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戰(zhàn)殤

　　陳平攔住那幾人的馬頭，問道，“敢位兄臺是軍中人否？小人有從軍意向，能否帶小人一程?！?p>　　為首的那人打量了陳平一番，轉頭對著那兩人的尸身處，

　　“呶，到那去把劍取了帶身上?！?p>　　那把劍在陳平的手上沉甸甸的，陳平把它在尸身的衣服上擦干凈，只見寒光冷冽處不時地閃爍著松文，甚是古樸渾厚。陳平心中大異，暗中忖度死者的身份非同尋常，忙騎了亡者的馬跟著那群人一起往東南方向行去。

　　跟了小半天的腳程，為首的那人問他，“景駒身上換的那衣服是你的吧？”

　　陳平?jīng)]有否認，講了自己被脅迫打劫的全過程。

　　那人聽了笑道，“戰(zhàn)場上刀劍無眼的。看你八輩子沒有沾過血腥的樣子，以后可怎么去打仗？我們項將軍的軍中可不養(yǎng)無用之人?！?p>　　陳平心下大安，沒有正面回答那人的問題，只問首，

　　“沛縣的那個劉邦，他投靠了項將軍沒？”

　　那人揚著景駒的頭顱，哈哈大笑，

　　“呆子，你還知道沛縣有個劉邦?。窟?，他主公的腦袋就在這呢。他又算是個什么東西？”

　　陳平對并不在意，只是笑笑，“我會讀書識字，以前在魏王那管馬，前不久辭了主公，想往東另投明主。”

　　那人甚是得意，說道，“辭了就對了。姬咎那小子，別看是個貴族，這貴族和貴族之間也是有區(qū)分的。我們項將軍只要動一動小指頭，就能把他搌成齏粉?！?p>　　陳平唯唯。

　　到了項梁的營寨時，那人并沒有把陳平引薦給項梁，只帶著景駒的頭顱進了一大帳領賞去了。

　　不多久陳平就打聽到那人姓朱，名雞石，在軍中擔任的職位不低，頗得項梁器重。

　　跟了他們一路，陳平覺得這倆人氣度和智識不夠，不是成大事的料，遂也沒有進一步的攀附。只是暗中留意著項羽的舉動。

　　等到陳平在軍中安頓下來，很快地開始著手事務時，朱雞石來了，他拿著一小包散碎錢幣，遞給陳平，

　　“項將軍仁厚，新來的好好安頓下。”

　　陳平自是感謝不已。

　　朱雞石對陳平的態(tài)度很是滿意，他湊上前很是陶醉地捏著陳平的臉，說道，

　　“小子，有前途，爺喜歡。等爺打了勝仗回來，你就跟著爺吃香的喝辣的?！?p>　　當朱雞石離開后，陳平看著他的背影搖搖頭。

　　景駒的下一位就是章邯。章邯可不是景駒，是秦末數(shù)一數(shù)二的軍事天才。他只用二十萬驪山囚徒就在戲水很輕易地就擊敗了陳勝東征的主力，直接把風風火火的陳勝起義給鎮(zhèn)滅了的人。

　　論軍事才能，項梁都不一定是對手，更何況是這個才識平庸的朱雞石？只是在秦末戰(zhàn)爭中湊了個人頭罷了。

　　軍令如山，陳平勸也沒用，也就不勸了。

　　果然不出所料，那天天剛蒙蒙亮，就聽見軍中一陣喧嘩。然后就是往東南方向撤軍的命令。

　　陳平跟著大部隊一起往目的地趕時，碰到了朱雞石。這時他的足下穿著短靴，身上也換上了普通士兵的衣服。先前的那種意氣風發(fā)已然不再，還得戚戚然面對周圍人異常怨恨的目光。

　　看到陳平時，他有意地躲閃著。

　　陳平的心里不是很好受，前不久他從魏王宮出來遭到王氏兄弟的追殺時，多虧了景駒和朱雞石陰差陽錯的救命之恩。

　　跟前的一人看見陳平的眼神，對他說道，

　　“是你相熟的吧？勸你離他遠一點。這人沒血性沒骨氣。跟他一起的樊馀君將軍正在苦苦地跟那個章邯鏖戰(zhàn)時，就因為當時打得太激烈把他嚇住了，他撂下同伴撒腿就跑。最后害得軍心不穩(wěn)，戰(zhàn)事失利，把個馀將軍都折在那兒了。”

　　陳平看到朱雞石不時目光淒然地看向他，心里一萬個難過。也不好犯眾怒去安撫他。

　　目的地是薛縣。

　　陳平和朱雞石被安排在同一頂個營帳里。他苦笑著問陳平，“是不是看不起我這個膽小鬼？”

　　陳平知道，自己此時說什么都不頂用，這人心里的弦繃得太緊。如此驕傲的一個人，如果過不了這一關，很可能在一場戰(zhàn)爭中他會盲目地送死來結束這場痛苦。

　　陳平只是很認真地聽著。

　　朱雞石笑了，笑得比哭還要難看，

　　“不是他們說的那樣，真的不是他們說的那樣。

　　當時是我們太輕敵了。秦軍還有那個章邯比我們想象中的要狡猾出很多。

　　我跟樊君勇力都不缺，唯一缺的就是謀略。章邯的腦子比我們都要快太多。當時項將軍讓我和樊君正面進攻，項少將軍從背面包抄。

　　可是我們遲遲沒有等到項少將軍的消息，章邯就對我們發(fā)起了進攻。

　　項將軍用兩支人馬去對付章邯，章邯直接把項將軍的包抄術用在了我和樊君身上。當我們在正面和他對陣時，秦軍的另一隊人馬已經(jīng)繞到了我們身后，我們反而成了腹背受敵的那一支了。

　　那場戰(zhàn)事進行得很艱苦。樊君在死死地抵擋著章邯時，我就帶著另一隊人馬去對付另一支。

　　可是還沒等到我把另一邊拿下來，樊君就已經(jīng)戰(zhàn)死了。我好容易在同伴的幫助下逃回來報信。

　　你說如果別人遇到這種情況，會怎么做？會做得比我好嗎？

　　最可氣的是跟我回來的那幾個人睜眼說瞎話，明知道發(fā)生了什么，還要把戰(zhàn)爭失利的責任往我身上推。白白地給我落了一個貪生怕死的名聲?！?p>　　朱雞石說的不像有假，陳平問他，

　　“你把這種情況報告給項將軍了嗎？”

　　朱雞石很是頹然地說道，“上報了呀?？身棇④姶笈?，罵我貪生怕死，削了我的軍權，讓我等待發(fā)落?！?p>　　陳平大概也明白了。

　　作為項梁器重的將軍，項梁當然是相信朱雞石說的。

　　只是這次戰(zhàn)役讓項梁意識到了章邯的強大，他也壓力山大，可又不不能因為一次失敗就動搖了軍心，就只得犧牲了朱雞石。

　　說是讓他等待發(fā)落，其實是給了他在前往薛縣的途中逃跑的機會?？上б恢睂Α疤颖钡拿暪⒐⒂趹训闹祀u石沒有反應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