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喪心病狂
“塔虎寨校尉方平回報,此次出擊無人員傷亡,殲敵數(shù)十契丹人,繳獲戰(zhàn)馬六十余匹,我軍大獲全勝?!?p> 看得出來,馬上的方平興奮異常,近幾年從沒有過這樣的戰(zhàn)績,更是好久沒有接到過正式的軍令,直到今天才又覺得自己還是一名軍人。
聽到這樣的戰(zhàn)果,塔虎寨再次沸騰起來,楊禮嘴唇顫抖著,整個人看上去激動無比,用力拍著李悅的肩膀,嘴里卻說不出一句話來。
對于眾人的興奮,李悅很難理解,不過是抓到一些馬而已,至于這么激動嘛。
像是看出了李悅的不解,楊禮耐心地解釋道。
“你小子知道什么,一匹契丹人的戰(zhàn)馬,在唐國能賣到30貫。一個壯勞力、一個月最多也只能掙一貫,你說值不值得高興吧?”
李悅聽了頓時瞪大了眼睛,如果按照自己前世的收入來算,一匹馬簡直就是一輛代步車的價值了,一個人需要不吃不喝三年,才能買得起一匹馬呢。
整個塔虎寨都充滿了興奮,老兵們看著戰(zhàn)馬,一個個露出激動的神色,不由自主的摸摸這匹、拍拍那匹,就像是馬上入洞房的新郎官一樣。
……
天剛剛擦亮,李悅便被叫了起來,揉了揉滿是血絲的眼睛,看到對面兩張憤怒的臉。
“小子,快點起來,有事和你商量一下?!?p> 不知不覺間,李悅成了不可或缺的一員,楊禮和方平連拉帶扯的,把他從床上薅了起來。
“咋的了,契丹人又來了?”
李悅聽了聽外面,沒有聽到任何的聲音,心里疑惑的同時,快速地穿好衣服。
跟隨著二人,來到軍營中的議事廳,里面只有兩個同樣憤怒的兵士,看他們風塵仆仆的樣子,似乎是趕了很長的路。
方平看著二人,吩咐了一聲:“把你們看到的,再和李公子詳細說一遍?!?p> 李悅感受緊張的氣氛,渾身上下的睡意都消失不見了。
聽著對方詳細敘述,李悅氣憤難當,同時疑惑重重。
“你們說那幾個太監(jiān),因為一點點小事就動手殺人?”
“公子,一點不錯,那些畜生像是瘋了一樣。小的在縣衙附近盯梢,不時能聽到里面?zhèn)鞒黾饫牧R聲?!?p> 幾個人清楚,太監(jiān)的嗓音實在特殊,和常人相比很容易分辨出來。
“這兩天他們連縣衙大門都沒出過,每天的酒菜都是酒樓送過去的?!?p> “昨天晚上的時候,連廚子和雜役都被叫到了縣衙,沒一會就聽見里面有人叫喊著殺人了,最后只聽到縣丞和主簿大人呵斥,說他們這樣濫殺無辜,一定會上報朝廷的?!?p> 李悅實在是不能理解,這幾天太監(jiān)簡直沒有人性,難道說只是因為飯菜難吃,就要了別人的性命?
“這還不算,有貨郎從縣衙門口路過叫賣,可能是喊的聲音大了一些,貨郎被其中一個太監(jiān)直接殺死了?!?p> 嘭的一聲巨響,眾人紛紛嚇了一跳。
方平恨恨地砸在桌子上,低聲吼道:“這些畜生,簡直就是不給老百姓活路,老子已經(jīng)從唐國躲到這了,還能遇見這些糟心事?!?p> 從內(nèi)心出發(fā),李悅覺得這幾個太監(jiān)不配活在世上,加上因為占據(jù)的身體,殺害雙親的仇恨更是深深影響著他。
“大爺、方大哥,以我的看法,不如咱們親自去觀察觀察,同時也可以和縣丞、主簿兩位打聽一下,或許會有什么發(fā)現(xiàn)?!?p> 兩人連忙阻止道:“不行。按照律法來講,你現(xiàn)在屬于朝廷的通緝要犯,現(xiàn)在回到扶余縣,豈不是等于自投羅網(wǎng)嘛?!?p> 李悅也不作答,只是耐心地向兵士詢問道:“縣里有通緝我們?nèi)说耐ň兞顔???p> 兵士愣了,楊禮白了李悅一眼解釋道:“他說的是海捕文書。”
兵士回答:“哦,這個倒是沒有?!?p> “官府有沒有去找我二叔呢?”
兵士連忙答道:“縣丞和主簿為了救濟流民,每天忙得焦頭爛額,況且以他們和李大人的交情,只要沒有朝廷的命令,根本不會去打擾二爺?shù)?。?p> 從目前的情形來看,扶余縣中混亂的不成樣子,而且事事都流露著詭異,讓方平和楊禮也是一陣陣的頭疼。
“好吧,你要去也可以,不過見到那些太監(jiān),千萬不要沖動。”
聽了楊禮的囑咐,李悅連連點頭,心里更是琢磨著,自己這具身體這么弱,想沖動一次都沒有底氣。
吃過早飯,安撫妹妹和弟弟,方平帶著張子龍和韓興慶,保護著李悅出發(fā)。
距離幾里的地方,留下一個人看馬,剩余三人扮成流民的樣子,步行去往縣城。
一路走來,李悅已然發(fā)現(xiàn)了不同,相比后世而言,現(xiàn)在的扶余地勢略有起伏,不時會看見一座座小山,千百年來的變化實在太大了。
說是縣城,整個城墻不過是用土夯制而成,墻高不過一丈左右,而且放眼望去滿是裂縫,嚴重的地方甚至可以鉆進去一個人。
進入城內(nèi),不算寬敞的街道上滿是塵土,至于房屋,大多是混合著茅草的土房。
只有那些大一點的商鋪,也不過是兩層而已,而且大多是木材和泥土建造,連一間磚石建造的房屋都沒見到。
每個屋檐下都擠滿了流民,一個個破衣爛衫的不算,每個人的臉色和土的顏色一樣,看上去沒有一點的生氣,如果不是看到胸口還有起伏,簡直和尸體沒有任何分別。
“方大哥,這些流民都是唐人嗎?
