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務的另一半完成得比想象的更為輕松。
至于另一半……
在離開德王妃的下榻之所后,鄭書笙第一時間就跟她一同離開的徐玄機聊上了。
“玄機姐姐,這明理社,你有沒有興趣一起加入?”
鄭書笙直接發(fā)出了邀請。
在過去的這些天里,因為徐玄機性格的清冷,再加上鄭書笙也有著大小姐的傲嬌,不習慣主動去迎合人,因此兩人的交流其實并不多,只能算是點頭之交。
但現(xiàn)在卻不一樣了,對于鄭書笙來說,這已經變成了她的任務,就不得不主動了,于是乎她頭一回向徐玄機伸出了友誼之手,并叫起了她姐姐。
那對此徐玄機又有啥反應?
其實在鄭書笙提起明理社時,對它最感興趣的并非德王妃,而是徐玄機。
為啥?
因為每一個正統(tǒng)的道家之人,對道都有著異乎尋常的執(zhí)著追求,徐玄機也不例外。
而且,她現(xiàn)在的境界已經是四品的訪真境。
訪真境的準確定義是什么?
訪師求真。
道家有謁語云:“饒君聰慧過顏閔,不遇真師莫強猜?!?p> 意思是道家之人,哪怕是比孔子弟子顏回和閔損還聰明,在悟道一事上,也還是不能強猜,否則會誤入歧途,正確的方法是四處訪師求真。
在這一點上,和儒家的“三人行必有我?guī)煛庇挟惽ぶ睢?p> 也就是說,已經抵達訪真境的徐玄機,接下來將要正式行走江湖,四處求師追求道的真諦了,再換一句通俗點的話來說,就是到處找人去論道,來提升自己悟道、得道、證道的境界。
因此對她來說,這明理社的存在,簡直就是渴了遇甘泉,困了有人送枕頭。
而就在今早,當諸糅真人提醒德王妃,要珍惜跟鄭浪之的緣分后,也點醒過她,有機會多跟鄭浪之在一起,對她的悟道和境界提升會有大好處,甚至還私下跟她說,等回了會寧之后,讓她轉告她師父,對鄭浪之多家照拂。
既然連她師伯都對那登徒子如此推崇備至,那她哪里還會有抗拒之意?
因此,當鄭書笙主動向她伸出友誼之手時,她沒做任何猶豫,立即就痛快地答應道:“好呀?!?p> 她選擇了在第一時間加入。
爽快得連鄭書笙都頗感驚訝。
不僅如此,她還主動說道:“你也不必稱我姐姐,叫我玄機就好了,那登徒子……鄭浪之不是說,真理面前人人平等嗎?”
這更是讓鄭書笙頗感訝異。
訝異過后,她連忙解釋道:“不是這樣的,浪之兄長說,他所指的真理面前人人平等,是指在論道時平等,在平日里,該遵循的長幼尊卑還是得遵循的?!?p> 兩人之間又陷入了短暫的沉默。
畢竟兩人之中,一人是因為任務而主動,并不是熱衷于交際之人,而另一人則是清冷,也不怎么主動,因此熱絡起來還需要些許的時間。
但這并不影響徐玄機已啟動的思維繼續(xù)運轉。
成為明理社的一員后,該怎樣來利用明理社的特性來提升自己?
她開始認真考慮這一問題。
道家的修行,其實是有跡可循的,比如說上次她的破境,就是因為聽了鄭浪之關于天之道和圣人之道的論述之后,她產生了頓悟,就得以成功破境。
窮理境,講究的就是在某一道上的極致頓悟。
而到了訪真境,講究得則是排疑解惑,也就是說,內心一旦對某事產生了疑惑,就一定得想方設法來解決,獲得讓自己內心能接受的答案,如此積少成多,來完成這一境界的積累。
打個比方說,前幾天,當鄭經跟她說,儒道是一家,對于這一說法,她內心是排斥的,但又說不明白為什么排斥,那她就只能向他人求助,來尋求她認可的結論。
在聽了鄭浪之跟諸糅師伯的論道之后,她接受了鄭浪之的觀點,那她內心的疑慮自然也就消失了,此問題得以解決。
該解決下一問題了。
下一問題是什么?
是鄭浪之念念不忘的三妻四妾的念想!
為什么會是這個?
因為在道家思想文化里,男女是平等的,并且較為排斥三妻四妾的主張。
比如說《太平經》云:“天下凡事,皆一陰一陽乃能相生,乃能相養(yǎng)。一陽不施生,一陰并空虛,無可養(yǎng)也;一陰不受化,一陽無可施生統(tǒng)也?!?p> 而在道家視為圣典的《易》里也寫道:“坤道,地!及一切陰柔之道,女子為地,萬物之母!乾道,天!及一切陽剛之道,男子為天,萬物之序!”
女為坤道,男為乾道,就是男女平等的體現(xiàn)。
類似的還有很多。
比如說在道家的神仙文化里,女仙和男仙也有著同等的地位,如圣母元君、媽祖、女媧、嫦娥、西王母、九天玄女、上元夫人、后土娘娘、孟婆、何仙姑等,全都是女性,并在道家的神話體系里占據了極其重要的地位。
而在道家的婚姻觀里,也是比較尊重女性的。
尤其是主張一夫一妻制。
比如說《云笈七簽》里的第一戒就是:不得多畜仆妾。
《太平經》也云:“女之就夫,比若男子之就官也,當得衣食也。”
意思是說,做妻如同做官,應當享受俸祿,擁有跟夫平等的地位。
因從小就受這些思想文化的影響,徐玄機本能地對男人三妻四妾的行為極其抵觸,現(xiàn)在,前一個執(zhí)念剛解決,新的執(zhí)念又冒出來了。
那登徒子,既然能說出“誰說女子不如男”那樣的話,那為啥又對三妻四妾念念不忘?
這就是她的新執(zhí)念。
執(zhí)念的產生,往往跟一個人對某人某事的在乎程度有關,比如說對徐玄機來說,若鄭經是阿貓阿狗一只,她才不會在乎他想不想三妻四妾。
哪怕是他想三宮六院七十二妃也不關她事。
可偏偏在過去的這些天里,這登徒子不僅老在她眼前晃悠不說,還各種氣她,又在道的領悟方面極得她認可,這怎能不讓她形成執(zhí)念?
執(zhí)念一形成,那就必須得解決,因此,在稍稍斟酌過后,她問道:“哦,這樣啊……那加入明理社之后,是什么理都可以辯嗎?”
此時的她,竟然一掃平時清冷的個性,主動打探起明理社的事來。
這其實也很正常,清冷之人,其實未必是不喜交際,還有可能是不認同,或者是不善于主動等原因,而對于鄭書笙,她是沒有太多不良印象的,因此一旦搭上了話,就完全可以正常溝通。
鄭書笙楞了一下,回道:“應該是可以的,浪之師兄說,在明理社,任何不明之事,不明之理,都可以辯,直到辯出真章?!?p> 徐玄機:“……”
那好,我加入明理社的第一辯,就辯男人憑什么可以想三妻四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