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水過境,天翻地覆。
一百多人在小土崗上慶幸而又忐忑的熬了一夜。
第二天凌晨,太陽剛剛升起就被北邊飄來的烏云遮住,隨即下起了瓢潑大雨。
陳立取出剩余的所有帳篷還是有些不夠,又取出油布和刀斧,族人們一起動手,將土崗上的樹木砍伐下來,總算搭建出足夠所有人避雨的地方。
從虎牙寨庫房獲取的物資幫了大忙。
陳立總是能變出東西來,族人都知道他是異人,有一個能存放物品的空間。幾名族老叮囑眾人,這件事自己人知道就行,將來千萬不要透漏給外人。
洪峰過去,田野都變成了澤國。
一直被困了三天,雨雖然停了,但土崗周圍的水并沒有退。
一百多人吃喝都在土崗上,糧食倒是充足,從虎牙寨得到的糧食吃幾年都夠,最大的問題是柴火。
做飯要用柴,煮水喝也要用柴,小土崗上的樹木都被砍禿了,連手指細的小樹苗都沒有放過。
陳得魚陳得鞋兩兄弟主動下水撈浮木。
水里飄著一些折斷的樹干和木頭家具,撈上來劈開晾一晾都可以當柴燒。
兩兄弟水性很好,也不去太遠的地方,一個上午撈了不少浮木。
誰都沒有料到,臨近中午的時候,兩兄弟竟然撈回了一條無主的烏篷船。
船不大,只能裝載五六個人。
“這是顧家鎮(zhèn)的船,你們看這上面有標記。”陳輔才指著船頭說道:“顧家鎮(zhèn)有個船場,我當差的時候去過?!?p> 陳立心中一動,詳細詢問了一番。
顧家鎮(zhèn)船場挺有名氣,附近幾個縣想買船都會去那里。
陳輔才蹲在地上回憶了半天,用樹枝畫了一個大致的方位圖。
趙影問道:“你想去顧家鎮(zhèn)?”
陳立點頭,“總困在這里不是辦法,不如去顧家鎮(zhèn)看看有沒有其他的船,要是有就用我的空間運回來。就算找不到船,多找些木材也好,既可以當柴火,也可以扎成筏子?!?p> “我和你一起去?!?p> “好?!?p> 經(jīng)過虎牙寨救小花這件事,陳立和趙影的配合很默契,兩個人也有實力應(yīng)付外出的風險。
給族人們留下足夠用一個月的物資,陳立和趙影很干脆的上船離開。
陳立主動接過了搖櫓的活兒。
剛開始陳立搖的一塌糊涂,烏篷船行駛的歪歪扭扭,后來漸漸手才順了。
烏篷船越行越遠,土崗被遠遠拋到身后,變成了一個小小的黃色饅頭。
到處都是渾濁的洪水,黃茫茫一片無邊無際。
水面漂浮的垃圾開始變多,還有死去的牲畜,空氣中彌漫著令人惡心的臭味,讓陳立和趙影連吃東西的胃口都沒有。
一個棕色的大袋子飄到近旁,陳立才發(fā)現(xiàn)這竟然是一具浮尸,尸體面部朝下,背部露在水面上,已經(jīng)被泡的發(fā)脹,衣服都鼓了起來。背部還有一道傷口,翻開的血肉中蠕動著白色蛆蟲,還有圍著亂飛的無數(shù)蒼蠅,嗡嗡聲不絕。
陳立忍著嘔吐的感覺,用最快的速度將船駛離。
寧為太平犬,不為亂世人。
這里還不是亂世,有統(tǒng)一的朝廷,盡管如此,依然是天災(zāi)人禍民不聊生。
陳立看了一眼趙影,發(fā)現(xiàn)她面色沉凝,不知在想什么。
烏篷船經(jīng)過了一個村莊。
這個村莊已經(jīng)被淹沒,大部分房屋已經(jīng)坍塌,只有少數(shù)屋脊還露在水面上方。
村頭有一座建筑格外堅固高大,匾額半泡在水里,還能辨認出上面的字——霍氏宗祠。
陳立奇怪的說道:“這是座祠堂啊,奇怪了,怎么沒有人在屋頂避水?”
看這個村子的規(guī)模不小,至少應(yīng)該有幾百個居民吧,可是一路上一個幸存者都沒有見到。
趙影隨口道:“也許他們有船或者木筏,離開了吧。”
陳立點點頭,不再問了,搖船經(jīng)過。
這時空中有烏鴉飛過,呀的叫了一聲。
陳立回頭,從這個方向能看到祠堂的屋頂有一個寬如水缸的大洞,碎瓦片向上豎起,好像是被下方來的沖擊頂破的。
沒有看的很清楚,船已經(jīng)離開了。
又駛了數(shù)百米,這時天色開始變暗,陳立看了一眼正要落下來的太陽,調(diào)整了一下行船的方向。
前方出現(xiàn)了一棵高大蒼老的榆樹,樹身很高,大約有十幾米,樹冠完整的露在水面上。
幾只禿鷲在老榆樹上空盤旋,其中一只飛落下來,站在一根樹枝上,把鉤子一樣的嘴巴伸進枝葉間,開始撕咬什么東西。
陳立仔細看了一會兒,臉色突變。
禿鷲撕咬的是一個人!
枝葉遮擋的看不太清楚,但從體型上判斷應(yīng)該是一個小孩。
被咬的小孩突然動了一下,似乎伸手想要驅(qū)趕禿鷲。
禿鷲驚了一下,張開翅膀,但下一刻它發(fā)現(xiàn)獵物的攻擊毫無威脅,又收起翅膀重新啄了起來。
“過去救他!”趙影喊道。
“我把船開近些?!标惲⒂米羁焖俣葥u櫓接近老榆樹。
見到距離夠了,趙影踩著船頭,身體騰空而起,一躍數(shù)丈,然后踩著榆樹探出來的一根根橫枝,身體不斷借力上升,到達和禿鷲平齊的位置。
寒光閃動,趙影一刀揮出。
悲鳴聲中,鷲羽橫飛,血色凌空,禿鷲打著轉(zhuǎn)墜入水中。
趙影右手收刀,左手將樹上的孩童抱住,身體向下方墜去。
一根樹枝接住了趙影,她雙足用力一踩,樹枝向下一沉,將趙影的身體彈了出去,劃出一道弧線準確的落在船頭。
被救的是個男孩,看上去不到十歲,臉色雪白如紙,一半原因是虛弱,一半原因是生來就白。
身上穿著錦緞小襖,家境應(yīng)該不錯,只是此刻衣服破碎,身上有好幾道傷口,鮮血還在不斷涌出來。
“金瘡藥?”趙影伸出手問道。
陳立遞給她一瓶虎牙寨出品的金瘡藥。
趙影將男孩衣服解開,用清水和細布仔細擦拭了一遍傷口,然后均勻的涂抹了一層金瘡藥,最后用柔軟的棉布將傷口包扎起來。
這時男孩醒了,他眼睛還沒有完全睜開,四肢牢牢抱住趙影,哭叫著:“娘親,娘親你回來啦,嗚嗚——有果餓,有果好怕,有很壞的大鳥咬有果,好疼!”
小男孩眼淚鼻涕一起流出來,沾在了趙影衣襟上。
陳立一把將小男孩從趙影身上扒拉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