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王碟睜開了眼,感覺身體恢復了一些,他揉著自己的頭,回想著昨夜思慮的事,覺得腦袋倦乏的很,他甩了甩頭,想起昨夜聽見的“嗒嗒”的聲音,發(fā)覺昨日夢里不知不覺又進入了那境地,但沒有探知到什么,王碟在心里盤算著做這種夢的時機。
屋外,傳來李青與阿月交談的聲音,緊接著叩門的聲音響起。
李青和阿月一同進門,帶進來洗漱用品與吃食。
“少爺今日感覺身體怎么樣,好些了嗎?”李青將東西放在桌子上,看王碟準備起身,上去攙扶他。
“好多了,再修養(yǎng)幾日,就準備回王府吧。耽擱多日,母親在家許是要牽掛了?!蓖醯诶钋嗟膸头鱿?,穿上了外衣;阿月在桌前將吃的從籃子里拿出擺在桌上,等著王碟坐下享用。
“夫人確實從家里來信了,已然知曉了你受傷的情況,叮囑我們早日把你接回去?!崩钋嘁贿吿嫱醯┐饕贿吥钪?。
“少爺,那你去北境的事……”阿月規(guī)規(guī)矩矩地站在桌前,關(guān)心道。
“怎么現(xiàn)在忽然又老實了,先前灌我藥的時候可不手軟?!蓖醯蒙鬃右ㄖ肜锏臒嶂啵v著熱氣,顯得臉色柔和不少。
“啊——少爺你知道的?。∥耶敃r是一時情急罷了,李青他們都沒有辦法,我才硬來的。”阿月看著王碟不咸不淡,自顧自喝粥的樣子;知曉他其實并沒有生氣,于是陪他做戲。
“你當時情況危機,受了傷還不肯喝藥,這怎么能見好。何況小時候,我阿爹這么喂我喝藥,試一次奏效一次的。不像你,怎么也喂不進去。”阿月垂著頭,掰著指頭碎碎念叨。自從出了王府后,阿月與王碟一起,和大家經(jīng)歷了不少事,交往之間少了過去的忌憚與揣測,多了些真心與豁達;對王碟的稱謂也漸漸從您變成了你,對李青和周秉文也如家人般,打鬧玩笑。
“你小時候——是你在北境的時候吧,你剛剛還問我去北境的事。阿月,你是不是希望我去北境。”王碟喝粥的動作沒有停,但眼睛已經(jīng)看往阿月的方向。
聞言,阿月的手頓住,抬頭凝視著王碟,表情透露著被看穿的尷尬與不適。她并不想否認,覺察到王碟目光里的深意,她點了點頭。
“是為了你的仇家?“王碟夾了一只蝦餃,小咬了一口,像是在認真享受;只是隨意問了她一句一般。
”是?!鞍⒃轮换卮鹆怂膯栴},沒有過多解釋;她靜等著王碟后面的話,她知道以王碟的聰慧,既然已經(jīng)問出了這些話,勢必要她交代出初見時她未交代完的她的來歷。
但阿月沒想到,王碟只漫不經(jīng)心回應(yīng)了一句:“嗯,我知道了?!比缓蟮皖^繼續(xù)喝著碗里的粥。
阿月緊盯著他的嘴巴,等了一會,發(fā)現(xiàn)沒有后話了。內(nèi)心有一股暖意,對于他對她的信任與尊重。她在心里想,即使他真的問她的真實背景,她也會說出來的;經(jīng)過這么多日的相處,她知曉了王碟的為人,也早已將他看成真正的朋友。
阿月就站著一旁靜靜看著王碟,心里甚至產(chǎn)生了動搖,她想或許就這樣一直跟著他也挺好的,發(fā)現(xiàn)了自己這個念頭之后,阿月用力咬了咬舌尖,像是在提醒自己,現(xiàn)在在做些什么。她看著王碟的目光漸漸深沉下來,心里不斷告誡自己,要利用他,利用他回到北境,利用他報仇雪恨。
三四天后,陵縣的干毒之癥因為解藥漸漸得到了控制;王碟身上的傷也好轉(zhuǎn)了不少,一行人準備啟程離開。
之前在王府調(diào)來的護院,再加上長吉聽說了王碟受傷后又加派了人手,此刻王碟臨走時,身后有一大批人跟著,浩浩蕩蕩,氣勢恢宏。
因為疫病得到控制,街上的人也漸漸多了起來。有人許久閉門不出后,看見王碟上街的陣仗,從窗口攔住路邊的人,問到:“這是什么人?新來的縣令嗎?如此架勢,是哪里的貴人?”
路人嗤笑他消息閉塞,一臉驕傲的指著隊伍中間一輛白色的馬車,“看,那里面坐著的是王城的王碟少爺!”
“就是那個頭腦過人,福氣盈潤的天降福星?”屋子里的人瞪大了眼,往那馬車的方向張望。
“是啊,咱陵縣的瘟疫就是被他治好了。他一來,朝廷里派來數(shù)月的太醫(yī)就將解藥研制出來了。聽說,他在陵縣為了找出瘟疫的古怪之處,還受了傷呢……”路人嘰嘰喳喳向屋內(nèi)的人敘說著自己知道的消息,并以自己知道這么多的消息為傲。
阿月坐在馬車內(nèi),聽著車外行人喧鬧的聲音,感嘆道:“陵縣漸漸恢復了熱鬧,真好。”
周秉文掀開車簾,看著路邊的行人對他們這輛馬車投來注視的目光,人群中不知有誰忽然喊了一句:“王碟少爺,謝謝您,救了我們?!本o接著,人群躁動,感謝的聲音大大小小,此起彼伏;一時間,氛圍變得溫情起來。
王碟在車內(nèi)睜開原來冥想而閉著的眼,透過車簾,看見了外面雙手合十似在祈禱的人群,表情肅穆。
阿月見了,偏頭看向他:“你不高興嘛,我們救了他們,他們也心懷感謝。”
周秉文放下簾子,也看向王碟。
“不是高不高興,只是在想,人們信奉我,滿是虔誠,我又該如何回應(yīng)他們呢?”淡淡地敘述,語氣里卻透露出惋惜。
“你本來就是大家心目中的救星,怎么會這么想?”周秉文聽出他語氣里的喪氣,安慰著。
王碟聽了搖了搖頭,還沒作出其他反應(yīng),耳邊傳來阿月嘆息的聲音,她說:“我大底明白你的意思,你是怕辜負他們嗎?”
她停頓了幾秒,又幽幽補充:“還是覺得自己根本無法承擔……”
王碟看著阿月的眼,竟在里面看到了同命相憐的意味。但轉(zhuǎn)瞬,阿月變了神色,調(diào)皮道:“沒事,你別這么想,還有我們嘛!”說著一把摟過周秉文,打周秉文一個措手不及,踉蹌了一下。兩人又陷入了打鬧。
王碟的目光在阿月的身上停留了一會,又閉上眼,沉浸于自己心中所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