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旁積雪的公路上,一輛吉普車在濕滑的路面上平穩(wěn)地行駛著。
寬敞的后排座位上,艾蕾娜正裹著厚棉衣、背靠著軟墊半躺著,她的手中緊緊攥著醫(yī)療所的檢驗單。
她已經(jīng)反復看過了檢查結果,恍惚間,似乎能感覺到小腹中有什么在茁壯成長。
這是她的孩子!是她和菲利普的孩子?。?p> “咔嗒!”
這時,一陣路面顛簸喚回了艾蕾娜的思緒,她的視線無意識地看向駕駛座。
兩人離開醫(yī)療所已經(jīng)十多個小時了,艾蕾娜在行車期間一直睡睡醒醒,而司機卻似乎一直在開車。
風瞥了一眼后視鏡,看到躺靠在后座的女人神情悵然且呆滯。
“暈車嗎?”
艾蕾娜搖搖頭。風的車技很好,車輛行駛在結有細碎冰碴的路面上也很平穩(wěn),偶爾才會有顛簸。
風沒了主意,只能歪了歪腦袋,指尖習慣性地點了點方向盤。
“要不要聽會兒收音機?”
車外正下著密集的雨雪,雨刮器發(fā)出有規(guī)律的剮蹭聲,反而襯得車內(nèi)過于安靜了。
艾蕾娜點點頭,她確實需要別的聲音來轉移一下注意力。
“嘶嘶——”
一陣信號雜音后,一首優(yōu)美動聽的女聲歌曲從收音機音響中緩緩流淌而出。
這是當?shù)氐囊环N特色唱腔,非常靈動悅耳,即便是在凜冽的冬日,也能讓人感受到溫暖的活力。
“嗯~~哼哼~~”
身為人類學家的風非常喜歡帶有地方特色元素的事物,一時便就著聽到的旋律輕輕地哼唱起來。
“接下來插播一條緊急報道!”
突然間,音樂戛然而止,收音機內(nèi)傳出主持人很嚴肅急迫的聲音。
“午夜時分,鎮(zhèn)內(nèi)的醫(yī)療所發(fā)生劇烈爆炸,爆炸威力波及了整個街區(qū)!”
“經(jīng)過數(shù)小時的緊急搜救,很遺憾并未找到生還者!”
“根據(jù)目前能夠透露的信息,勘察人員在現(xiàn)場發(fā)現(xiàn)了不少彈殼!法醫(yī)也在許多尸體上發(fā)現(xiàn)了槍傷!”
“警方推測,醫(yī)療所很可能是被一伙惡徒襲擊了!”
“請各位民眾保護好自身安全,如有相關線索請立即聯(lián)系警方!”
“再重復一遍!鎮(zhèn)內(nèi)的醫(yī)療所發(fā)生劇烈爆炸!”
…………………………………………
主持人焦急緊張的聲音一遍遍從收音機內(nèi)傳出,吉普車也還在快速行駛著。
迷迷糊糊的艾蕾娜過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
難道說,新聞報道里說的醫(yī)療所是……?!
此時,風的雙手正緊緊握住方向盤,手背上的青筋都爆了出來。
頓時,車內(nèi)的空氣仿佛具備了實體一般,壓得艾蕾娜喘不過氣來。
風的額角隱約有青筋凸起。他越想越不對,心中的怒火燒得他近乎暴躁,但也僅是重重砸了一拳方向盤。
“不行!這樣不行??!”
風將方向盤干凈利落地一拐,車輛便駛向了路旁的臨時停車道。
艾蕾娜的心臟卻快跳出來了!
將車停穩(wěn)后,風快速的解開安全帶,“咔”地一聲向后按下副駕駛的位置。他轉過身來,單膝抵在座位上,頭頂著車頂,身體微弓起,雙手用力撐著座椅和車內(nèi)壁,整個人如同一只展翅的雄鷹,擋在艾蕾娜的眼前。
“艾蕾娜,你得說實話!你的丈夫到底得罪了什么人??”
兄弟三人的面相都是方方正正的,頗有不怒而威的氣勢。只不過風在平日里都是嘻嘻哈哈,再加上性格有些莽撞,才會顯得大大咧咧的。
然而此刻,風的雙眼都瞪得圓圓的,臉頰處的腮線緊繃,這使得黝黑的臉龐上平添了許多兇狠。
相比之下,身心虛弱的艾蕾娜如同一只可憐的幼鳥,瑟瑟發(fā)抖著,一句話都不敢說。
風死死地盯著艾蕾娜,他注意到女人手腕上的那縷若隱若現(xiàn)的以太能量。
雖然微弱,但他還是在努力地試圖保護艾蕾娜。
“你聽著,我不會把你扔在路邊,這點你盡管放心!”
