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初見
不遠處,樹影綽綽。一位俊朗公子看得一頭霧水,忍不住問向前方玄衣男子:“哥,這小公主倒是跟大殿上判若兩人。這到底誰想害世子?偷情的人又是誰?”
男子唇角微翹。望著前方那抹嬌小的背影,輕聲道:“這事咱們管不著。去,讓祝弗從狐賜的那些藥中尋一些溺水之人所需的,就說我有用?!?p> 隨即轉(zhuǎn)身,沿著湖畔朝著那小人兒走去。
……
弋姝有些奇怪,眼前的男子似乎正用一種奇妙的眼光看著自己。她忍不住看了看自己身上,確認沒有什么異常,才又抬起頭來——但那道好奇的目光依然沒有半點變化。
終于,她微微蹙眉,有些不悅地回望著他。
面容輪廓分明,眉黑如墨;站姿如松、氣質(zhì)英武沉穩(wěn),當(dāng)是常在軍中之人。玄色衣袍,布料上乘,但衣襟口的金色暗云紋有明顯毛糙,不富裕。腰間掛了一件形制古樸的玉玦——璃龍戲珠。但寶珠周圍明顯空了一圈,看著古怪,不是京中常見的款式。
“公主,衣服?!备侍那娜蛔呓?,打斷了兩人對望的視線。
弋姝垂眸,任由甘棠為她重新披了件外衣。
非京中貴胄卻又氣度凜貴,戍邊的將領(lǐng)。能出席今晚宮宴,父王看中的。
新貴武將——弋姝對男子下了初步判斷。
“公主,似乎忘了說一聲謝謝。”男子終于淡淡出聲。
弋姝眼中閃過一絲了然。微微頷首脆生生道:“你放心,本公主說話算數(shù)。明日你去找父王身的馮大監(jiān),不會賴你賞錢的?!?p> 千金對于一位新貴將領(lǐng)來說,確實重要的很。
身側(cè),其莫猛然抽了口氣。微微張口,剛想說些什么,卻正對上男子犀利的眼神。其莫身形一僵,忙知趣閉緊嘴巴。
男子唇角漸漸勾起一抹有興味的弧度,朗聲道:“公主不問在下姓名么?”
“不必?!边D(zhuǎn)身,迅速回絕:“你若想要以此邀功再升一步,找我無用。不如存著這份恩情,等弋寧長大些與他說?!闭f罷,大踏步往水榭走去。
其莫磨磨蹭蹭跟在最后,悄悄回頭正撞見男子若有所思、一臉吃癟的模樣。她一激楞,忙跟上弋姝步伐。
小小的身影漸漸遠去,男子終于輕笑,下意識地摸了下腰間那古怪玉玦。
就在此時,弋姝胸口掛著的那枚扳指泛起一陣紅光。只是她憂心弋寧急著離開,竟未察覺。
……
弋姝趕到紫陽殿時,燈火通明的寢殿正籠罩著一股異常凝重的氣氛。一眾御醫(yī)跪在地上,低頭屏著呼吸。
“弋寧怎樣?”弋姝快步走向榻前。
王后忙讓出了半個位置,擦著眼角道:“方才醒了下,不知為何又昏過去了。御醫(yī)說一直高燒著,這可如何是好。”
發(fā)燒,怕是肺部嗆水感染??蛇@時代沒有抗生素,光靠中藥治療只怕炎癥一時半會難消。
“不管怎樣,先給他降溫再說?!边︽?zhèn)定著,“把棉被掀開,取溫水給世子擦拭。再取些白酒,擦擦他掌心、腹溝;若今晚能將體溫降下來,明日或許就能有好轉(zhuǎn)?!?p> 一位老御醫(yī)詫異地抬頭望著她,匐在地上急急道:“不可!公主萬萬不可!世子這是落水受涼,若再掀開棉被,只怕病情越發(fā)加重?。 ?p> 弋姝瞥了他一眼,冷冷道:“高燒不降,你想燒傻世子么?”
御醫(yī)一愣,剛想反駁正對上一旁王后凌厲的目光,忙哆嗦著連連磕頭:“老臣不敢,老臣萬萬不敢?!?p> 弋姝也不理會他,又道:“開些連翹、金銀花之類清熱解毒的藥物給世子?!?p> 另一位御醫(yī)也抬起頭來,不滿地連連否定:“這些藥物都是普通山野之人所用,世子如此金貴,怎么用這些藥?”
