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事出反常必有妖
酒鬼嗜酒如命,在確定有酒之后,便直奔存放酒水的大甕。
根本沒有意識去關注一下周圍的環(huán)境,是否有人!
許牧盤坐在黑暗之中,看著這酒鬼,移動著森森鬼氣的身體,將上身拉長,探入進酒甕之中。
黑暗中許牧輕拍椅面,整個人像一片樹葉一般,緩緩往門口飄去。
整個過程之中,安安靜靜一點響動都沒有!
酒鬼喝上酒之后,便什么都不管不顧,加之許牧動作輕盈之極,它根本就沒有發(fā)現(xiàn),有人已到了身邊咫尺之遙。
許牧攤手幾道符篆出現(xiàn)在手中,一甩手,這些個符篆,就像長了眼睛一般,分別貼在了周圍的墻面,窗口、門板之上!
別看酒鬼身體不大,可它喝酒的速度實在令人咂舌。
不過一會兒的功夫,半甕的酒水便被他吸了個一干二凈!
“嗝~!”
直起身體的酒鬼,打了一個酒嗝,那味道,熏得許牧捂鼻直皺眉頭!
讓人聽納悶的,明明香氣四溢的酒水,怎么進了酒鬼的肚子,再呼出那味道就變得難聞之極!
近距離觀察后,許牧發(fā)現(xiàn),這酒鬼的身體明顯要比平時遇到的那些小鬼,要凝實的多!
森森鬼氣之中,多了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
讓它顯得比一般的鬼魂,更加的“壯實”!
喝完酒水之后,酒鬼便像往日一般,往門板上一撞,就準備穿門而出!
“砰!”
“哎呦!”
酒鬼捂著腦袋,這一撞明顯很痛!
它有些疑惑,自從做了鬼之后,身體本就虛無,沒有實體的情況下,根本不可能撞到門板!
后來,隨著修為道行的增長,在需要的時候,才會喚出實體來!
難不成是喝酒喝高了,喚出了實體?!
它踉蹌著腳步,伸出手,嘗試的去觸摸門板!
嗯?!
竟然真能摸到!
它一拍鬧到,嗨!剛剛喝完酒水,蓋好酒甕的蓋子之后,忘了切換虛實身體!
站在它背后的許牧,看著酒鬼兩式手訣打出,哈哈一笑,再一次朝門板撞去。
可能是對自己很放心的緣故,這次酒鬼,狠狠地使出了很大的力氣!
“砰!”
酒鬼這一撞,發(fā)出了很大的聲響。
不但自己撞得腦袋冒金星,還把瞌睡中的劉大牛給驚醒了過來!
他看到許牧站在門口,而在地上還倒了一個人影!
這人影體型他認得很清楚,正是昨天親眼看到的那個偷酒賊!
“許老板,偷酒賊,你抓到了?!”
劉大牛有些興奮的大叫道!
還未等許牧說話,他便上前一步,嘴里罵道:
“讓我看看你這小賊究竟是誰,敢到我的店里偷酒!
還弄出這般裝神弄鬼的手段!”
許牧想攔都攔不及,剛伸出手,劉大牛的手便穿過了酒鬼虛無的身體!
“?。?!”
劉大牛一下子呆愣在當場,愣愣地看著自己的手掌。
酒鬼這時候,眼前金星散去,經(jīng)過這一撞,清醒了幾分。
終于感覺到了不對勁!
看著從自己身體當中穿過的生人手掌,哪里還不知道自己被人發(fā)現(xiàn)了!
它一點被人發(fā)現(xiàn)之后的慌張都沒有!
畢竟,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的!
酒鬼可不是只在劉大牛的小酒館里偷酒喝!
這么多年下來,它知道人其實更怕鬼!
雖然人們常說,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
可世間之人,哪有幾人沒做過虧心事的!
鬼敲門都會一陣心驚肉跳,更別提看到鬼了!
往往此時,酒鬼便會變幻面目,使自己看起來更加的面目猙獰。
一回首,看到的人往往都會體如篩糠,要不是大叫著跑開,要不就是兩眼一翻暈倒過去!
果然,劉大牛也是俗人一個!
看到酒鬼扭頭之后的猙獰慘烈面目,立時大叫不止!
“啊~!
鬼?。∮泄戆?!”
然后跑到許牧的身后,試圖將自己身體隱藏起來。
許牧被他凄厲無比的叫聲,震得耳膜生疼,只好拿雙手堵住自己的耳朵!
劉大牛的驚恐慌張與許牧的鎮(zhèn)定自若,形成鮮明的對比,反差極大。
酒鬼看許牧震靜的樣子,感覺這家伙是不是太不給鬼面子了!
