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二石剛欲上幼兒園時,張得道去世,稚幼的二石看著瞇眼的父親,不知何意。
以至于在夢里見到父親后,他總是哭,他仰著腦袋問爺爺:為啥父親不來見我,為啥總是偷偷的在夢里?
張順陵看著二石那圓碌碌的眼睛,哽咽難耐,胸口撕心裂肺的痛。
他把接回家住的二石當親孫子一樣疼愛有加,就怕哪不足虧待了他。
雖張順陵看風水不收錢,但人心都是肉長的,你幫了我,那我自然要饋贈你,這是人之常情,所以溫飽不愁,甚至還有些富余。
不過二石這孩子,性格迥異,從小就調皮搗蛋,偷雞摸狗學鬼叫,在村人眼里他就沒干過一件像樣的事。
這讓張順陵操碎了心。
但從未嫌棄過他,而是耐心教導,他總是跟村民講:這孩子就是一顆小樹苗,只需精心栽培,爾后定能成為參天大樹,棟梁之才。
有時大家會問二石,為啥一直跟在爺爺后面?
他傻笑,不語。
大家問多了,他就道:“爺爺年紀大了,我要陪著爺爺長大。”
這話傳到張順陵耳里,那溫暖瞬間傳遍全身,如掉在了暖和和的蜜罐里,頓信心十足,這孩子孺子可教,愿把畢生所學都傳授給他。
可事與愿違,剛上初中的二石很快并被退了學。
其實在張順陵的培養(yǎng)下,二石已經很優(yōu)秀了,他明理后,一直想做個好孩子,他想甩掉兒時給大家留下的不好印象。
可他在大家心目中的印象已被深深地刻畫:差生,壞孩子。
他曾想著進入中學后應該就可以甩掉兒時那些壞帽子,畢竟到了鎮(zhèn)上,同學們不再是知根知底的村里人。
可事與愿違,到了初中,這帽子被扣得更緊了,這是他怎么也沒有想到的。
之初他還很有信心,一直努力爭取給大家看,可有些學生就是揪著不放。
特別是比他大一個年級的韋凱丞,自以為有幾個跟屁蟲,又仗著父親在鎮(zhèn)上有點勢力,更是為所欲為變本加厲地用侮辱他的父母來刺激他:你就是鬼胎生,干的都是非人的事,否則怎么會學鬼叫呢?
其余怎么說,他都無所謂,但這鬼胎生侮辱他父母,他怎么都忍不下去。
更重要的是,除了語言攻擊外,這韋凱丞一伙還拿起石子狠狠地朝二石的后腦勺上扔去,腦袋頓時疼了鼓了包。
二石握緊拳頭,全身顫抖:忍無可忍無需再忍!于是就和那些學生打了一架。
個子雖小,但他也不是規(guī)規(guī)矩矩長大的,爬樹抓鳥,翻墻偷桃,上山裝神扮鬼等等早練就了一身的本領,那幾個同學根本不是二石的對手,很快就被二石撂倒了。
本這樣沒有傷害的打一架也無所謂,內部力量平衡一下也好。
可不巧的是,教務主任剛巧經過,再不巧的是,二石手上還拿了塊碎磚,更不巧的是,這教務主任是新官上任三把火,是舉一反三,文章大做。
所以這次打架被發(fā)展成了要出人命的大事情!
人命關天,性質大變,涉及人命那就要上綱上線,嚴懲不貸。
而最不巧的是被按在下面的是那有個勢力父親的韋凱丞,雖沒出事,但要是不及時處理,那等他回去告?zhèn)€狀,恐整個學校都會變的很是被動。
在隨后的問話中,二石是吃了大虧,他們是異口同聲,說二石挑釁在先,且動手在先。
口誅筆伐,寡不敵眾,二石被高高地釘在了反面教材的恥辱柱上,被全校通報批評。
要是就這樣批評下也無妨。
可老師卻還喊來了家長,而張順陵得知實情后,看著委屈的二石很是憤怒,于是并裝聾敷衍起來,就是不承認二石的不是。
在他眼里,二石就是一個很懂事的孩子,心智成熟,有勇有謀,兒時雖調皮搗蛋,但那是孩子的天性,他只是大家兒時都有的一顆好奇童心罷了,難道就因為他父母不在了,而被有色眼鏡看待?
難道就因為被按在下面的同學有個有勢力的父親就可以這樣偏袒著處理?
我就不信,要是二石的父親是韋父,你們學校還能這樣處理?
張順陵越想越不服氣,和學校鬧僵了。
他堅持二石沒有錯,為什么要讓一個沒有錯的孩子去給有錯的孩子道歉,為啥要去批評去打擊孩子的積極性呢?
