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章東風(fēng)樓上起東風(fēng)
買賣談妥，后續(xù)自有下邊的人來處理。
聽說尚小賢有意安排安寧村這些小伙子吃頓好的，鶴冰峰還派了個伙計領(lǐng)著喬山去城中名號最響的“東風(fēng)樓”訂桌。
尚小賢則一個人出了商號，他也是頭一次來曜州，對這座大城充滿了新鮮感。
有大通商號引領(lǐng)，曜州的商業(yè)甚為繁榮，此時西市大街上，有近五十家店鋪，各種攤子更是多達(dá)數(shù)百。
節(jié)度使段西平大人是個很有作為的官員，上任以來提拔干吏、治理民生、整頓商業(yè)、尋訪修行者，七載耕耘勤勤懇懇，使得曜州這座荒原上的大城漸漸透出幾分生機(jī)來。
許是好人有好報，段西平在去年終于尋到了一位散修。
得這位散修相助，節(jié)度使大人如虎添翼，更加大刀闊斧的整治；現(xiàn)在，曜州城幾乎一天就變一個樣。
“普通人能在這種父母官的治下安穩(wěn)一生，也算是福氣?？上О?，哥注定不是普通人，這樣的平靜生活也要一去不返了……”
尚小賢喟然感嘆，忽然一猛回頭；身后三十步遠(yuǎn)兩個身穿皂衣的男人，立刻轉(zhuǎn)身拿起路邊攤子上的東西假裝挑選。
這盯梢的本事不行啊。嘿嘿……
尚小賢冷笑一聲只當(dāng)未見，不緊不慢地踱著方步繼續(xù)向前，片刻后來到了東市。
東風(fēng)樓開業(yè)時間還不到一年，臨街的鋪面、樓高四層，雖然有一流的地勢，但是消費(fèi)門檻并不高，涵蓋了所有檔位，走得是海納百川的路子。
一樓堂食，這個時辰已經(jīng)坐滿，甚至顯出幾分擁擠來。
百十多號安寧村的小伙子占了東邊一大片地方，大多數(shù)都在端著酒碗吆五喝六，也有幾個身著儒衫、姿態(tài)文雅的在靜靜飲酒，反正沒有一個人看到尚小賢進(jìn)來。
“小賢，我們在上邊吶……”
喬山一直在二樓樓梯口等候，見尚小賢來了立刻出聲招呼。
大通商號的伙計辦事極為通透，在一層的東側(cè)安排了一大片座位，可供安寧村的年輕人分兩撥進(jìn)食，又在三樓給尚小賢訂了雅座。
“這是在搞脫離群眾啊……”
尚小賢嘬了嘬牙，然后跟著喬山上樓。
三樓的環(huán)境比樓下強(qiáng)得太多了，連桌椅都高了一檔，除喬山之外，還有四個人在。
一個文質(zhì)彬彬的年輕人起身走了過來，一板一眼地向他施禮：“小弟見過兄長！”
“文川賢弟免禮，坐吧?！?p> 尚小賢也文縐縐地回道。
“文川”復(fù)姓百里，但是對外姓燕，因?yàn)樽R文斷字，所以這次來曜州由他負(fù)責(zé)賬目。在安寧村的眾多后生中，用尚小賢的家鄉(xiāng)話，這貨屬于紅皮子雞蛋——格路種。
他長年身穿素色長衫，頭戴儒生方巾，文縐縐地說話，而且對此十分享受。
偶像包袱太重。
另外三人也早已等候，其中的董鵬起身向尚小賢拱了拱手。
董鵬身形又高又瘦，與喬山又矮又胖截然相反；平日里與喬山關(guān)系很好；喬董兩家的長輩當(dāng)年曾跟隨老村長從軍，他們倆從小就認(rèn)識。
除了喬、董及百里三人之外，還有五大三粗的鄭夢雄、白新武二人，他們是表兄弟，也是一對夯貨；不算尚小賢的話，全村后生里邊就屬他倆最能打。
白新武為人憨厚，倒也好說，但是鄭夢雄好勇斗狠，之前是安寧村的一害，喬山、董鵬經(jīng)常受他欺負(fù)。
這夯貨本來也是不服尚小賢的，還向尚小賢挑釁過，尚小賢也沒客氣，把這夯貨按在地上摩擦了整整一刻鐘。
打那之后這夯貨再也不敢和尚小賢拉硬。
酒一喝上，氣氛就熱鬧起來，鄭夢雄酒量不行，酒品更是差得要死；幾口黃湯下肚，嘴里的臟話就越來越多，又開始找喬山和董鵬的茬。
要放在以前，這小哥倆就忍了，可是現(xiàn)在有尚小賢撐腰，喬山再也不當(dāng)受氣包了，立刻罵了回去。
董鵬也在一邊幫腔，只是片刻間，三人就吵出了菜市場的架式來，引得周圍人人側(cè)目，旁邊角落處一席雅座甚至站起來兩個人，但是被同桌人拉住。
尚小賢沒在意，三個家伙就這德性；但是百里文川生氣了。
百里文川平日里對儀態(tài)最是講究，這三個寶貨這般放浪形骸，讓他深覺丟臉；于是百里文川“哼”的一聲——抱起肩膀撇過頭，裝作不認(rèn)識他們。
他沒有尚小賢的本事，無法讓這三人閉嘴。
