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第一家瓷器店，楚平大生悶氣道：“那姓何的王八蛋，敢在我面前擺心眼，真是個下流的忘八玩意兒！”
越說越氣，他還有些不滿地對李易道：“你干嘛攔著我，你要不攔著我，我非得把那小老兒打得滿面桃花開，讓他曉得花兒為什么別樣紅！”
李易忍俊不禁：“好了，再氣再惱，也不能幫我們解決案件。眼下我們時間緊迫，破案才是最重要的，為此忍一忍沒什么?！?p> 楚平道：“可是……我給他一通削，他也能告訴情報幫我們破案！這般輕易放過他，虧大發(fā)了！”
李易不以為然：“威，只能使人畏，不能使人服。你只能打掉他的骨氣，打不出他的真心。萬一他說些虛假的情報，我們不是累得白跑一趟？對付小人，就得用巧法兒。”
楚平長嘆一聲，他不得不承認(rèn)，李易說的是對的?？墒?，即使知道“委曲求全”是最佳選項(xiàng)，可胸口這道悶氣就是怎么也順不下去。
一路無言，二人來到何掌柜所說的那家出售青白瓷的珍寶閣。
珍寶閣的規(guī)模比起何掌柜的店鋪大了不止一籌，掌柜的面容方正，一看就是個一絲不茍之人。
“兩位客官，想要買些什么？”見李易和楚平直直向自己走來，掌柜的微笑說道。
李易向他展示了青白瓷的碎片：“掌柜的，你們這里可有這種瓷器？”
掌柜的端詳了一番，確認(rèn)道：“有啊，這批青白瓷物美價廉，很適合放在內(nèi)室，特別好賣，而且整個平棘縣就只有小店出售，兩位要買幾件？”
李易聞言一喜，隨后鄭重說道：“實(shí)不相瞞，縣里近來出了一場命案，死者被是這青白瓷打死。所以我們兄弟二人是奉縣尉大人之命，前來這里探查，想要掌柜的提供些有用的信息?！?p> 掌柜的一聽，面色嚴(yán)肅起來：“敢問兩位差爺，要在下如何幫助？”
李易道：“也很簡單，只要掌柜的提供給我們這青白瓷出賣以來一直到兩天前的這段時間里，你們店鋪的賬本一閱即可?！?p> 掌柜的連連點(diǎn)頭：“好的好的，兩位差人稍等，我這就去給你們?nèi)≠~簿！”
楚平看的暗暗咋舌：“為什么你對這位掌柜直言相告，對何掌柜卻說的是虛言？而且這位掌柜為什么就這么配合呢？實(shí)在是讓我難以理解?！?p> 李易微笑：“這位掌柜可不比何掌柜，何掌柜嘴里講的仁義，心里想的是生意。
而這位掌柜不因你捕快身份而諂媚，不因我詢問之事而慌亂，實(shí)是有智慧懂進(jìn)退之人。他嘴里說的生意，心里卻不乏仁義。
身為捕快，察言觀色辨人忠奸可是有很大學(xué)問的，你要學(xué)的還很多?！?p> 楚平大感受教，他欽佩說道：“聽君一席話，真讓平如撥云見日，茅塞頓開啊!”
李易抖了下眉，這話聽起來怎么那么耳熟呢？你楚奉先下一步可千萬別飄零半生，恨未逢明主，然后拜我為義父吧？
楚平當(dāng)然沒拜義父，他搓了搓手，腆顏笑道：“李兄弟，真的不來衙門做捕頭嗎？你簡直天生就應(yīng)該當(dāng)捕頭！你也不用擔(dān)心搶了我的位置，能跟在你后面學(xué)習(xí)，我愿足矣！”
李易自然還是拒絕了：“此誠非我所愿，以后休要再提了……”
我只想……做連鎖臭豆腐店鋪……
不一會兒，掌柜的便抱著一大摞的賬簿走了過來，他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這青白瓷，我一年前就開始進(jìn)貨，直到現(xiàn)在已有一年的買賣記錄了。
而且青白瓷與其他瓷器的買賣記錄并未分開，疊加起來的賬簿足有二十幾本，要找的話或許會很難找?！?p> 楚平看傻了眼：“這要怎么辦??！”
李易無奈地嘆了口氣：“還能怎么辦啊，一頁一頁翻唄！我之前不想通過這條線索辦案，就是因?yàn)檫@條線索既麻煩，效率也不高。要不是其他線索都斷了，我才不想來這里！”
說罷，李易擼起袖子，拿過一本賬簿便翻了起來。
楚平則對掌柜的眨了眨眼：“你手下有沒有閑散的伙計(jì)，幫我們一塊兒翻翻？”
掌柜的答應(yīng)一聲，一會兒就招來了六個不太忙且識字的伙計(jì)來。
李易見這幾人興致不太高，便自懷中取出了一兩碎銀，他朗聲說道：“六位兄弟，你們只要做的就是找到青白瓷的買主記錄，并在一旁寫下來即可。
當(dāng)然，我不會虧待你們，你們中寫下記錄最多的人，就可以拿走這一兩銀子。但我丑話可說在前頭，你們休想弄虛作假哄騙于我，倘若你們寫下的信息有些謬誤，是你們胡編亂造的，或是疏忽大意錯漏了信息的，別說這一兩銀子得不到，我這位捕爺朋友還要鎖你們?nèi)パ瞄T，吃上幾棍子！聽明白沒有？”
