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你偷看我做甚
紡紗被嚇了一跳,后腿半步連忙道歉。
斷裂的束發(fā)飄落在地,先生按在燕靈兒腦袋上的手掌緊了緊。姑娘家的頭發(fā)比書生的鬢發(fā)要多上不少,束起來也比男人茂密些,許勝洲一只手掌很難攏住。
小姑娘背對著紡紗,將腦袋壓低,紡紗一時間看不清,還道是那公子哪里不小心傷了,就要上前查看。
許勝洲伸手止住紡紗:“沒事,這小子腦袋前些日子受過傷,你這一碰又發(fā)作了,去拿些紗布來?!?p> 他說話間兩人一直保持著姿勢,紡紗看了幾眼就匆匆去了。
先生的手一直按在腦袋上,兩人要等紡紗將紗布拿來重新綁好束發(fā)。
一時無言。
燕靈兒悄悄抬起腦袋,先生并不在看她,而是盯著某處正出神,她又將頭埋低,默默等著。
初見先生時,燕靈兒更多的是好奇,這位先生同先前所有的老師都不一樣,所有的理論都是聞所未聞的,在此之前她從未聽說過儒學(xué)修行這一說。
再后來,她發(fā)現(xiàn)了先生的秘密,選擇為其保守,這段時日她一直很努力,希望讓先生能夠看到。她起先還不知曉這是為何,后來明白這是種名為憧憬的情緒。
先生又是怎么看我的呢?
燕靈兒悄悄抬起頭,卻對上先生似笑非笑的眼神,以及一根放大的拇指。
“啊,疼。”燕靈兒發(fā)出一聲慘叫。
許勝洲樂呵呵一笑:“你偷看我做甚?”
燕靈兒訕訕一笑,討好道:“這不是看先生英武嘛。”
許勝洲撇撇嘴,這小姑娘真當(dāng)他傻。
“兩位公子?!遍T外傳來紡紗的聲音。
許勝洲挨著燕靈兒上前將門打開,接過紡紗手中的紗布后重新將門掩上:“勞煩娘子幫忙看著,不要讓人打擾我們。”
“好?!奔徏啈?yīng)聲,之后就等待在門外。
房間內(nèi),許勝洲輕輕松開按在燕靈兒腦袋上的手掌,一頭烏黑披散開來,先生將紗布遞給燕靈兒:“等你將頭發(fā)綁好我們就離開?!?p> 燕靈兒點點頭,嬌俏的臉此刻有些紅潤,女兒家梳妝是不能讓外人看的,束發(fā)自然也算在其中。
可惜仙人是個不通事故的石頭人。
許勝洲見她收拾完畢,便推開門,外面紡紗已經(jīng)等候多時,他掏出一兩銀子交到紡紗手中:“今日小子身體不適,這些銀子就當(dāng)作麻煩娘子的幸苦錢?!?p> 紡紗伸手推辭:“小公子身體抱恙也有我一部分原因,受之有愧?!?p> 許勝洲聽她如此說辭,便不堅持了,眼下還是抓緊離開這里為妙。
…
天色漸晚,押送兩只狐貍的車隊已經(jīng)接近京城。
張子忠駕馬行在隊伍前頭,傳旨的公公已經(jīng)先行到了京城,王少卿如今正式接手,他已經(jīng)沒有了使命,接下來就是年關(guān),該回去和妻女團(tuán)聚了。
張子忠沉浸在思念中,沒有注意到身后的車隊不知何時消失得無影無蹤。
寂靜的林中只剩下馬兒踩實細(xì)雪的聲響,張子忠從思念中驚醒,轉(zhuǎn)頭看向身后,一眼望去,林子中只有一道長長的腳印,馬車和隨行人員不知所蹤。
張子忠眉頭一皺,抽出隨身的刀刃,目光掃視四周,沒有發(fā)現(xiàn)奇怪的地方。
他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中了妖術(shù),陷入了幻境。
“啪,啪,啪?!绷肿永飩鱽碚坡?,張子忠連忙轉(zhuǎn)身,將刀刃對準(zhǔn)前方。
黃昏下金色的林子里走出一位黑袍男子,他放下手掌笑道:“張御史有空真該來我妖國坐坐,像您這樣的好官我們還是很歡迎的?!?p> 張子忠眉頭皺得更深,對方知道他的身份,他神色微動:“閣下是何人,為何要阻撓我押送犯人?”
“哈哈,我妖國的人還輪不到你人族來審,這幾人我?guī)Щ厝チ?,隨行的隨從已經(jīng)交給手下打牙祭了,勿念。”黑衣人狂笑一聲,身影消散在黃昏中。
張子忠憋了半晌,從嘴角擠出一聲:“狂妄?!?p> 他右手提著的刀刃寸寸斷裂,嘴角溢出鮮血,方才那黑衣人不知使了什么妖術(shù),他體內(nèi)五臟六腑都疼痛難耐。
“噗?!睆堊又覐鸟R背上摔下來,馬兒低下頭抵了抵張子忠的腦袋,隨后蹲下臥在雪地上。
張子忠摸了摸愛馬的后背,艱難挪動身體,鉆入了馬腹下。
常在外過夜的人都知道,如果入夜時身邊沒有保暖的火堆或被子,那么馬腹下會是絕佳的地點。
這白馬隨了他七八年,一人一馬之間已經(jīng)有了默契,可這一夜張子忠能否挨過去,馬兒也不得而知。
遠(yuǎn)在十幾里外的城郭內(nèi),京城的夜已經(jīng)開始。
大理寺少卿王衛(wèi)川正在查看卷宗,門外走入一位身穿赤色長袍的年輕男性。
王衛(wèi)川抬頭看了眼來人,起身作揖行禮:“李尚書。”
李尚書點頭回禮,看向王衛(wèi)川手中的卷宗:“王少卿今日接手那案子可還要重審?”
王衛(wèi)川點頭笑道:“自然是要的,這幾日一直在審查卷宗,有些地方疏忽了可不妙?!?p> 李尚書目光在卷宗上游弋,看到有關(guān)王府的敘述,便悄悄記在心里,抬頭對上王衛(wèi)川的眼神,回應(yīng):“王少卿如此以身作則,陛下也就放心了?!?p> 言罷,李尚書轉(zhuǎn)身緩緩離去。
王衛(wèi)川面上皮笑肉不笑,目送尚書離開后吐了口唾沫:“老東西,這么快就坐不住了么,現(xiàn)在可還早了些?!?p> 這一日他一直坐在這里,說是查看卷宗以免遺漏,實則是為了全權(quán)把握線索,這次案件他是主事官,就可以將其他前來試探的都擋回去。
只一天,便有不少官員前來問候。突然要接手一個小案子確實給他吸引來了不少視線。
這時,大門再次被打開,府上的下人送來一封書信,王衛(wèi)川揮手將仆人打發(fā)走,才小心將其打開。
“張子忠押送兩只妖物的車隊半路被劫,除張子忠外無人生還,兩只妖物不知所蹤,疑似妖國所為?!?p> 王衛(wèi)川面色猙獰,將信件捏得粉碎,口中發(fā)出一聲咆哮:“混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