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不嫁便是了
冬日的積雪果真是有了融化的跡象，陽光的照耀下，將軍府院子里的幾顆紅梅枝頭閃爍著刺眼的光芒，偶爾還會掉落幾滴雪水。
滴滴嗒嗒的，以至于方才說那句話的時候，秦悠然自己都聽得不是很清楚。
院子被東宮迎親的隊伍以及一群為著這場姻親而來道賀的賓客門擠得水泄不通，此刻，因著新嫁娘的紅蓋頭落地，一個個莫名地瞪著眸子，沒有人敢竊竊私語，亦沒有人敢交接接耳。
就連內(nèi)務(wù)府的總管都不由自主地噎住了話語，來回怔怔地看著兩個大紅喜服的年輕男女。
只因，他們皆注意到那男子臉上有了細(xì)微的表情變化。
蕭駱耳力極好，明明聽到了那句話，卻好似沒有聽清楚她那句破釜沉舟之言，他眉宇間輕輕一挑：“你說什么？”
他這般反應(yīng)，秦悠然雖感到意外，卻又在意料之中。
是了，在蕭駱的眼中，她為了嫁給她本就不擇手段，又怎么會說出“不嫁了”這樣的豪言壯語。
想來，他一定覺著自己聽錯了吧？
“我說，我不嫁了?！鼻赜迫幻嫔V定，字字珠璣：“蕭駱，我不想嫁給你了?！?p> 大抵是當(dāng)眾被拒婚怕失了皇家顏面的緣故，蕭駱輕哼一下：“秦悠然，你可知你在說什么？”
秦悠然從未覺得自己這般冷靜、清醒過。
她說：“蕭駱，我很清楚?！?p> 這回，蕭駱平靜的臉上終于有了明顯的變化，露出了難以言喻的神色。
他唇角輕挑，下一瞬長腿一邁，大步走至秦悠然面前，伸手拽住她的手臂：“跟我來?！?p> 他手勁很大，秦悠然根本無法反抗，她亦不想反抗。
既然下定決心不嫁了，這輩子便不能再對他動情，哪怕已經(jīng)動著情，也須當(dāng)及時止損，不與他再有任何的關(guān)聯(lián)。
而在此之前，他們需要一次坦誠的對話。
她要告訴蕭駱，她是真的不愿嫁于他了。
……
一路把人拽到大廳旁的耳房內(nèi)，蕭駱這才猛地甩開手：“秦悠然，把你方才的話再說一遍，不過說之前本王想提醒你一下，想清楚了再說?！?p> 對上他眼底明顯威脅的神色，秦悠然笑了一下：“蕭駱，你愛我嗎？”
蕭駱頓了一下，但很快面色就恢復(fù)清冷：“本王早就告訴過你了，你想當(dāng)太子妃可以，本王給你這個位置，但別的……”
他停了一下，下一瞬嘴角輕勾了一下，周遭泛起冷意：“不要妄想太多?！?p> 妄想？
秦悠然暗自冷笑了一聲，明明早就知道他心里的答案了，明明上一世就聽過無數(shù)次了，為何再次聽到，心口還是會不由自主地疼呢？
她喉里咽了咽，片刻，抬起目光重新看著面前那張熟悉到刻在腦子里的臉龐，說：“既然不愛我，又為什么要娶我？”
上一世，她沒有問過他這個問題。
又或者說，是她一直自欺欺人，不敢問，也害怕面對真相。
然這一世，她決定弄清楚原因，既然不愛她，又為何答應(yīng)要娶她？
“先前明明是你死皮賴臉求父皇母后賜婚，怎么現(xiàn)在還有臉問本王這個問題？”蕭駱冷冷道。
先前……
秦悠然的父親早年赤手空拳一步一步幫宣帝打下了江山，因著是開國功臣，宣帝于登基之時封他為護(hù)國大將軍。
作為護(hù)國大將軍家的小女兒，秦悠然自小便是家中掌上明珠，家中上頭有七個哥哥一個姐姐。
只因這十幾年來，宣國戰(zhàn)亂不斷，為平邊國叛亂，父親和哥哥們先斷戰(zhàn)死沙場。秦悠然的姐姐幾年前出嫁，如今，秦府唯剩秦夫人以及秦悠然兩人。
她與太子的這段姻親是當(dāng)年秦將軍還在世時，先皇后請宣帝賜婚而來的，當(dāng)今宣帝最擅平衡之術(shù)，當(dāng)年秦將軍功高蓋主，倘若再與太子聯(lián)姻，日后宣國的江山恐怕和姓秦也沒什么分別了。因此，當(dāng)年雖礙于先皇后的請求早早給二人賜婚，但卻遲遲未下達(dá)完婚的旨意。
未曾想，后來秦將軍和七個兒子先繼死于戰(zhàn)場，秦家陰盛陽衰，宣帝倒急著讓二人完婚了。
畢竟，讓太子娶一個功臣之后，于制衡朝局而言，利大于弊。
上一世，秦悠然也是因著這些緣故，聽了母親之言，以為太子會是她一生的依靠，卻未料到，嫁于太子其實是把自己推進(jìn)了一個火坑里，那個火坑不僅剔了她的肉，焚了她的骨，至死都讓她不得安寧。
哪怕如今重活過來，回想起上一世自己的遭遇，心口卻依舊生疼得厲害。
“先皇后那般疼愛于你，倘若你反對這門親事，她又豈會去求著你父皇給我們賜婚？”秦悠然不解。
先皇后是蕭駱的生母，哪有母親不溺愛自己孩子的？
“你覺得本王反對就有用了？”蕭駱并不想解釋個中原因。
他雖貴為宣國太子，然卻是個最不受寵的皇子。先頭他生母還在便罷了，如今生母已去，宣帝就更不待見他了。
若非宣國立太子以長幼為序，恐怕他這個太子的頭銜早就保不住了。
秦悠然愣了一下，既是知道反對無用，想來，他也早就反對過了。
也是，他那么不喜歡她，得知要被賜婚，又怎么可能不去反對？
“你以為本王不反對，就代表本王真心誠意想娶你了嗎？”蕭駱斂唇輕笑，“秦悠然，若非看在秦家上下忠良，你以為本王真就不敢駁了這門親事？”
秦家上下忠良，只可惜皆已戰(zhàn)死沙場。
原來，之所以娶她，只不過是看在她是秦家之女，之所以沒有駁了這門親事，只是想安撫朝臣民心罷了。
也對，他一直覺得自己的太子之位坐得不夠穩(wěn)，總歸是要提早做些準(zhǔn)備。
呵。
“既然不想娶我，那我不嫁便是了。”秦悠然目光若有似無落在他臉上：“趁現(xiàn)在花轎還未進(jìn)東宮，后悔還來得及?！?p> 她臉上沒什么表情，輕描淡寫，好像賜婚和民間訂親一般想退就退的語氣一下子讓蕭駱心底激起一股怒氣。
“秦悠然，欲擒故縱也要有個限度，花轎都進(jìn)門了還玩這種把戲，不覺得太遲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