人家害怕的亂叫,你卻無動于衷!
于是,便往前湊了湊,就差面對面的貼著!
晃了晃腦袋,讓面部的表情變得更加的慘烈猙獰!
流淌的黑血,外翻的肌肉。
甚至在慘白的月光下,還能夠看清楚占據(jù)半邊臉的傷口里面,顫抖蠕動的肌肉!
許牧還是面無表情的看著,一點冷靜之外的反應都沒有!
倒是身后的劉大牛,過了一會兒沒感到有更壞的事情發(fā)生,便從后面慢慢的探出腦袋,看動靜!
對眼便看到了更可怕的景象,“媽呀”一聲,兩眼一翻,終于承受不了恐懼,華麗麗的暈了過去。
“喂!
你為什么不害怕?!”
劉大牛暈過去后,許牧終于不用再忍受他的叫聲,放下了捂著耳朵的雙手。
朝著面前的鬼臉笑了笑,反問道:
“我為什么要害怕?!”
酒鬼一聽,連連變幻惡鬼、厲鬼形狀,但看許牧依舊波瀾不驚的樣子,最后無奈地收起了所有幻想。
恢復本貌的酒鬼,面目充滿了喜感。
圓圓的腦袋,圓圓的臉,一雙不大的眼睛,下面一只大肉鼻,嘴唇寬闊。
身材滾圓。
很顯然,這家伙生前,就是這么一副模樣。
酒鬼一雙小眼睛里面透射著疑惑,“你就沒做過什么虧心事?!”
“好端端的,我為什么要做虧心事!
要說做虧心事的,不是你這個偷喝人酒的偷酒賊嘛!”
聽許牧竟然這么說話,酒鬼滿是不高興的樣子,雙眼一瞪,“你這人,怎么能這么說話!
這不是憑空污人清白嗎!
嗜酒之人的事,怎么能算是偷呢!
最多,不過是品鑒!
品鑒!你懂不懂!”
許牧翻了白眼,這跟孔乙己所說的,竊書不算偷,是不是一樣的行徑,替自己狡辯。
許牧雙手一攤,“我雖然不會像你這般無恥!
哎!可偏偏就是沒有做過什么虧心事!”
酒鬼氣呼呼道:
“我不信!
這世界上的人,哪有不做虧心事的!
小子!你是做什么的?!”
“我是木匠!”
“木匠?!”酒鬼眼珠子轉了轉,“你做木匠的,就沒用過差勁的料子,替代裝成好料蒙人,賣個好價錢?!”
“沒有!”許牧肯定的搖搖頭!
一副棺材,一個價!
這個時候的人們,對于身后之事,還是相當?shù)目粗校?p> 有些人在自己年紀大的時候,便早早的為自己選好的壽棺!
在鄉(xiāng)下農村人,有些年輕的時候,房前屋后,或河邊或山腳,栽種一株樹苗!
待過上幾十年,樹木成材,便伐作木頭,請匠人做壽棺!
當然了,任家鎮(zhèn)上的人,做生意的居多。
大多都是到棺材鋪里面訂貨直選,不用操心那么多,快捷方便!
至于棺材的質量問題,只要眼力勁兒不差,都能看得出來!
再說了,許牧這個棺材鋪的老板,對不同材料的棺材,都分類碼放,明碼標價!
同類棺材,價錢不一樣的唯一地方,就是雕花細節(jié)方面的處理!
壽棺上面的裝飾圖案越是豐富繁雜,要錢便越高。
三長兩短加個蓋,攏共就六個板,至于以次充好嘛!
許牧覺得要是賣個棺材,還坑人,那可就太拉差了!
坑的不是人,那是坑死人呢!
面對酒鬼的質疑,許牧當然會理直氣壯!
酒鬼見許牧的回答跟它自己想象的,預期的回答,一點都不一樣,不禁有些抓耳撓腮!
似乎有點要抓狂的傾向!
許牧看得直樂!
“笑什么笑!”
看到自己被人嘲笑,酒鬼有些惱羞成怒!
“好好好,我不笑!”
許牧擺擺手,他發(fā)現(xiàn)這個酒鬼真是個逗比。
除了像是惡作劇般的嚇唬人,并沒有發(fā)現(xiàn)它有害人的傾向。
而且從對話上來看,這個酒鬼想個頑童似的,除了對酒之外,在其他的方面處理能力并不高!
有些不感興趣的方面,之所以處理能力不強,只是因為,將所有的精力都放到了單一比較感興趣的那一面。
酒鬼愛酒,除了對酒的興趣之外,再無別其他。
所以,在跟許牧的對話中,顯得很是幼稚!
“哎,問你個事兒?!”