這事處理不好,恐對孩子的一生都是陰影。
孩童雖皮,但心善無惡,無需仇念不忘,也無需過度批評,時間到,自然會新。
還有你們學校已經批評教育了,那些所謂受傷的學生也無礙,甚至相對二石內心的傷,他們是一點傷都沒。
學校最后也沒法,念在張順陵的名望,于是就讓他寫個檢討,挨個上門陪個不是就行。
檢討可寫,但還要一一上門給家長道歉,二石感覺這就過分了,但為了二石,張順陵愿意一一登門,可卻被二石強攔住了。
他感覺就是有錯,那也是自己的錯,為啥要讓年邁的爺爺?shù)情T道歉,不合邏輯。
他跟爺爺講:這種茍且偷生的學習不是自己所希望的,這次道歉不但不能平息,恐還會讓他們變本加厲更囂張的欺負自己,適得其反,不值得!再說您年紀已高,能折騰得起啥,欠妥!
所以二石拽著爺爺用退學相威脅,堅決不允許他登門道歉,他感覺那是在侮辱爺爺。
這邊家長不配合處理,那一邊家長們卻在學校鬧著要找二石繼續(xù)算賬,老師一看情況不妙,于是開會討論。
最后一致決定,二石是寡不敵眾,退學。
這沖擊力,讓二石萬念俱灰,如同被人推入了萬丈深淵,摔碎了心外,而深淵的漆黑讓他看不到一點光明。
張順陵托人給他轉校,可他卻像是有了陰影一樣,堅決不答應。
爺爺傷心欲絕,見孫子如此重擊不起,良心用苦的他,決定還是偷偷上門一一道歉,可還是被二石攔住了。
他固執(zhí)道:如此教育,不學也罷!
張順陵擔心他自暴自棄,養(yǎng)成游手好閑的壞毛病,于是外出時總帶著他,算是讓他跟自己學藝,并總是借機會給他講道論理。
深淵太深,太陽照不來,那總要讓他享受光的沐浴,看到前方的光明,指引他走出淵谷。
所以只要空閑沒事,張順陵就總是陪著他一起學習儒道思想,讓他守法懂理的同時又不限于此而能去延展自悟,并時常陪他一起去看地理觀天象,分析天下局勢變幻。
張順陵是煞費苦心,不想二石因沒上學而小了他的格局,他的未來應是涅槃重生才對。
談風水,說面相,看天文,識地理,分析天下局勢,這些張順陵都擅長,可見其是見多識廣,所以他也常被人們稱為能掐會算的小諸葛,說他是別人不知他能知,別人知的他能先知。
二石對這入迷,像是聽故事一樣,于是跟著爺爺?shù)淖飨⒁?guī)律,學知識悟道理,練功法健體魄。
或學會風水推理,成為小有名氣的風水先生,那也可以生活無憂,可故事雖好聽,但二石卻看不上張順陵的那一套,他感覺這并不能濟貧救蒼生,最多就是滿足別人的心理需要罷了。
在農村,這問卦求簽看風水的事還很濃厚,紅白喜事,蓋房喬遷等等都要請風水先生看看。
至于準不準,在二石看來,那就是大家圖個心安,因為大家都是按著傳統(tǒng)來的,自己總不能缺了這個環(huán)節(jié),被大家說成不懂事。
所以與其是看風水問個卦,不如是跟著傳下來的習俗走個流程,圖個心安和吉利。
這也是二石看不上的另一原因。
可這看風水他要是不學,那就真的是一無是處了,喊二蛋本還只是喊個諧音,可要是學習的年齡天天游手好閑,那就真準備從二蛋成為了二貨,二賴了。
一旦成了二賴子,那就等著被唾棄,因為在村里,凡是被這樣冠名,那傳個十里八鄉(xiāng)感覺比大廣播通知一遍還要快。
更致命的是,村里現(xiàn)凡是被這樣冠名的那都是打光棍的。
當然,雖這樣,二石還是有些過人之處,那就是他的腦袋還挺靈活,某些方面似乎還有那過目不忘的能力。
譬如他是不屑爺爺那套,可在張順陵的耳濡目染下,他卻也能說個一二出來,甚至他要真跟你較真說個道道,還能推理的跟張順陵差不多。
這就邪門了,他自感壓根就沒往這方面學,就只是感覺故事好聽而已。
當然,或他在這方面就有與生俱來的潛力和天賦。
所以二石無聊了,并想學著張順陵的樣子,給人家看看。
可沒有多少人愿意和他交流,大人們已經把他定性為壞孩子了,兒時皮,現(xiàn)在又被退學在家,這是典型的敗類,反面教材。
而那些想跟他玩的孩子,又被家長強制說服給阻止了。
張順陵看在眼里也是急,他急的不僅僅是二石,還急周圍的環(huán)境,這淺水是留不住真龍?。?p> 當然也怪二石的調調太高了,你跟他們談古論今,講儒說道,說天下大勢,誰會聽這些,他們會說你故弄玄虛,裝腔作勢。
他們最擅長的是七大姑八大姨,東家長西家短。
你不愿跟我交流,我也不愿跟你們談家常,就這樣二石始終沒有真正融入這農村的文化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