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貓兒都舍不得
三山青銅的鎮(zhèn)紙擺在桌上。
燈火晃動,三山之上如傾覆銳色,隱隱的像是那夜里的箭芒寒烈。
杵在門口的姜十八傷勢未愈,但目光仍銳利似劍。
“郎君可是送了出去?”姜十八問。
姜晟點頭。
姜十八急色:“那可是郎君最為愛惜之物?!?p> 姜晟瞥過去:“謝賢兄相助頗多,也是應(yīng)當(dāng)?!?p> 對上自家郎君的視線,姜十八不敢再言:“是!”
原來郎君可是說要送給父親的。
姜晟見姜十八低下頭,嘴角微不可微的勾了下,雙手抬起,在燈火下打開一旁紅漆木的盒子,拿出里面的蘿紋壽山石。
這方壽山石造型獨特,紋理看似尋常又有不同之處,而雕刻之法便是化有形于無形,以山石紋理構(gòu)造出獨有的圖案輪廓。
就在姜晟打量想著如何構(gòu)圖時,姜十八也看到了這枚自家先前并沒有看到過的壽山石。
“郎君,這是……”
“謝賢兄請我鐫刻之物。”姜晟目不斜視。
姜十八瞪大眼珠子:“這怎么能!”
“怎么不能!”姜晟驟然高喝,姜十八嚇得一窒,屋內(nèi)霎時針落可聞。
不知道過了多久,屋中燈火明晃的刺啦聲響,姜晟長長吐了口氣,道:“謝賢兄是謝氏嫡脈,不過十八就已是五品高官,你家郎君現(xiàn)今也不過是江州學(xué)子,數(shù)日前才知道自己亦是姜氏子弟,但那又如何?那夜若非謝賢兄搭救,你家郎君早已經(jīng)不知道魂歸何處,試問你家郎君有何德何能要謝賢兄紆尊降貴數(shù)次相助?”
“……”
姜十八低垂著腦袋,一言不發(fā)。
姜晟輕嘲一笑,沒有再說什么,繼續(xù)看向壽山石。
姜十八是他的護衛(wèi),可姜十八所遵的只是父親的命令。
如今他也能感覺到他的父親怕不是尋常姜氏族人那么簡單。
母親在時,家中安然無恙。
母親剛剛過世,他就慘遭襲殺。
如謝賢兄所說,正是因為他的父親是姜氏族人之故。
父親究竟是誰?
在王刺史面前他聲聲泣血,王刺史卻還是以“關(guān)系氏族”之重的言詞往朝中推托,且他也打聽到這幾日王刺史都不在江州。
若是其他時候,他不會多想,可此時他不敢不想。
王刺史可是連他的叩謝都不受。
謝賢兄受了,更還數(shù)次相助。
若是王刺史知曉一二,謝賢兄是不是也知道?所以才急急和他“兄弟相稱”?
處理那幾間鋪子不要緊,要緊的是他想知道謝賢兄到底是如何待他!
然他所有的疑慮在看到謝賢兄待那只貓兒之后,便所剩無幾。
謝賢兄連只貓兒都舍不得呢!
姜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眼角不其然的挑起來,薄光的眼中瀲滟風(fēng)華若花綻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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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謝玉看來,交情就是你來我往。
歷史上那些仗著救了皇帝就沾沾自喜得意洋洋的沒有一個有好下場,所以人家給了親手雕刻的印章,最少就要還一個物件過去,不需要太貴重,才顯得親近,再有煩勞人家再雕刻一個,那就是給下次的交往找由頭??!