“什么事?!”酒鬼很是隨意,似乎根本就沒有認真聽許牧問的是什么!
自顧自的在小店里亂逛,雖然它來這里有好幾次,卻每次在喝完半甕酒之后,就消失不見!
今天,因為被許牧截下來的緣故,耽擱了一些時間,沒有酒水墊口,便又有些饞了。
小店里左右逛逛,不是好奇小店的環(huán)境裝飾,而是在尋摸看看能不能再找到酒水!
還別說,在柜臺后面的架子上,真就發(fā)現(xiàn)了一個酒壺。
里面還有一些少量的遺存。
看著坐在柜臺上,掂起酒壺,細細灌入的酒鬼,許牧問道:
“你說你都變成鬼了,為什么不歸入地府之中,又非得在這世間到處游蕩?!
偷人酒水,還嚇人!”
銀線似的酒水從酒壺中流出,消失在酒鬼的嘴里!
“咕咚”地咽下滿滿一口,“哈!爽!”
一聲長嘆的滿足之后,酒鬼一副你很傻的表情,朝許牧看過來!
“你這人太傻了!實在是太傻了!
好端端的,我為什么要歸入到地府當中去!
這地方多好,有人,人多熱鬧,酒家也多!
酒水的種類更多,隔一段時間,都會有一些新酒問世!
就憑我的本事,哪有我嘗不到的酒!
沒人能管到我,多逍遙自在!
這簡直就是愛酒者的天堂!
小子,你說我何必要歸入地府呢!”
說著,酒鬼又飲了一口!
“便是歸了地府又能怎樣?!
左右不過是符合條件后,重新投胎做人,再由輪回體驗紅塵之苦!
不符合條件的,只能在地府陰間游蕩!
如這兩類者,哪有我現(xiàn)在這般自由自在!”
酒鬼看起來似乎除了酒之外,什么都不在乎,可事實上,心里跟個明鏡似的!
權衡利弊,選擇逍遙。
許牧搖搖頭,但從酒鬼的角度來說,它爽倒是爽了!
可事實上,被它薅羊毛般的,損了酒水的人,該找誰說理去!
天道有常,陰陽有界!
人間有人間的法律,陰間有陰間的秩序!
人間畢竟是活人的世界,而陰間,才是亡魂最好的去處!
活人不能存在于陰間,相對應,亡魂鬼者也不可以長時間的在人間停留!
過了過渡的時限,就得無條件的歸入地府之中!
要不然,總會因為陰陽混亂,而惹出一系列雞犬不寧的是非不可!
許牧笑了笑,“你這老鬼,自己爽倒是爽了!
整日東家跑完跑西家,總有你能喝到的酒水!
可那些酒水,并不是你的親友后人,祀奉給你的祭品!
你的這些行為,跟人間造成了本來應無有的混亂!
即便是你再怎么不想歸入地府,恐怕也由不得你了!”
酒鬼面色一變,握著酒壺,指著許牧道:
“你,到底是誰?!”
看來這酒鬼也不傻,聽出了許牧的弦外之音!
“當然是能拿捏住你的人!”
“你?!就憑這些符篆?!”
酒鬼看了看周圍張貼的紙符,神情之中,并沒有慌張的意思!
“看來,你并不像是你所說的,是個木匠!”
許牧搖搖頭,很是誠懇的說道:
“是真的,我真是一個木匠!
還是專門給人做棺材的木匠,貨真價實,如假包換!
不是自吹自擂,我手藝很好的!
你要不要來一副!”
酒鬼沒心思跟許牧說笑,至于許牧倒是是真木匠,還是假木匠,酒鬼現(xiàn)在根本不在意!
只見它吐出一口酒氣,如狂風卷席,屋內氣流回旋,將墻壁、門窗上張貼的符篆一一吹落!
“怎么樣?!
就這還想困住我?告訴你,沒門!”
酒鬼很是得意的看著許牧,想它這么多年來,也遇到過一些主家請方外之人,來收拾它!
一些個手段,早就被它摸得一清二楚。
琢磨出來應對的方法,也是用的得心應手!
要不是遇到許牧這個不怕鬼的,讓它來了興趣,早就將人嚇暈之后,立時遁走!
不過,許牧的鎮(zhèn)定,讓它感覺有點不安!
以往所謂捉鬼的方外之士,在手段被破失效之后,沒有一個不驚慌失措的!
轉身就逃的,不知遇到了多少!
像是許牧這般,一開始就鎮(zhèn)定到現(xiàn)在的,它還真沒遇到過!
事出反常,必有妖!
心中有些警惕的酒鬼,朝許牧做了個鬼臉,揮手告別,“走嘍,別送!
咱后會無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