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虞家有女（二）

　　回到軍營后陳平問劉邦是不是看出什么苗頭了？

　　劉邦搖搖頭說他也不甚清楚，感覺最近事情像是賭坊里的色子一樣，勝敗沒個定數(shù)，好像不是按誰握的牌面大小定輸贏的。

　　陳平問他如果輸了，還要不要賭下去？

　　劉邦只是說得看賭注是什么。

　　陳平這才知道后世人心中那巍巍青山般一般屹立著的劉邦，其實(shí)只是一個并沒有糊涂到底的賭鬼。

　　陳平樊噲所住的營房離軍糧很近，沒幾天就有貓兒在營房跟前光顧。

　　那些個貓白天時慵懶安靜，一到晚上就不安生，“喵嗚嗚”地亂叫個不停，就像是母親不在身邊餓得嗷嗷嚎哭的嬰兒一般。

　　這對于行軍打仗的人來說本就不是什么稀奇事，有糧食的地方就有老鼠，那些個老鼠又會招來貓，見慣不怪的。

　　貓肉又比不得狗肉，酸臭酸臭的，當(dāng)不得吃食，以前從沒有人去關(guān)注過它們。

　　可就在從虞姬家回來的那個晚上，月光皎潔處，陳平看到劉邦出了營房，抄起長劍就向那些貓砍去。

　　那貓兒身形十分矯健，一溜煙全沒影了。

　　趕跑了貓兒，劉邦就回了營房。

　　可那貓兒就像是跟劉邦卯上了似的，不一會兒又跑回了原地，叫喚得更歡實(shí)了，劉邦再一次跑出來，那些貓就再一溜煙兒似的躲開。那情形就跟小娃們玩躲貓貓的游戲一樣。

　　陳平等人都齊齊地聚在窗戶邊，看著外邊的那一人多貓的鬧劇般的情形，駭?shù)谜f不出話來。

　　陳平這才意識到自己回來時說的話給劉邦帶來了多大的心理壓力。那種就像是迷路時遲遲找不到歸途時的無助與恐慌，真的很考驗(yàn)人的精神承受力。

　　聽夏侯嬰他們說過，當(dāng)初雍齒背叛劉邦投靠周巿時，劉邦不停地攻打豐邑還得時時提防被其他的勢力盯上時壓力就很大，那時劉邦整整瘦了好幾圈，老了不只十歲。

　　陳平如果沒有料錯的話，劉邦現(xiàn)在承受的壓力比那時的還要大。其中不僅有戰(zhàn)爭本身帶來的高壓，還有項(xiàng)梁沒了后劉邦獨(dú)自要承受很多未知的事的迷茫。

　　可是，有些話，作為旁人可以很世故地繞開，但是作為下屬，卻不能。

　　項(xiàng)羽大概十幾天后回來碭縣的，那時他的臉色比被他撂在碭縣的劉邦臉上的還精彩。

　　陳平等人的心里像吃了蜜一樣地高興，但是一看到劉邦那與項(xiàng)羽同進(jìn)退共呼吸的模樣，都紛紛收斂了行跡。

　　當(dāng)夜劉邦是在項(xiàng)羽的營房里過的夜，具體談了什么陳平不知道。但是他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劉邦是會把事情做得滴水不漏的，就像是在虞姬家時說的話一樣。畢竟，那比項(xiàng)羽多吃了十幾年的飯得來的人情世故可不是閑的。

　　第二天一大早，陳平就見著項(xiàng)羽和劉邦從那營房里出來，那形容就像是項(xiàng)羽和項(xiàng)梁將軍在一起時的一樣。

　　當(dāng)天劉邦就帶著他去了虞家鐵匠鋪。

　　那虞鐵匠就像不認(rèn)識劉邦等人一樣，對著他們可勁地推銷自己的農(nóng)具菜刀等鐵器。

　　樊噲上前，指著項(xiàng)羽對那鐵匠說道，

　　“你知道他是誰嗎？他就是俺們大楚國的將門之后，項(xiàng)梁大將軍的侄子項(xiàng)羽將軍。

　　在楚國這地界上，能找到比他更懂打仗武藝更高強(qiáng)的嗎？

　　你還給他推薦農(nóng)具廚具呢，有什么好寶貝都拿出來，我們不差錢?！?p>　　說罷，樊噲從袖子里取出一個錢袋，滿滿的全是金子。

　　那虞鐵匠也是個有脾氣的，并不去取那錢，嗤笑了一聲，

　　“你知道始皇帝用的那把劍叫什么名字嗎？”

