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八五章 破案

　　話剛說出口，陳平就覺著了其中不對味之處——自己說的這些，劉盈和呂雉應(yīng)該都是知曉的，不然欒提氏不會那么全須全尾地在那跪著那么簡單。

　　果然忙中出亂。

　　陳平立馬閉了嘴。

　　劉盈見陳平反應(yīng)過來了，便笑著說道，

　　“曹相國剛剛才出去。他自有他要辦的事。

　　門外那位是個燙手的，馬廄又不值什么錢，我們還不至于為了一個馬廄就把他怎樣。陳愛卿不用這么著急的。

　　現(xiàn)在最棘手的就是那些被遣出宮的人。按常理說用蕭何當(dāng)年從前朝那存下的文檔，一對照就能把這些個人都深挖出來。

　　可后來曹參帶廷尉署的人一查，怎么都找不出破綻來。

　　本來出了宮好像事情就告一段落了，有點小破綻也沒啥?？蛇@沒有破綻的破綻之處，才是最可怕的。

　　現(xiàn)在擺在朝廷面前最重要的是就是揪出深埋其中的隱患。

　　一直以來，陳愛卿總能在別人覺察不到之處找出破綻，不知現(xiàn)在可有對策？”

　　陳平笑著回稟道，“臣從來不敢相信什么好運氣，也沒有廷尉育那樣讓死人都能說話的本事。唯一能努力的地方只能從現(xiàn)有的著手。

　　臣受陛下和皇太后深恩，當(dāng)效死力協(xié)助曹相國和廷尉署徹查此事?！?p>　　呂雉面上無喜無憂，劉盈則讓陳平繼續(xù)說下去。

　　事情很順利，陳平得到劉盈和呂雉的允準(zhǔn)，詢問了欒提氏一番后，回到長樂宮明間，回稟道，

　　“剛才馬夫說他只是在馬廄空曠處點了一小堆，離欄桿、柱子等的距離還很遠，按他以往的經(jīng)驗，根本就起不了任何火災(zāi)。

　　臣嘗與舞陽侯他們在河南地戍邊，也曾用過牛糞狼糞什么的做過燃料。臣相信他有那避險的意識和能力，也相信他說的話。”

　　呂雉卻皺起了眉頭，“叵測之人一日還在，長安一日不寧。不是他，又該是誰？

　　前不久才把未央宮、長樂宮里的宮人換了個徹底。為了防止人心浮動，再不能使用這一招了。

　　自始至終，曲逆侯都是全程了解這事的。

　　以前常聽你在先帝面前一口一句‘食君之?，忠君之事’，多事之秋，正值你報效朝廷的時候，你得把這事扛起來！”

　　陳平的面色沉靜，他揖了手，稟奏道，

　　“臣啟陛下，這事難辦，也好辦。

　　臣請問陛下和太后，長安城中各家王府飼馬所用的料是不是各有不同？”

　　呂雉一聽陳平的思路和曹參、廷尉育等人的不一樣，便示意他說下去。

　　陳平來了精神，繼續(xù)道，

　　“啟稟陛下，皇太后，我大漢把馬視作戰(zhàn)略物資，即使是各家王府，對馬也格外看重。

　　據(jù)臣所知，當(dāng)東海王府還是故趙王府時，馬廄就修在比較靠中間的位置。每當(dāng)入夜時分，馬廄處與王府其他各處基本上就上了門隔開了。

　　換句話說，馬廄處以外的人是進不到里邊的。

　　臣先請把那夜的那幾個馬夫都控制起來。然后再作打算?！?p>　　呂雉卻道，“有道理。當(dāng)天夜里發(fā)生火災(zāi)時東海王府所有的馬夫就都被控制起來了。

　　現(xiàn)在的當(dāng)務(wù)之急在于，可是我朝廷想要的是那個罪魁禍?zhǔn)?，再順藤摸瓜。在這幾個人中找對人才是最緊要的?！?p>　　陳平很耐心地解釋道，

　　“陛下，皇太后，你們可還記得當(dāng)年高祖皇帝想要把蕭何推成第一功臣時，用的那個比喻：獵人、馬和獵犬？

　　陛下行過獵，是知道獵犬的鼻子辨識物品是最靈敏不過的。

　　臣請從別的王府中取幾坨馬糞，和東海王府的比較一下。先讓眾人覺得狗的鼻子靠譜再說。

　　然后再讓狗去辨識誰的手上沾過馬糞?！?p>　　劉盈皺著眉頭質(zhì)疑道，“可是跟馬打交道，哪有不沾馬糞的？你又如何分辨得出？”

　　陳平故弄玄虛，“臣自有辦法能保證勿枉勿縱。請陛下相信臣?！?p>　　*

　　眾朝臣認可了獵犬的靈敏鼻后。

　　陳平對著東海王府眾馬夫說道，

　　“我知道這次火災(zāi)的縱火者就在你們當(dāng)中。有句老話叫做‘坦白從寬’。如果現(xiàn)在坦白開來，或許還能有從輕受罰的可能，如果是被朝廷查出來，就完全沒有轉(zhuǎn)圜的余地了。

　　我大漢律法，雖然比前朝寬仁了許多。

　　可眾位都是長期呆王府中有見識的，放火和殺人一樣，都是極大的罪。同樣是死刑，幾種死刑間有什么不同你們也是知道的。

　　現(xiàn)在這事已經(jīng)驚動了宮里和朝廷，你們要承擔(dān)的是什么心里當(dāng)清楚。

　　最重要的是，如果你們有戴罪立功的表現(xiàn)，你們的家人也會受到朝廷的庇護，就像前不久到閩中地界受到保護的那些人一樣?！?p>　　陳平的話說到這份上，還是沒人上前來坦白。那個縱了火的人心里是個啥滋味陳平不知道，但是他卻感覺自己越來越?jīng)]底了。

　　只是已經(jīng)到了眾朝臣跟前，事情都已經(jīng)回不了頭了，陳平只得硬著頭皮繼續(xù)，

　　“來人，取東海侯府家的馬糞！”

　　那濕漉漉的馬糞和著丁丁幾不可察的海腥味被獵狗辨認后，獵狗居然把當(dāng)場的幾個馬夫都給指認了出來。

　　緊接著，陳平向劉盈請求上最優(yōu)秀的那只獵犬。

　　東海王府的新管事從一個精致的木盒子取出了一坨干馬糞，引得朝中有人直皺眉頭。

　　然后那獵犬聞了之后，徑直地跑到欒提氏那，把他摘了出來，眾人心服，爾后屏著呼吸，看著那獵犬。

　　有宮人送來了一罐醋，和著冒著熱氣的肉，讓那獵犬吃得個一滴不剩。

　　然后陳平再讓那獵犬聞了東海王府的干馬糞，讓它去嗅剩下幾人的手。

　　陳平想著到了這一步，那人即使不想對自己的惡行有所擔(dān)當(dāng)，心里也該害怕了，當(dāng)有蛛絲馬跡可尋才對。

　　可陳平發(fā)現(xiàn)自己還是小瞧了對方的心理承受力，他從眼前的幾人的神態(tài)舉止中竟然沒有看出任何的破綻。

　　他心中暗暗吃著驚，一般人可沒有這么好的心理素質(zhì)。

　　到了這一步，要么是欒提氏在說謊，要么是這幾人中真的有匈奴王庭派來的間者。

　　而前者的可能性，幾乎微乎其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