使得這座怪屋幾乎可以懸浮在地表上滑行。

　　所以它行駛起來非常疾速，而且?guī)缀醪粫l(fā)出任何聲音。

　　此刻，這座怪屋正位于一塊巨石的頂端。

　　方才那陣震動，大概便是它撞上這塊巨石時發(fā)出的動靜。

　　只不過，因為沒有人操縱轉(zhuǎn)向，所以這座怪屋在撞上巨石之后，竟然硬是騎著這塊巨石沖了上去。

　　此刻，這座怪屋正搖搖欲墜地架在這塊巨石的邊緣，因為被巨石上凹凸不平的溝壑卡住而沒有直接沖到頂端一頭栽下去。

　　但是這也只是暫時的，就它現(xiàn)在這個橫沖直撞的蠻勁，說不定下一刻就能直接沖上去。

　　即便這座怪屋有著驚人的平衡能力，在地縫陡峭的斜坡和嶙峋的巨石上都沒有傾倒。但是倘若真是從巨石頂端一頭栽倒下去，那估計再怎么樣也無力回天了。

　　余暉趕緊讓它停了下來，不再硬往巨石上沖。

　　這座怪屋的“視野”相當(dāng)廣闊，它吸收四面八方傳來的輻射，通過這些吸收到的輻射余暉便能“看見”四周的景象。

　　隨后這個怪屋又將它吸收到的輻射原封不動地發(fā)射出去，這就是它在長角感知里仿佛隱形一樣的原因。

　　因為一個物體之所以“可見”，是因為它與周圍發(fā)生了某種干涉。比如說它反射了光，或者說它削弱了輻射，通過感知這種變化，觀察者就識別到了這個物體的存在。

　　而這個怪屋吸收周圍的輻射，而后又將輻射原封不動地放射出去。從外部看來，就仿佛周圍輻射通過這個怪屋，沒有發(fā)生任何改變，這就是長角感知識別不出它的原因。

　　還有先前那個奇怪的人形生物留下來的外殼，估計也是同樣的原理。

　　當(dāng)然，這并不是說它吸收了多少輻射，然后又原封不動釋放出了多少輻射，此過程中完全不需要消耗能量。

　　不，它并不是如此超然的、如此不可思議的存在。

　　這座怪屋也好，那個怪異的人形生物也好，它們終歸仍然是某種余暉可以理解的物質(zhì)。

　　在接收到輻射的時候，能量毫無疑問發(fā)生了轉(zhuǎn)化與消耗，所以他才能“看見”怪屋周圍的景象。

　　只不過隨后，這座怪屋又根據(jù)自己接收到的輻射，發(fā)射出了同樣的輻射。

　　這是“一模一樣的復(fù)制信號”，而不是最初的原始信號。當(dāng)然，從人的角度而言，并不能識別出自己接收到的究竟是原始信號，還是一模一樣的復(fù)制信號。

　　在這個過程中，因為第一個環(huán)節(jié)發(fā)生了能量的損耗，那么在第二個環(huán)節(jié)為了發(fā)射出同樣的輻射，就必須要有能量來補充。

　　這個能量一進一出的過程，能量消耗與補充的過程，自然需要一個核心，一個能量源。

　　那就是人。

　　或者說，能夠給它提供能量的存在。

　　盡管這座怪屋可以儲存一部分的能量，但是它真正的控制中樞以及能量核心，是它的操縱者。

　　此時此刻已經(jīng)與這座怪屋融為了一體的余暉，對此再清楚不過了。

　　他小心翼翼地在嶙峋的巨石上轉(zhuǎn)了個彎，試圖慢慢從巨石表面的溝壑間退出去，然后再沿著斜坡爬出去。

　　這比他想象的難多了，之前也說過，這座怪屋的結(jié)構(gòu)，上面是龐大的建筑，底部卻像一片單薄的刀刃一樣。

　　這本來就已經(jīng)很離譜了，更何況它此刻還是在嶙峋的巨石與陡峭的斜坡上行進，想要維持住平衡簡直就像是天方夜譚。

　　余暉只覺幾乎就在自己試圖用意識控制這座怪屋移動的瞬間，原本一直漫無目的橫沖直撞，好像無比靈活迅捷的怪屋，突然間變得笨拙而又無所適從。

　　它猛地左右搖晃了好幾下，一副隨時搖搖欲墜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