“聽明白了！”幾位伙計(jì)摩拳擦掌，看著桌上的一兩銀子，口水都快流下來了！
開玩笑，一兩銀子！他們中有的人一個月甚至是兩個月都掙不了一兩銀子！
掌柜的咳嗽一聲，他拿出二兩銀子補(bǔ)充道：“你們好好為這二位工作，我可都看著呢！最用心工作的，我再加二兩銀子的賞！要是懈怠搗亂的，別說要被拉到衙門挨打，以后也休想來我這兒做工！”
“是！”六人齊聲回答，神色更加鄭重。
李易頗為贊賞地看了掌柜一眼，心中暗嘆：此人，是個人才??！
掌柜的也心領(lǐng)神會地向李易微微頷首，頗有點(diǎn)惺惺相惜的感覺。
因?yàn)槔钜缀喍痰膸拙湓?，已?jīng)完全做到賞罰分明且良性競爭了，掌柜的覺得這種人若是經(jīng)商，起碼也是能做到腰纏萬貫的程度的。
眼見眾人都已動手，楚平還擱那無所事事，李易氣不打一處來，他丟給楚平兩本賬簿，冷笑道：“怎么，不識字？”
楚平尷尬起來：“識、識字……”
“那你偷什么懶？”
楚平苦笑起來：“哎呀李兄弟，你是不知道我！一看書本就犯困，一看賬本就頭暈，也就看看美人圖能支棱起來，你讓我看賬本，不是教張飛去繡花嗎！”
李易才不慣他這臭毛病，把賬本隨手一丟：“正好，我想看看你能暈成什么樣！你要是不看，我也不看了。反正這案子又不是我辦，比限一到期，你看誰挨揍？”
楚平嚇了一跳，趕忙把賬本撿起，雙手遞回：“好！好！我這就看！您老可千萬別生氣，兄弟給你開玩笑呢，嘿嘿，嘿嘿?！?p> 李易嘆了口氣，楚平這樣講義氣且性格油滑的人，用起來其實(shí)很好用，而且你對他可以信任，可以托付很多事，唯一需要注意的一點(diǎn)就是——不能慣著。
你要是慣他慣多了，他就容易蹬鼻子上臉。
今早，他就想把事兒都推給李易，腳底抹油想溜，李易就是想治治他，才薅他來的。
想當(dāng)甩手掌柜，門也沒有！
賬本看起來確實(shí)枯燥，一條一條的，看著就讓人煩，八個人從上午開始，中午掌柜的給他們準(zhǔn)備了飯食，他們隨便吃點(diǎn)東西墊了墊肚子后，便一直看到了下午。
尤其是那六個伙計(jì)，一個個干勁十足，為了三兩銀子那是卯足了勁，生怕被別人超過了。
李易總算看完了兩本賬簿，他伸了伸懶腰，下意識去瞅楚平。
他倒不擔(dān)心那六個干勁十足的伙計(jì)，他其實(shí)是有些怕粗心大意的楚平。楚平要是偷奸?；z漏了什么重要信息，那他們這一天的工作就全是無用功了。
誰知，李易的目光剛瞥向楚平，楚平就倏地一下站起，眼神有些不自然：“你，你看我干嘛？”
李易皺了皺眉：“我看你一眼都不行？”
楚平額上隱有汗?jié)n：“看……咱倆個大男人，瞎看什么看？你有龍陽之好??！”
李易覺得他這個狀態(tài)實(shí)在不對勁，不由沉下聲來：“你那兩本賬簿看完了嗎？”
“看……看完了！當(dāng)然看完了！”楚平大聲道。
“那就好，你這么緊張干嘛？看完了就看完了唄，看你嚇得這一頭汗！”李易笑起來。
楚平趕忙抹了抹額上的汗，他把賬本一卡，將自己記下來的買主記錄推給李易后，向那六個伙計(jì)問道：“你們可都記完了？”
李易因?yàn)楹芏喙抛终J(rèn)不全，楚平因?yàn)閷W(xué)渣本渣都只才記了兩本賬簿，而這幾人卻記了三本甚至有一人正在記第四本。
其他人都已記完，記第四本的自然是還差一些功夫，但也快完活了。
待到最后一人記完，李易走過去將有關(guān)青白瓷的買賣記錄整合下來，竟整整有三百一十八條！
“真是麻煩了……”李易不禁扶著腦袋，接下來或許要挨家挨戶拜訪這些買主，看誰家已沒了這青白瓷，就能順藤摸瓜逮住兇手了。
又是一項(xiàng)大工程啊……
楚平自然是也想到了這點(diǎn)：“而且兇手也未必是在這里買的青白瓷，在外縣買來瓷器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嗯。行，楚平，你現(xiàn)在外面等著吧，我再問掌柜的幾個問題，就出去?！崩钜仔χf道。
楚平大喜：“太好了！這屋里悶死了，我早就想出去透透氣了！哈哈，哈哈！”
說罷，他頭也不回，大步流星地躍出去了。
李易看著他的背影遲遲不語，眉頭越蹙越深，見他已完全出了珍寶閣，便迅速撲向楚平看的那兩本賬簿，飛也似的翻動。
很快……其中一本賬簿被李易看到了不尋常之處。
只因這賬簿的其中一頁，竟被人給生生撕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