　　樊噲不知，劉邦不知，陳平知道，但是今天的主角不應(yīng)該是他，他不能說。

　　只聽得項(xiàng)羽篤定地答道，

　　“鹿盧劍，歷代秦王之劍；定秦劍和太阿劍?！?p>　　說到這，項(xiàng)羽的神情很是凝重，他沉痛道，

　　“太阿劍本是我楚國的鎮(zhèn)國之寶，叵耐那秦王賊子騙我懷王，誆我楚人，從我楚人手中掠奪了此劍?！?p>　　此時氣氛凝重，陳平悄悄地看了周圍人一眼，他們無不是國破家亡的那種悲痛之情。

　　他雖然無法完全體會到“楚雖三戶，亡秦必楚”的那種深入骨髓的痛，但也為這種情感感染著。

　　那虞鐵匠是個性情中人，在此種情況下，他把項(xiàng)羽等人引入了院中。

　　一樹古木，桃花灼灼，偶有片片落英飄然而下。

　　落英繽紛中，一個十六七歲的少女一身勁裝，在那練劍。

　　英姿颯爽處，落到地上的花瓣無不是被那劍劈成了兩瓣。

　　陳平看那女子，兩汪寒星秋水眸，鼻若懸膽，點(diǎn)朱櫻唇，膚若凝脂，體態(tài)優(yōu)美，七八分的人才。那氣質(zhì)斷不是一般人家的女孩子所能及一二的。

　　一時間項(xiàng)羽竟然看呆了，嘴里喝彩道，“好劍法！”

　　樊噲的嘴角露出了不屑。陳平拉了他的衣角，用嘴努了努劉邦項(xiàng)羽方向，他這才收斂起來。

　　那女子劍練得正專心，突然間聽到一陌生男子的聲音，黛眉微蹙，滿臉的不悅，退到后堂去了。

　　直到那女子的身影消失了好一陣子，項(xiàng)羽才回過神來。

　　虞鐵匠把一行人領(lǐng)到內(nèi)間的密室處，到處都是刀劍戈戟，寒光閃閃處迫人心魂。

　　饒是陳平這等不懂武器軍事的人也看得出這里每一樣都是價值連城的好東西。

　　樊噲等人一進(jìn)了密室就像是餓狼進(jìn)了羔羊群，一把把地拿起比劃，哪一把都舍不得放下。

　　項(xiàng)羽卻有些心不在焉，轉(zhuǎn)身處綹綹青絲為劍鋒所斷。

　　“色字頭上一把刀”，這是陳平對此時的項(xiàng)羽的評價。

　　來的眾人無不歡欣，各自選了自己中意的武器。

　　項(xiàng)羽卻始終不為其中任何一把所動，虞鐵匠有些不悅，問，

　　“壯士是嫌在下手藝不好么？在下這祖?zhèn)鞯氖炙?，曾?jīng)可是專門為我大楚朝廷王室及高級將領(lǐng)鍛造的?！?p>　　項(xiàng)羽有心顯擺，并不說話，走到桃花樹下輕輕一撈，單手就把那兩三百斤的鐵匠墩子輕輕松松地舉了起來，驚得虞鐵匠連呼“天人”。

　　到離開時，虞鐵匠一把拉住項(xiàng)羽，說，“壯士后邊可來？寶劍贈英雄，虞某想為壯士打造一把趁手的神兵?！?p>　　項(xiàng)羽應(yīng)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