方平點了點頭,小聲對李悅回道:“你看他們的衣服樣式,差不多每個人都是套上了全部的單衣,顯然是第一次來東北地區(qū)的?!?p> 看著眼前的流民和建筑,李悅莫名升起傷感,前世的農(nóng)村都要比這個縣城繁華許多。
“張子龍,你帶公子去歇歇腳。我去衙門附近轉(zhuǎn)轉(zhuǎn),看看有沒有機會見到縣丞和主簿大人?!?p> “是。公子隨我來。”
三個人分開而行,方平大步流星的直奔縣衙,而李悅則是慢吞吞的走著,一邊觀察著整個扶余縣,一邊打量著流民。
“公子,這是我家親戚開的客棧,咱們到里面歇歇腳?!?p> “好?!?p> 客棧距離縣衙不遠,坐在窗邊向前張望,正好可以看到縣衙的大門。
不過客棧里面的光線略顯昏暗,李悅看向窗口座位,那個最好的觀察位置,已經(jīng)被幾個人占據(jù)了。
生意很是蕭條,除了那一伙客人,就有零星幾個散客,分散在幾張八仙桌前,相互悄悄地說著話。
張子龍指引著李悅坐下,自己徑直來到柜臺,向掌柜和伙計輕輕說了幾句,隨即坐到他的對面。
“公子不用擔心,我已經(jīng)交待過了,他們不會和你相認的?!?p> 話音剛落,伙計端著茶水,看到李悅之后,面露緊張的走了過來:“客官,您二位的茶來了?!?p> “之前兄弟們盯梢,就是在這里的?!?p> 打發(fā)了伙計,張子龍向李悅介紹道。
李悅點了點頭,雖然心里有些緊張,可是坐在千年之前的客棧里,依舊讓他有些興奮,尤其是面對著一件件“古董”,心里一陣陣的發(fā)熱。
窗口的桌前,連同孩子和大人,一共坐了有七人。
看樣子對方在有意隱藏身份,可是李悅通過觀察,還是發(fā)現(xiàn)了一些端倪。
其中的兩男、兩女,看上去年紀不大,并且只坐了半個屁股,無論是動作還是神態(tài),都顯得很是拘謹。
倒是那位婦人,讓李悅既是好奇、又有些疑惑。
婦人的舉止和氣質(zhì),李悅可以說是平生僅見,盡管一身的粗衣麻布,可還是能夠看出與眾不同。
至于她身邊的兩個孩子,皮膚白皙、舉止得體,看上去感覺家教極好的樣子。
似乎是被李悅盯的時間久了,婦人眉頭微皺,就連生氣的樣子都流露出高貴的氣質(zhì)。
“娘,怎么了?”
婦人身邊的少年,看到母親的舉動,不禁關(guān)心地問道。
“娘沒事,只是想到不開心的事了。”
順著母親收回的目光,少年抬頭望去,迎面同樣一個少年,對自己報以和善的微笑。
明明同齡人,可是少年卻是感覺對方很是老成,神態(tài)、舉止中無一不顯露出成年人的意味。
看到兒子和對方對視,婦人連忙阻攔道:“裕兒不要惹事,咱們現(xiàn)在不宜被人關(guān)注?!?p> 母親的話讓少年一凜,隨即瞪了李悅一眼,目光轉(zhuǎn)向縣衙的方向,不禁露出緊張的神色。
“小主人放心,如果只是這幾個人,小人兄弟兩個就可以對付。如果您嫌他們礙眼,今晚我們就去解決了他們?!?p> “不可?!?p> 婦人一下子變得慌張,聲音也控制不住,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兩男兩女似乎是下意識就要站起來,不過像是想到了什么,身體僵硬著、頭也低低地看著桌面,一副聆聽訓斥的模樣。
“小的該死,還請主人責罰?!?p> 婦人擺了擺手,低聲說道:“如非迫不得已,咱們還是盡量不要暴露。希望他們能在發(fā)現(xiàn)咱們之前離開?!?p> “只是我想不通,他們怎么也會到了這里。難道說已經(jīng)預料到咱們會來?”
煩惱涌上心頭,讓婦人再次皺起眉頭。
“娘、娘。爹爹在哪??!?p> 年幼的孩子坐在婦人的腿上,看上去也就一歲多點,說出話來奶聲奶氣的。
“祚兒不要著急。你爹爹在家,等他知道咱們的消息,就會來接咱們了?!?p> 語氣中充滿了期盼,讓幾個人都靜下心來,緊張的情緒也驅(qū)散了許多。
觀察了半天,李悅沒有一點頭緒,不過能夠看出,對方一行人身份不凡。
兩男、兩女似乎是侍衛(wèi)和丫鬟,只是他想不通,對方為什么會到這么偏遠的地方來。
正琢磨著,門口閃過一個人影,方平怒氣沖沖地走了進來,壓低了聲音吼道。
“這些個畜生。我剛才打聽到了,就在幾個時辰前,縣丞和主簿也被他們殺了。”
李悅驚愕萬分,手里端著茶杯,久久都沒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