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梅走的意外,讓大家都措手不及。
胡星河后來想起整個復習階段李梅的反常表現(xiàn),讓他有些恍然。對于一個普通家庭以讀書為出路的女孩,在高考的壓力下,精神崩潰也是有可能的。可她和尖嘴竹竿子的事是不是也是一個誘因呢?事情已經發(fā)生了,再說誰對誰錯意義也不大。李梅的爹媽哭哭啼啼的收拾孩子的遺物,和派出所的人一起去處理后事,學??倓湛频睦蠋熞哺酢?p> 胡星河作為同學還參加了李梅的遺體告別儀式?;貋淼穆飞希瑢W們都沒怎么說話,這件事對剛剛參加完高考的學生們來說太過震驚,到現(xiàn)在都還沒有反應過來。
這件事在哈市一時被傳的沸沸揚揚的,連胡星河的爸媽都知道了。晚飯的時候,他倆還詢問了一些情況??墒呛呛右膊恢朗虑榈恼嫦嗟降资鞘裁?,可能永遠也不會知道。
這幾天,胡星河收到了狐朋狗友的來信,寫信的人是湯明祥,在信中他講述了一些近況。崔農純一家終于在六月份的時候走了,全家都出國了,還在信封里帶了崔農純的一封短信?,F(xiàn)在黑水就剩下湯明祥和邱軍兩人了。
胡星河和爸媽商量了一下,決定回黑水看看。老爸老媽覺得高考已經結束了,在等待的日子里,出去走走也好。
七月十三號,胡星河登上了去黑水的火車。
下午的陽光分外的火辣,車廂里悶熱難擋,旅客們都把腦袋往車窗的方向伸,借此多吸幾口新鮮的空氣。
好在胡星河的座位就在一個窗子邊上,他也一直把臉對著窗外吹風。倒不是他有什么怪癖,而是只要一轉頭,車廂里的味道可以把人熏死。
小孩哭大人叫,汗臭味混合著一個醉鬼的嘔吐物的味道,讓人窒息。
一身一身的臭汗讓襯衣貼在了身上,這樣還不算,車廂里人多的一個挨著一個,那個難受勁就別提了。
有幾個人被擠在中間,竟然中暑昏厥了,車廂里又是一陣的騷亂。
挨到太陽落山,溫度逐漸的降下來,人們這才能長舒了口氣。車廂里推車的乘務員高喊著“花生瓜子冰啤酒”擠過長長的的走道。坐在地上的幾個穿著紅色背心的莊稼漢,抽著嗆人的蛤蟆頭老漢煙,那煙味真沖,把胡星河嗆得咳咳的直咳嗽。
老農一咧齜著黃牙的嘴,對著胡星河不好意思的笑笑,還下意識的抓抓背心上的破洞。
“盒飯盒飯,一塊一盒,盒飯盒飯,一塊一盒?!绷硪粋€賣盒飯的大姐推著餐車也擠過來。
“給我一盒?!焙呛舆f過去一塊的鈔票,大姐從餐車上拿起一盒遞過來。
胡星河還是第一次在火車上吃這個時代的盒飯,打開一看竟然還不錯,是白米飯加青椒炒土豆絲,飯還有點溫乎。
坐綠皮火車,熬夜硬坐一宿是什么感覺,恐怕不是說說就能感受得到的。
那是眼皮打架還要硬撐,那是憋尿還不敢離開座位的痛苦。只要你閉眼,身邊的包就會被偷走,只要你去尿尿,你的座位就會被別人坐了。最后,胡星河實在堅持不住了,就讓一個站在自己面前的大姐坐在自己的座位上,他擠去了廁所。
好家伙,廁所里都站滿了人,廁所外面的洗漱臺上也坐滿了人,你都沒處下腳了。
在胡星河的吆喝下,廁所里的人總算擠出來了,他算是上了一個廁所。剛出來,就有幾個人玩命的擠進去,生怕被別人給占嘍。
到了黑水火車站已經是第二天下午了。
胡星河背著一個小包,擠出火車站,往湯明祥家去了。還好,到家的時候,湯明祥和邱軍都在,三人聚首聊了起來,約定這幾天在黑水逛逛。
其實,黑水也沒什么知名的景點,在這住了這些年哪沒去過,只不過現(xiàn)在逛和以前的感受有了不同。
他們仨還抽空去了胡星河原先的家,偷偷看了看。這里已經分配給了別人,房子依舊,已經物是人非了。
