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昭昭弄得心情郁悶的王碟只好約林達(dá)州去散步。
正值晌午,街道熱鬧,商販喧嘩。林達(dá)州扇著他的竹節(jié)扇,一邊給王家小公子王碟扇風(fēng)消氣;一邊將他往新開的食肆里拉。
“走走走,別氣了。你有當(dāng)今長吉公主為你護(hù)著,哪能舍得你去那荒地吃苦?!边_(dá)州安慰他,一邊又招呼來小二,問:”你們這是新開的疆南館子,將有特色的佳肴美饌都端上來給我們王公子嘗嘗?!?p> 小二聞聲,轉(zhuǎn)身招呼伙計(jì)上新的茶水。
一位矮小瘦削的店員將一壺好茶呈上,雖把頭埋得極低,臉上還抹了些泥灰,卻難掩女相。
”快點(diǎn),別讓公子們等?!皠倓偰切《?jīng)過她時,將搭在肩上的布甩在她肩上,似是用了力,發(fā)出”噠“地一聲,吸引王碟看了一眼過去,于是訕訕陪笑。
”你是女子?“王碟發(fā)聲,上下打量面前斟茶的看似灰頭土臉的小廝,看她頓住,又抬起小鹿受驚一般的眼。
”公子說笑了,小人只是家中貧寒,未經(jīng)年飽飯,生的瘦小。并非女子。“說這話時,她把頭埋得更低些,極顯卑屈姿態(tài)。
達(dá)州聞聲開口:”她應(yīng)只窮人家里生養(yǎng)的男子,我聽說疆南的地方,女子限制自由,不得拋頭露面以真面目示人。否則是要被人唾罵的。何況你聽著,她的嗓音如此粗粒怎會是女子?”
王碟拿起一盞茶在唇齒間品著,不露喜怒。實(shí)則在心底質(zhì)問昭昭:”不是你剛剛說她是女子的嗎!我才下意識說了出口,人家根本不是?!?p> 昭昭語氣平靜:“她是女子,不過身世可憐,無奈做了男子罷了。放她離開吧?!?p> 王碟還想問清楚,回身一看她還低著頭,便招呼手讓她退下。
端上來的菜:“辣子炒肉片”,“大盤雞”,“胡辣羊蹄”……
王碟生的清秀,口味也是清淡,吃不了這些重口。沒吃幾口,就被辣的火熱,起身去庭院里透氣了。
路過店家后廚時,望見剛才的昭昭說的女扮男裝的小廝,一個人在雜役挑水洗碗,撅著嘴巴,與他相仿的年紀(jì)。在一盆盆剩菜剩飯間擦洗。
廚房的大漢從前面又端著一盆臟碗碟到她面前,操著一嘴王碟聽得半真半假的疆南話,好像在說:“沒用的東西,重活干不動,人也并不機(jī)靈,只能像女人一樣,躲在后面擦擦洗洗?!?p> 他聽大漢叫她阿拉慶。她沒抬頭,只是低著頭一味洗碗,沒有受辱也沒有發(fā)怒的表情。
沒過一會,剛剛進(jìn)門的招呼他們的小二也來了,朝她的腳邊唾了一口唾沫,咒罵道:“剛剛那可是王城的貴公子王碟,你將他惹了多少不舒服,便少了多少公子們的賞飯銀兩。如此不招人,留在店里洗洗碗都嫌晦氣。不知你是如何從疆南跟來王城的?!?p> 王碟從門外聽到自己的名字,才曉得原來他剛剛的面無表情給了旁人多大的誤會。本也不過是一個小二罷了,卻像惡霸一般欺壓貧苦之人。惹得王碟不順,王碟雖嬌蠻任性但最見不得恃強(qiáng)凌弱,以惡欺善之輩。
他欲上前,昭昭在一旁將他攔下。向他搖頭,阻止他的行為。
王碟疑惑地看著她:“他這般過分,你還攔我”的眼神對話昭昭。
昭昭神色不變,用一種你且看著的表情回給他。
那店小二一邊眼神鄙夷著阿拉慶,一邊準(zhǔn)備抬腳離開,一心二用,腳磕絆到了一旁洗凈了的碟子。嘩啦一聲,三兩個盆碟碎在地上,發(fā)出不小的聲響。店小二一驚,知道是自己的過錯,瞬間氣血上頭,臉紅不已。眼神四處打探,看見四周沒有他人。拿手指惡狠狠地戳著無辜的阿拉慶,揚(yáng)言到:“小崽子,故意把碗放在路上想禍害別人。我要告訴主事,你別想吃晚飯了!“
阿拉慶似是不服,皺著眉頭吐著粗氣,眼睛直勾勾盯著小二,兩人僵持一會,她偏下頭也沒有吭聲,繼續(xù)干自己的活。
小二拍了拍身上的塵土,心滿意足的離開了。
”疆南的男子都如此惡毒,女子都如此低下嗎?“王碟的手糾緊了金絲衣帶,十分不解的模樣。
”并不是疆南的男人欺負(fù)女人,而是無能者霸凌弱小者。在我們那邊,真正的男子,真正的強(qiáng)者是要保護(hù)比他們?nèi)跣〉娜说??!?p> ”昭昭你們那邊……又是什么地方?”王碟提起眉梢,露出好奇打探地眼神。
昭昭沒理他,王碟只好先將眼前的不平給拔刀相助了。
“你叫阿拉慶?為什么要在此遭人辱沒?”王碟不知不覺走到阿拉慶的身后,驟然出聲。
阿拉慶發(fā)現(xiàn)有人,一看來人是誰,濕漉漉的眼睛里透著害怕與懷疑。
“我不是來找你麻煩的。我只是第一次碰見你這樣任意被人欺負(fù),還不懂得反抗的?”王碟想起剛剛店小二的話,向她解釋。
阿拉慶聽清他的話,眼皮耷拉下來,手上停下的動作又重新開始。
她擦了一會又頓住,大抵在想這人是不能招惹的,又重新抬頭。用微微沙啞的嗓音開口:“反抗是沒有用的,我只是一個低等的雜役?!?p> “可你明明是一個女子,為何要遠(yuǎn)走他鄉(xiāng),從疆南到皇城來自己謀生?可是有什么難言之隱?”王碟掀起衣擺,蹲下,與她平視。
阿拉慶看著他蹲下的動作,霎那間晃神。直到與他雙目平視,她竟覺得王碟的眼十分純善。
發(fā)現(xiàn)自己的怔然后,阿拉慶回神,將頭低下回話:“公子……”
退卻抗拒之意明顯。
王碟伸手想抬起她的頭,還未觸碰到,阿拉慶慌忙埋下頭,王碟沒法。只好起身,從袖口拿出一枚印章,遞給她?!敖袢沼芯?,贈你一枚章,你若是哪天想告訴我你的故事或是有求于我,拿著印章來王府找我吧?!?p> 阿拉慶終于抬頭,猶疑地伸出兩只手接過印章。看著王碟又踏著他逍遙的步子離開庭院。
她摸著印章的底下,發(fā)現(xiàn)其實(shí)是一塊未經(jīng)篆刻的玉石,價值怕是不斐。再看那人的背影已經(jīng)消失不見;心中雜味暈開,于是小心將印章收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