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五六章 治心
好半天,樊噲才拿下了蒙在嘴上的手,對陳平說道,
“前邊我還有點怪你不幫夏侯嬰,現(xiàn)在才知道,這事不是你插手得了的。
那你給哥哥俺說一下,殺趙王的事究竟是不是他們做的?”
樊噲的話問得陳平的心好累,當(dāng)然不是啦。劉如意現(xiàn)在還活蹦亂跳地在那活得好好的,死的不知是哪一個倒霉催的,沒得個好死,最后在這個事死如事生的年代落得了個體面的葬禮。
不知苦主若泉下有知,是想哭呢還是想笑?
但這些,陳平都不好跟樊噲說的。他也吃不準(zhǔn)呂雉是不是對劉盈在劉如意事件上產(chǎn)生了懷疑,在通過呂媭這頭探自己的口風(fēng)。出賣自己的頂頭上司有違做人之道。
陳平作一臉茫然狀,“我也不知道?,F(xiàn)在宮里夏侯嬰和審食其在主持趙王的喪儀,要不等他們回來了,你問一下他們?”
樊噲的熊掌拍在陳平的肩膀上,對他說,
“兄弟,你真歇菜。人就在宮里,啥事都不知道。
俺告訴你,你這樣,按俺媭妹的說法,就是屬于糊涂死的那一類。”
陳平笑著點頭,不再吭聲。
樊噲揉了揉肩膀,嘆息道,“想當(dāng)初俺季哥評功勞時,把蕭何擺在曹參之前,俺心里也根本就不服。
像我們這些打仗沖在最前邊的,即使活下來,大多到老了都是一身病痛。我心里一直惦記著這事。
可是去年,你知道嗎?就在去年,俺聽說俺那皇帝侄兒去蕭何老兒家探病時,俺心里像是打翻了五味瓶,心里對他以前的不服都跑到九霄云外去了。
直到俺病倒了,才發(fā)現(xiàn)名啊利啊什么的,到頭來都像是做了一場春秋美夢,夢醒時,什么都沒有了。
即使如俺季哥那般的人物,到最后都逃不過生死,俺沒看淡然,但是心涼了。”
這符合樊噲的性情。
參透生死,不是每一個人都能辦到的,就連秦始皇都跨不過那一步與方式置氣,硬生生整出了一個讓千秋側(cè)目的“坑儒”事件來,更何況是普通人?
陳平一向內(nèi)秀,他從樊噲的言語神情中看得出來,他還是很渴望活著的,哪怕掙扎得極辛苦。
世上最無用的是言語,最冷的是言語,最能暖人心的也是言語。
陳平知道,有些廢話,雖然起不了多大的作用,但是話好好說真的能讓三冬都為之溫暖的,他摟著樊噲的后背,對他說道,
“不要那么喪。還記得許負(fù)不?”
樊噲的臉上有茫然。
“就是那個相面一相一個準(zhǔn)的那個婦人。”陳平補(bǔ)了一句,心中嚇了一大跳。
那個許負(fù),就是當(dāng)初在魏王豹的宮中給薄姬相面,說她將來是會生出天子,結(jié)果把魏王豹吹得當(dāng)時不顧情形造了反的那位。
最后的結(jié)果當(dāng)然是魏王豹身死薄姬進(jìn)了劉邦的后宮,雖不得寵,但一夜受孕,生下個劉恒來。
可劉恒現(xiàn)在是陳團(tuán)子的丈夫,也是未來的天子,陳平不能把他給賣了。
雖說民間迷信,有天子自有上天庇護(hù)的說法,但是若因自己的一不小心讓他經(jīng)歷太大的苦楚,以后即使對自己寬容,自己的心里也是過不去那個坎的。
大概是許負(fù)的名聲太盛了,樊噲這貨湊了上來,
“她說啥了?俺聽說她相面一相一個準(zhǔn)。
長安城里好多人都想請她相一次不得。俺也動過這心思,可就是沒見著這人。
陳兄弟你倒是說說,她說啥了?”
一看樊噲那急切樣,陳平本來在心中杜撰的雛形這時候完全地成了主意,看著樊噲家小山似的金銀珠寶珍玩,他有了主意,
“要我說也可以。不過,你得付出點什么?!?p> “中!錢財田地,只要俺有的,俺絕不吝惜!”樊噲忙不迭地答道。
陳平卻悠然道,“這個沒那么嚴(yán)重。我家團(tuán)子回家省親了,你每天送兩只大雁過來。就可以了?!?p> 大雁在市場上的價格不低,但遠(yuǎn)遠(yuǎn)比不過珠玉珍玩和田產(chǎn),陳平的這點要求還處算坑,以舞陽侯府的實力,最多算是陳平每天來蹭了一次飯。
樊噲笑得咯吱咯吱的,“小侄女大老遠(yuǎn)地來長安,俺這個叔伯沒有支持一二,是俺做得不周全。
陳兄弟這個要求提得讓俺慚愧。
得嘞,明兒個起我就讓府中管家每天送兩只大雁到你府上去?!?p> 被樊噲看出了用意,陳平的臉羞得通紅,他信口捻來,
“你沒見過許負(fù),可她見過你啊。
記得有一次,你走過大街的時候,許負(fù)看見了你,她說你是一個有福氣的人,按她的說法,你會得善終,還能得長壽。”
陳平說到這就戛然而止了。
樊噲聽得意猶未盡,半天才回過神,問,“就這些?”
陳平一本正經(jīng)地口胡,“我知道的只有這些?!?p> 穿越前,陳平看過一本和心理學(xué)相關(guān)的書,書上說情緒對一個人的健康有很大的影響。長期處于抑郁或其他不良情緒中,人得非常嚴(yán)重的病的概率比其他人高出很多。
相反地,如果心態(tài)好,情緒調(diào)整得恰當(dāng),有些處于不那么嚴(yán)重狀態(tài)的絕癥都能自行痊愈。
陳平這招用的就是心理戰(zhàn)術(shù),有點類似于古代的祝由術(shù),是對患者的心理攻勢。雖然他知道這些都比不過宮中御醫(yī)的醫(yī)治來得直接,但是若能燃起樊噲求生的欲望和信心,卻是可以讓御醫(yī)的治療事半功倍的。
雖然陳平覺得陳團(tuán)子省親期間每天坑樊噲兩只大雁不厚道,但也只能以長安城中的勛貴之間相與的每天互相蹭幾頓飯,實在算不得什么事為由自我安慰過去了。
好像是起作用了吧。
陳平當(dāng)場就見著樊噲自言自語地說道,
“俺說呢。前段時候俺病重的時候,俺問過御醫(yī),御醫(yī)說有的病看著來勢洶洶,其實并沒有看起來的那么嚴(yán)重。
好像他還說過,有的病看起來輕微,卻是能很快致命的。
當(dāng)時我還有些不信,再加上看到俺媭妹眼圈整天紅紅的,俺這心里就像是給擱了塊大石頭似的,吃不好睡不香的,半夜都會被自己嚇醒幾次。
聽陳兄弟你這么說,俺才知道,原來御醫(yī)沒有哄俺。
陳兄弟啊,俺告訴你,你知道世上有一部分人是怎么死的嗎?是被自個兒嚇?biāo)赖?!?
羽書金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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