然而,風決不能在一無所知的情況下貿(mào)然帶著艾蕾娜繼續(xù)前進了。他不會將艾蕾娜棄之不顧,但也不能再牽連無辜的人了。
“我必須知道是誰在追殺你!!不然怕是會連累更多人!??!”
風拔高了音量,強悍的氣勢襯得艾蕾娜的聲音越發(fā)微弱。
“……鬼目團……”
“嗯?!”
風的聽力很好,但他此刻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時竟急著上手抓住了艾蕾娜的肩膀,力氣之大令她疼得臉色都白了。
“你再說一遍??!!”
“菲利普他……是在鬼目團……”
同一時間,相距幾十公里外的一輛裝滿了槍支彈藥的越野車內(nèi)。
“怎么回事啊~?這點小事都辦不好,你是活夠了嗎~~?”
聽筒里傳出一個女人嬌媚的聲音,拖著獨特的尾音。
然而接聽者卻在開著暖氣的車內(nèi)嚇出了一身冷汗。
“老大!您聽我……!”
“閉嘴!分明就是狡辯!沒用的東西!!”
另一個粗獷的男音粗暴地中斷了下屬的解釋,后者只得立即噤聲,雙手捧著聯(lián)絡器抖若篩糠。
“你得抓緊哦~我要的是那個女人的臉哦~!”
“干干凈凈完完整整的臉皮哦~~~!哈哈哈哈哈哈哈?。。?!”
聽筒中,女人的聲音突然變?yōu)橐婚L串尖銳刺耳的嬌笑聲,仿佛有人將一根根長長的鋼針深深地扎入頭皮。
“是……是!屬下一定盡快辦到??!請老大放心?。 ?p> “吶~就算完不成任務,你也別急著自我了斷哦~~!”
“即便是最沒用的豬,最后也還能讓我找點兒樂子呢??!”
接下來的近十天內(nèi),風和鬼目團的追兵進行了長距離的貓捉老鼠。
當?shù)弥俗繁纳矸莺?,風僅僅是思考了片刻便駕駛車輛駛向了另一個方向。
憑借著感知偵查能力,風一直維持著半徑至少五十公里的距離,再加上入冬后經(jīng)常出現(xiàn)的雨雪天氣,使得追兵不得不放緩速度。
憑借著體力恢復技能,風即便不怎么休息,都能一天至少開車15小時,并且堅持了十天。
這些天里,艾蕾娜的狀態(tài)逐漸恢復著,她的腿傷恢復得也還可以。
風每天都會替艾蕾娜換藥,并且督促她吃下安胎的藥物。需要補充物資時,風都會將車輛停在遠離城鎮(zhèn)的地方,接著便如同一陣旋風般失去了蹤影,然后沒過多久便抱著大包小包回來了。
“風先生,您真的要帶我去九禹國嗎?”
九禹國的大名在地上世界幾乎無人不知,但艾蕾娜至今沒有去過。
“對你來說,目前只有九禹國是安全的。”
風的雙眼一直注意著路況,他的眼睛里布滿血絲,但身心狀態(tài)還算可以。
“你放心,鬼目團不敢去的?!?p> 通過這些天的相處,風的言行都讓艾蕾娜的心中有著極大的安全感。
抬手擦去玻璃窗上的水霧,艾蕾娜看向窗外。傍晚時分,太陽下山非常早,靠近山林的地區(qū)更是早早得蒙上了一層陰影。
“那我們,要怎么去呢?”
風已經(jīng)打開了車燈,陰暗的山林在光影的對比下如同一頭頭張牙舞爪的怪獸,接二連三地撲了過來。
然而風完全不為所動,眼瞳中有著點點綠色的熒光,他偏頭看了一眼近在咫尺的大山,此刻如同一頭蟄伏在黑暗中的龐然巨獸。
“翻過這座山就快了。”
風背著艾蕾娜和諸多行李在雪山中又走了十幾個小時后,兩人終于來到了一個極為隱秘的洞窟。
扒開厚厚的雪層,艾蕾娜吃驚地發(fā)現(xiàn)里面居然別有洞天!