就比如第二日姜晟就送回來了那夜里為擋寒風(fēng),謝玉叫人送過去的披風(fēng)。
翌日,謝玉又給拿過去了新的披風(fēng),說是天氣寒涼,正是叫人定做袍子披風(fēng)的時候,想到了姜晟,就給姜晟做了一件,也不知道大小如何。
姜晟當(dāng)時換上,和謝玉身上的披風(fēng)一樣的如同天空樣的淺藍錦緞,邊角繡著絲線,是氏族子弟當(dāng)中常見的款式,可從前謝玉見姜晟時姜晟鮮少穿的這么精致,于是間這簡單低奢,書中主角的光環(huán)便閃現(xiàn)而出。
眉若秋月,薄唇似艷,面龐白皙若玉,因未曾出門的緣故,頭發(fā)也只梳籠了半數(shù),卻正如輕風(fēng)飄逸瀟灑,不知道是披風(fēng)的藍色似桂水香的遠沖書堂,還是松木下的風(fēng)高而徐引的起伏成浪。
正是豐神如玉,倜儻出塵。
謝玉都愣了愣。
她覺得她穿上男裝,披上披風(fēng)斗篷就很有颯爽青松之意,可跟這位一比,她平白勢弱。
但明面上謝玉的笑容真誠而真摯。
“二弟,你必須收下,別說本就是為兄給二弟備的,又是仿若量體而裁,就算不是,除了二弟,這府里也沒有旁人能穿戴的了?!?p> 氏族子弟自有風(fēng)范,旁人怎堪相較!
姜晟沒法拒絕。
“愚弟謝賢兄長!”
姜晟道謝,謝玉搖頭笑著就好像姜晟是個不懂事的孩子,“又說這些,不是平白生疏了?”
“為兄聽說二弟的棋藝在書院中隸屬佼佼,不如你我對弈一局?”
“固所愿耳?!?p> 姜晟欣然應(yīng)諾。
棋盤擺上,黑白對應(yīng),圓潤清涼的棋子捏在手上,那些繁雜自然摒除,姜晟眼中不經(jīng)意清亮似水。
一談手局下來,謝玉再次確認江州書院中的佼佼棋藝者是真的不凡。
謝玉故作不忿,又要和姜晟隨性畫上幾筆。
而后幾日自然而然的琴棋書畫都交流了一番。
交情嘛,雖然一開始是俗物打底,可再有情投意合,不,是氣味相投,再深交起來就很順暢了。
所以當(dāng)姜晟看到一薄冊上謝玉所寫的文論,立時眼中溢出星光。
“賢兄高見,愚弟佩服之至?!?p> “不過隨手之作而已?!敝x玉道。
那是原來謝玉寫的關(guān)于治下的一些東西,是說“邦畿千里,維民所止。”
國土疆域上千里,都是百姓向往的樂土,哪里是最為向往之處呢?天子腳下。為什么呢?因為那里有天子。那作為地方上來說府衙所在極其附近也應(yīng)該是老百姓愿意停駐的地方,因為地方官員代天子治理。若百姓不敢在府衙前駐足,除卻惡民,就是府衙有失。失在什么地方?大概就是讓百姓畏懼。府衙每日里都是為百姓計,又怎么會讓百姓畏懼呢?或許是每每有百姓訴訟時有偏差偏頗,所以訴訟審理案子就要公正為明,為下次不會再有類似的事情發(fā)生,不積跬步,無以行千里,長此以往府衙定會為百姓所親近。而連府衙都如此,天子腳下就更是百姓們歡呼之所,由此便可真正為“邦畿千里,維民所止”。
這樣的結(jié)果謝玉并不陌生,在她曾經(jīng)的時代就很接近“邦畿千里,維民所止”。老百姓們尋常遇到困難往往幾個電話打過去相關(guān)的機構(gòu)就有所回應(yīng),家門附近靠著官兵所在就覺得安全無虞,即便有天大的訴訟麻煩,時不時的也還有上面的官員下來巡查。舉目為四顧,眼看他國內(nèi)亂,被內(nèi)亂,腳下四周天空雖不甚晴朗,有人家大奔瑪莎拉蒂,也有人家自行車每日奔波,精打細算下來倒也不愁吃穿。
原來以為理所當(dāng)然,現(xiàn)在方知乃“道”。
更不要說是少年姜晟了,只見輕咬嘴角,紅潤妍色,目若帶水:“愚弟可否借讀一二?!?p> 謝玉的心神都恍惚了下。
這樣子,可犯規(guī)啊!
金流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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