好在這仨貨吵了片刻就停下來，開始奔著桌子上的飯菜使勁。
東風(fēng)樓三樓的菜品與樓下量大實(shí)惠的堂食并不相同，走的是“精品菜”的路子。
按尚小賢的理解，所謂的精品菜，其實(shí)就是三點(diǎn)：
菜名響亮、外形好看、菜量少。
主菜是一尾新鮮金鯉，卻做成一艘船的樣子，其它配料與盤底花紋共同形成了大海波浪；弄的甚為精致。
“這還真是能人手筆啊……”
尚小賢如是想。
好在這條魚雖然華而不實(shí)，但是肉質(zhì)鮮嫩，湯汁濃厚，也算是盤兒正經(jīng)菜；但是其它的就馬馬虎虎了，等到一盤兒“青龍過江”端上來，在場幾人沉默半晌，既而齊齊哄笑起來。
這菜裝在一個鍋蓋大小的盤子里，盤子底兒灑一層細(xì)鹽，上邊新鮮嫩綠，赫然是一棵大蔥……
“你大爺?shù)模【谷蝗绱撕谛?，我找他們掌柜的去……?p> 喬山當(dāng)場就炸了，這盤兒青龍過江正是他點(diǎn)的，標(biāo)價一兩六錢銀子。
大安朝一兩銀子是一千六百文銅錢，一錢銀子是一百文，這棵大蔥就要兩千多文，此時喬山的心疼的直滴血。
尚小賢也憋不住笑，這喬山真是個活寶。
鬧歸鬧，當(dāng)然不能真去找掌柜的，畢竟出門在外，吃點(diǎn)小虧也是避免不了的。
片刻后，鄭夢雄這夯貨又坐不住了，他棕熊一樣的身體四處亂轉(zhuǎn)，就像椅上有釘子一般。
“哎我說，那邊那個小妞兒長得不錯啊……”
鄭夢雄眼睛瞪得像個鈴鐺一樣。
角落處一席雅座坐了四男一女，是一老四少的搭配。
他們以一個身著玄色絲質(zhì)長衫的老者為首，另外三個男人都是三十許的年紀(jì)，而鄭夢雄剛剛議論的那個女子，則甚是火辣。
這女子很年輕，還不到二十，一身黑綠拼色的短打勁裝，有一對飽滿的胸脯和一雙又長又直的腿。
喬山董鵬也順鄭夢雄的眼光看去，片刻后仨人眼睛都直了。
不過那女子不僅生得艷麗，脾氣也不小，感受到了三人侵略性的目光后，頓時就把眼睛瞪了起來，結(jié)果鄭夢雄這夯貨會錯了意，還沖人家姑娘吹了聲口哨。
這一下可把對方惹火了，那女子“騰”地就站了起來，就要上來動手，但是被那玄衫老者拉住。
“寶珠，不要在這里惹事?！?p> 被稱為寶珠的女子哼了一聲，不情不愿的坐下了。
尚小賢遙遙向那老者拱了拱手，然后對著鄭夢雄就是一個大脖溜：
“大熊，你特么注意點(diǎn)?！?p> 尚小賢本來也不這么粗魯，可是鄭夢雄這夯貨是那種受熊不受敬的賤胚子，跟他好好說話會覺得你怕他，所以一定要連打帶罵才行。
鄭夢雄立刻慫了，百里文川看著這夯貨，眼中滿是嫌棄。
喬山和董鵬立刻明白自己剛剛有點(diǎn)過了，于是吐了吐舌頭，開始埋頭干飯。
百里文川轉(zhuǎn)過頭雙手捧杯，對尚小賢道：“此行能順利到曜州，全仗兄長一路照應(yīng)，小弟敬兄長一杯?！?p> “賢弟不需客氣，干了?！?p> 兩人各自將杯中之酒一飲而盡。
放下杯，不待尚小賢發(fā)問，百里文川就將大通商號那邊的事情詳述了一番。
“……小弟已經(jīng)全部料理妥當(dāng)，大通商號甚是有實(shí)力，村中所需之物絕無問題，我等所要的兵刃已經(jīng)開始鍛造，估計五日便可交貨，由于我們提供的妖獸尸塊甚是完整，商號的掌柜有意與我們長期合作……”
這就對了，就憑安寧村這次拉來的八輛大車的尸塊，對方要再不知道他們的實(shí)力，就不用再開什么商號了。
回家抱孩子去吧。
“好，以后與大通商號接觸就交給賢弟了，有啥事兒你看著辦?！?p> 百里文川沒想到尚小賢直接就放權(quán)了，這樣一來，百里文川就成了安寧村車隊中的二把人物，頓時激動的聲音都在發(fā)顫：“承蒙兄長信任，小弟……必全力以赴！”
“沒說的?！鄙行≠t哈哈一笑，毫不在意。
百里文川一向自負(fù)，在村里格格不入，也沒什么朋友，今天得尚小賢如此信任，幾乎喜極而泣。
他定了定神，還想說點(diǎn)什么表示決心的話，忽然“砰”的一聲，一個酒壺在他身邊炸開，里邊的酒漿立刻噴濺出來，桌上幾人除尚小賢及時躲開之外，其他人都被濺了一身。
尚小賢轉(zhuǎn)過頭，只見剛剛那勁裝女子手里拎著一個最大號的酒壇子，一臉殺氣的走過來，另外三個男人也跟在她身后，一臉的不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