“這是我原先設好的據(jù)點之一,方便我在山上多停留些時間?!?p> 風的手腳很利索,很快地設置好厚重的防風簾,并且搭起了一間保暖帳篷,將艾蕾娜塞進了一只睡袋里。
艾蕾娜窩在保溫性很好的睡袋里,好奇地看著風熟練地搗鼓著一臺發(fā)電機。
這套高寒地區(qū)專用的取暖設備是九禹國軍方特別研發(fā)的,不要不低于零下50°,電池就能正常運作。
“……嘖!”
此刻的風狀態(tài)不算好,但他還是強忍著頭暈眼花和雙手發(fā)抖,用最后的氣力啟動了取暖設備。
看到設備亮起了正常運作的綠燈后,快要支持不住的風終于松了一口氣,接著便“噗通”一聲便倒在了地上。
“風先生??”
艾蕾娜嚇壞了。洞窟的地面上雖然鋪了一層防潮的保暖墊,但這樣直挺挺地倒下來難免會受傷。
“呼……讓我睡一會兒……就……一……呼嚕!”
沒等說完一句話,風便沉沉地睡了過去。
取暖設備正常運作著,洞窟內(nèi)的溫度慢慢上升至十幾度,相比外面的冰天雪麗,這里可謂是溫暖如春了。
“呼嚕?!魢!荨?p> 趴在地上的風呼吸平穩(wěn)悠長,他確實太累了。如果沒有“體力恢復”技能,他怕是早已疲勞猝死了。
艾蕾娜是個普通人,以太能量對她來說完全陌生。她此刻真的很擔心風的狀況,怕他一睡不醒。
艾蕾娜提心吊膽地等了大約兩個小時,風才慢慢轉醒。只見他晃晃悠悠地撐起身子,扶著腦袋嘟著嘴巴,眼神中還有著迷蒙的睡意。
“風先生??!您還好嗎??”
意識還未完全清醒的風像剛從冬眠中醒來的熊一樣呆坐在地上,腦袋旁還在冒著瞌睡泡泡。
妞妞那么多年都只靠以太能量,二哥不吃不喝也能堅持半年,自己才十多天就扛不住了,簡直弱爆了!
想到這里,風有些懊喪地用力晃晃腦袋,終于令自己又清醒了一些。
“風先生……??”
一抬眼,風看到縮在睡袋里的艾蕾娜正用無比擔憂關切的目光看著他,于是一個激靈便從地上跳了起來。
“我先去熱飯!然后給你換藥!”
塑封的食物和凍成冰塊的飲用水在取暖設備上慢慢回溫軟化。
艾蕾娜坐在睡袋里,頭頂上是那頂保暖帳篷。她正小口小口地嚼著巧克力餅干,手上還有一杯溫水。
風坐在帳篷外,一邊啃著肉干,一邊在小本子上記著什么。
“風先生,您在寫什么呀?”
“記錄這次的路線,以后還用得上?!?p> 風過去經(jīng)常穿越這座雪山,對路線非常熟悉,并在好幾處洞窟里都設立了據(jù)點。
這次顧忌到艾蕾娜的身體狀況,風特地挑了一條較為平坦的路線,這樣便不免繞路,多花了好幾個小時。
風隨口講了講他在雪山上印象深刻的遭遇,艾蕾娜難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您真的好厲害!”
“嘻嘻!還好啦!”
相比老實的大哥和沉穩(wěn)的二哥,風顯得很是不正經(jīng),簡單的一句夸獎就能讓他輕飄飄。
此行如果沒遇上艾蕾娜,風應該能在十多天前的那個傍晚美美地享受一頓當?shù)氐奶厣珶醪恕?p> 想到這里,艾蕾娜不由得縮瑟了一下
“對不起……是我拖累了您……”
看著情緒低落的艾蕾娜,風放下了手中的東西,坐正了身體看向她。
鳳注意到,纏繞在艾蕾娜手腕上的微弱以太能量快速地忽閃著,像是在努力地安慰她。
“鬼目團向來無惡不作,錯的是他們,不是你?!?p> 風的話令艾蕾娜的情緒有些激動,她下意識地用手撫上手腕上的鐲子,急切地想要為丈夫辯駁。
“可是!菲利普他、其實……不是那樣!”
然而風卻擺擺手,示意她不必多說。
“我其實跟你的丈夫不是很熟,所以只能就事論事?!?p> 風的語速不快,語調(diào)低沉而平和,他的眼睛一直注視著艾蕾娜的手腕。
手鐲的上方,那股微小的以太能量停止了忽閃,就像在屏息等待著宣判。
“至少以丈夫的身份來說,他還是個合格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