弋姝頓覺一陣窩火,嗆聲道:“能治病的就是好藥!藥還能分個三六九等,難怪當(dāng)年你們怎么都醫(yī)不好宮中疫癥?!?p> 那御醫(yī)一聽當(dāng)年之事,抖抖索索立馬垂下頭閉嘴。這是宮中禁忌,也就姝公主這樣“口無遮攔”的能隨口說出。
“王叔府上有位韓神醫(yī),母后趕緊派人瞧瞧去。若他還在,弋寧定然有救?!?p> “好好。母后這就著人去?!蓖鹾笠宦牐路鹱プ【让静莅?,高聲吩咐宮人立即出宮。
一個時辰后,宮人回稟那位神醫(yī)下山后便自行離去了,連離王爺也不知其行蹤。弋姝心頭不由沉了沉,韓墨不在憑著這些庸醫(yī)只怕難治好弋寧。不過好在折騰到后半夜,弋寧總算稍稍退了燒。雖然還是昏睡居多,但中途也能睜開眼說上兩句。
天色大亮,王后瞧著弋姝眼睛下一圈烏青,心疼道:“姝兒,要不你先回去休息會兒,弋寧這一時半會應(yīng)當(dāng)無大礙?!?p> 弋姝望了眼弋寧沉睡的小臉,終于點點頭。她有偏頭痛的毛病,一夜未睡,此刻正頭疼欲裂。
……
前腳剛進昭瓏院,一位婢女就匆匆來稟,說是幾位西境特使前來拜會,已經(jīng)在偏殿等了好些時候。
弋姝詫然,西境特使?找她是何用意?扭頭望了眼身側(cè)的其莫,其莫忙舉手連連搖頭,表示自己完全不知情。
“請他們過來吧?!边呎f邊向著主殿走去。
不一會兒,門外走進兩位男子。弋姝一詫,走在前方的那位玄衣男子不是旁人,正是昨日在湖邊救弋寧之人。另一人手中則捧著一個棕色小木匣子,看著十分古樸。
“這位是我們安陽侯府二公子顏翊;在下乃是西境王賬下參將祝弗,特來拜會公主。”那捧盒子的男子介紹道。
弋姝忙起身行了一禮道:“昨日多謝顏公子出手相助,兩位快請上座!甘棠,上茶……”
話音未落,旁邊“吧嗒”一聲響,桌上的一盤茶具被磕翻了。
“呃?”弋姝詫異回頭。其莫忙手忙腳亂地收拾起桌上茶具。
“我這婢女原是山中獵戶之女,初見兩位貴人難免有些緊張,還望見諒?!边h首,說得一本正經(jīng)。宮中耳目眾多,若是被人知曉其莫是西境人,只怕難免掀起一陣風(fēng)浪。
“無妨。”顏翊輕笑著,對著其莫沉道:“日后跟在公主身側(cè),見著多了就習(xí)慣了?!?p> 其莫手中一抖,結(jié)結(jié)巴巴道:“顏……顏公子說得極是?!?p> 顏翊也不在意,朝著祝弗微微伸手,祝弗忙將那小木匣遞了出去。“這是我們從西境帶來的一些治療風(fēng)寒的藥物,不知能不能幫上世子?!?p> 弋姝有些猶豫地接過,隨口問道:“你們西境人,對藥物也有研究?”
“我們王爺身邊有位義弟,從小就愛搗鼓這些,他的藥比一般大夫的藥效好上數(shù)倍不止。他說,叫什么提純!”
弋姝一訝,忙打開盒子。盒子緊緊躺著幾顆小藥丸,居然是膠囊形的!她顫抖著扭開一顆,一小撮白色粉末頓時散在盒中。
“這藥有何用?”弋姝努力保持著聲調(diào)平靜,一顆心則早已怦怦亂跳,似乎要躍出胸腔一般。
“好像是什么消炎的?!弊8ハ肓讼氲?,“我們來時他說過,若是遇到發(fā)燒之類的,大概率是有叫做什么炎癥、感染的,吃上幾顆就好。”
弋姝徹底震驚了!
這樣的詞匯,這樣的藥物絕不可能出現(xiàn)在這個時代!難道西境也有穿越人?
“他叫什么名字?他多大?從何處來?”弋姝連珠炮問著,就抓住祝弗手腕也不自知。
“咳咳。”一旁的顏翊不滿地咳了一下。祝弗一哆嗦,手腕轉(zhuǎn)了轉(zhuǎn)想從弋姝手中抽出;卻發(fā)現(xiàn)這位小公主竟用了很大力。
“他生下來便由王爺收養(yǎng)。說來倒是和公主同齡,方才十三歲。”顏翊輕道,“怎么?公主對他很感興趣?”
弋姝一愣,這才察覺到自己失態(tài)。忙松開手,頷首謝道:“謝過兩位公子贈藥。這藥物想必珍貴得很,我這就命人給弋寧送去?!?p> “公主這么信我們?”顏翊輕笑,眼中毫不掩飾愉悅之情。
弋姝也笑了:“弋國與西境面上立場不同,但父王既許了顏公子入宮,定然私下有商談合作。若是傷了弋寧,不僅合作不成弋國怕要舉傾國之力與西境為敵,顏公子怎會做如此蠢事?再者,顏公子今日自報家門大方贈藥,定然有八九分把握能治好弋寧,否則您做壁上觀就好,不必賣這份人情。
只是,這藥宗親大臣定然無一人敢接手,因為誰呈上了都逃不過‘私通西境’的嫌疑;可若直接交給我父王,以他的秉性定要試上好些時日,延誤病情、顯不出藥效不說,最后大概率御醫(yī)也不敢用,您這份人情也就泡湯了。所以,算來算去,只有我這無權(quán)無勢、但與弋寧血脈相連的公主最合適?!?p> 顏翊愣了愣,片晌終于淡淡道:“公主說得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