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六一章 勸退

　　陳平心里咯噔了一下，立馬唬著臉壓著聲音說道，

　　“胡扯個啥？皇后娘娘母儀天下，豈能受此等流言所擾？”

　　戚腮正了臉色，再沒有說一句話。

　　此時陳平心里震驚到無以復(fù)加的地步。明天劉如意帶著幾個皇子隱居山野后，整個皇宮中除了劉盈和呂雉，還有那個嫁給自己舅父的皇后張嫣，以及幾個親娘仗著母家的勢力平時在宮里作威作福的皇子，幾乎就等于空了。

　　現(xiàn)在能撐起事的還有劉盈和呂雉。一旦等劉盈萬年之后，風(fēng)燭殘年的呂雉獨(dú)自顫顫巍巍地?fù)纹鹫麄€大漢江山。

　　主弱臣強(qiáng)，那么大漢的未來，除非出現(xiàn)一位鎮(zhèn)得住整個場面的強(qiáng)有力的君主，不然又容易陷入無休止的為爭奪權(quán)勢的混戰(zhàn)中。

　　光想想就覺得不寒而栗，陳平大概也能理解一開始呂雉說的那些個情形了，心中的怨氣就先是散了大半，或許，劉邦看似無情的鐵血手腕，才是對天下人最大的仁慈了吧？

　　而這些，陳平是不能跟張麗說的。

　　出宮之后，陳平徑直去了舞陽侯府。

　　現(xiàn)在時辰尚早，自打樊噲先去之后，陳平便與張麗有了一條不成文的約定，那就是在陳平不太忙的時候，陳平去樊家接張麗一起回家。如果張麗等到一定時候還不見人影，那么她就獨(dú)自回去。

　　到舞陽侯家時，張麗正和呂媭在做著一些從呂谷氏那學(xué)來的小手藝，陳平在跟前望了一會兒，問呂媭道，

　　“猶記得那次你把樊噲從廣陵拎到沛縣，好像還是昨天的事。

　　現(xiàn)在回想起來，樊噲在那好像才是真開心。你有沒有想過帶著孩子們一起回沛縣過那種不為世事所擾的生活，把樊噲的那一份也填補(bǔ)上？”

　　呂媭用手中的剪子剪掉多余的部分，沉默了一會兒，才說道，

　　“本來我以為自己是很向往很喜歡當(dāng)年與樊噲結(jié)識的那方天地的?？墒钦悄谴蔚搅伺婵h，我才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jīng)習(xí)慣了繁華奢靡。

　　在沛縣那個地方，趁手的東西太少，即使有功名與銀錢，也買不來很多物什。我實在是受不了，只得跟樊噲回了長安。

　　樊噲身體很不好時，也勸過我回老家，不是我不聽。人，走到一定程度的時候，想回也回不去了！”

　　陳平再不言語。

　　呂媭如此，他已經(jīng)盡力了。作為大漢之相，他不會為了單個的某人置整個大漢于混亂之中。至于說樊噲生前的托付，他只能等到山雨欲來的前夕，能保一個算一個。

　　張麗用很古怪的眼神看了陳平兩眼后，也沒有說話。直到坐在牛車上離樊府有一段距離了，她才問道，

　　“是不是朝中出什么事了？”

　　陳平?jīng)]有正面回答，只問了一句，

　　“如果呂媭被封以高位侯爵，你會替她高興嗎？”

　　張麗的張開了嘴，想要問些什么，但還是很快地合攏了。

　　陳平第一次在張麗面前說了句關(guān)于朝局的話，

　　“呂氏掌權(quán)劉氏暫時隱退的時代來了！”

　　張麗雖然不知道陳平具體說的是啥，但她也被震驚到無以復(fù)加的地步，輕聲問了句，

　　“那我家團(tuán)子會怎樣？她能在這場風(fēng)波中存活下來嗎？”

　　陳平叮囑道，“下次薄昭來長安的時候，你讓他帶話給代王，說是在以后的年月里，把姿態(tài)和驕傲放低到不能再低的地步，安安心心地守好代國做好本分才是正經(jīng)事?！?p>　　張麗沒有說話，好半天才補(bǔ)問了一句，

　　“那需要代王做到劉肥那種程度嗎？”

　　陳平看了張麗兩眼，才說道，

　　“無論是誰掌權(quán)，需要的都是踏踏實實地守好本分的臣子。拒匈奴于國門之外的事，現(xiàn)在除了代王，沒有別人可以勝任。放異姓王在那兒，朝廷更不放心。只要代王自己不把朝廷惹毛了，朝廷不會輕易動他的?！?p>　　張麗這才放下心來。

　　陳平又問了句，“家中給達(dá)官貴人們做裝飾的生意咋樣了？”

　　張麗笑著說道，

　　“這種生意，魚木匠那么都在笑話說，是不開張便罷，開張吃三年。可能是因為每一筆所涉銀錢的數(shù)目過大，走賬量反而不如酒肆那頭來得快。

　　大兄說如果不是陳記以往有相當(dāng)?shù)姆e累和口碑，早就撐不下去了。

　　下那么大的本，卻賺那么少的錢，著實有些劃不來?！?p>　　陳平想了下，說道，

　　“我倒是想起了。這種生意，不能只做一次。像裝飾類的東西，有些也是必須的。就好比說鋪地上的席，還有放家里的案幾，窮的富的，家里總要擺上一擺。

　　咱也可以用其中不太攤本錢，而且容易走上量的先來探探市肆，然后再做大做強(qiáng)?！?p>　　張麗的眼睛有亮光，笑著說道，

　　“你個老東西，你多大年紀(jì)了？我又多大年紀(jì)了？要是換別人，早在家抱孫子逗孫女了，到現(xiàn)在還在為銀錢的事奔忙。

　　這還不算，你到現(xiàn)在還在指揮著我東奔西走的，生怕我這把老骨頭不散架似的?！?p>　　陳平笑著回應(yīng)，“不用你奔波。南山那頭有農(nóng)戶，世世代代專門編織葦席。

　　我去看過，和宮里那些個從各地上貢的相比，有一定的差距。但是成色和品質(zhì)和我家用的相比，卻是高了不只一點(diǎn)點(diǎn)。

　　進(jìn)貨價低，又可以同時交好劉家和呂家，沒有比這更合算的事。

　　我也看了，同樣的成本，卻可以分個檔次出來。品質(zhì)最高的那部分就以掛到西市那去賣，差不多一點(diǎn)的可以用到陳記還有我家裝飾上來?！?p>　　張麗很合時宜地沒有多問。

　　*

　　不管時局怎樣地變動，陳平家都沒有受到很大的影響。

　　世人都道陳平雖是左相，但是朝廷的實權(quán)卻是在他手上；而且他又因著與劉家呂家還有眾功臣的關(guān)系，一時之間沒有人動得了他半分。

　　市肆上，比較高段的飲食行業(yè)還有裝飾類的行業(yè)，陳家倒也占了份額的大半。同樣的服務(wù)與質(zhì)量，世人倒是愿意為了交好陳家而首先考慮買陳家的。

　　只是西市附近的商業(yè)剛剛興起，一時間那兒的房屋買賣倒也沒火熱起來。陳平只得讓張麗把那附近的商鋪房屋出租出去，暫且等著回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