當然結伴去黃瀚文家也是應有之意,畢竟是初中的班主任嘛。
一個星期之后,胡星河還專門去高懷德家看了看,始終是自己高中的班主任。老高見是胡星河,非常高興,把他讓到了家里。
高娜在家,她一反在學校時的樣子,顯得隨意樸實,大辮子已經散開了,長發(fā)在腦后扎在一起,也顯得精神。
她主動的給胡星河倒了杯水,然后坐在高懷德的身邊,看著這個曾經的同學。
聊天自然離不開這次高考,高懷德詢問了考試的情況,胡星河也聊了幾句高娜考的如何。
最后關于填報志愿問題,高懷德還是給了些建議。京城大學是胡星河的目標,高娜也知道,雖然倆人沒有說一起都填報這個大學,可是明眼人都看得出來,倆人對這個大學都極感興趣。
專業(yè)問題,胡星河想報政治經濟專業(yè),至于高娜要報什么專業(yè)這就不是他能給建議的了。
胡星河在黑水玩到了二十五號,也不得不走了,因為錄取分數(shù)線已經出來了,填報志愿的事迫在眉睫。
臨走那天下午,夕陽下的晚霞極紅,在人身上灑下了一片金黃。胡星河檢票進站了,狐朋狗友倆兄弟站在檢票口外,使勁的揮著手,離別的愁緒涌上了心頭。
“胡星河,胡星河!”一個黃鸝般的女聲在檢票口響起。
眾人都回頭,胡星河站在檢票口的里面,高娜站在外面。
“九月份咱們京城見!”高娜紅著小臉,對著胡星河揮動了一下手臂,看了眼站在邊上發(fā)傻的湯明祥和邱軍,轉頭擠出了人群。
“……”胡星河還沒來得及說點什么,高娜就走了。嗨,你急什么呀,我還沒說話呢!
這次回去,是要回學校填報志愿的,這事不能假手于人,必須親自來。
當胡星河在高校志愿表上寫下京城大學的時候,他感覺到了一種叫命運的東西,在自己的心中激蕩。
希望自己能在未來的社會發(fā)展中,留下光輝的一筆吧。
此時他不管自己心理年齡是多大,對未來的渴望,對命運的期盼是一樣的,他還是他,依然是那個少年。
自從志愿填報之后,日子就在忐忑的等待中漸漸的渡過了,期間有些同學提議的聚會胡星河都以各種借口推托了。倒不是他清高,看不起同學,而是他沒有心情。
在等待的時刻,他干什么都心不在焉。為了打發(fā)時間,他不得不又開始去早市了。
每天早市上賣三條魚,然后就去逛寄賣商店,往家里倒騰幾張破桌子或者買幾塊破表玩玩。
你還別說,在這有一搭無一搭的閑逛中,還真讓他淘換了個好東西,相機。
就在上次胡星河買自行車的寄賣商店,他看見了一臺長相出眾的相機,看著就跟前世的數(shù)碼相機似的,小巧。
跟柜臺里的大姐一打聽,感情這個還是進口貨,德國的徠卡M3。大姐也說自己不太懂,給他找個懂行的。一會功夫,一個中年人戴著眼鏡過來了。
“小伙子,看上這臺相機啦?”
胡星河看著玻璃柜臺里的黑色機身,機身中間是黑色的皮革,鏡頭也是黑色的,看著就高檔,“嘿嘿,你給我介紹介紹?”
”這個呀,可是攝影界的名品,德國的徠卡M3。我拿出來給你看看。”
胡星河接過相機,打開鏡頭蓋,在取景窗里看了看,感覺還真不錯,“這相機好是好,就是太舊了,你看看,這磨的黑漆都掉了?!焙呛又钢鴻C身還有鏡頭上透出的紅銅色,挑著毛病。
中年人張著嘴像看傻子似的看著胡星河,“你,你懂不懂相機呀?”
“啊?啊,我不懂呀?!?p> “不懂,不懂你瞎挑什么毛??!”中年人臉紅脖子粗的對著胡星河發(fā)火,把胡星河給搞懵了。心說,這是怎么個茬?!我買舊貨還不興挑毛病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