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作依舊著,一年的努力,孩子們對我信任了許多,繁忙的學(xué)習(xí)之余,我為他們盡可能的創(chuàng)造著豐富的課外活動,校長對我的看法有了明顯的改變,同事們有的也在悄悄的效仿著我,有的甚至對我公然表示著友好,老劉老師對我也不再是敵意,會主動找我?guī)退齻儼嗖邉澮恍┱n外活動。我渾身上下似有著使不完的力氣,此時,是我自從回城后少有過的開心、快樂。
小麗走了近半年了,媽從未與我再提起相親的事,似在小心翼翼的等待著什么。可憐的媽。
忙碌之中我似忘了兩個人,李靜與楊小紅。上班的路上,過馬路時,一只手輕輕的拍著我的肩,我扭頭,李靜微笑的看著我。
“想什么呢,這么專心?!?p> 我搖搖頭。
“昨晚寫教案睡晚了,腦子有點迷糊。”
“你們班的成績已經(jīng)夠好的了,還那么賣命?”她半開著玩笑。
我只是低頭笑著。
“唉,給你介紹個對象吧?”李靜的眼里是認真。
“你嗎?”我也學(xué)會了開玩笑。
“去,少臭美了,我都快當孩子他娘了?!崩铎o輕兌我一拳。
“真的,沒開玩笑。給你介紹一個對象?”李靜真誠的看向我。
“咱們學(xué)校的,你很熟悉?!崩铎o的笑里是神秘。
“咱們學(xué)校,是誰?”我只是平淡的回問著。
“楊小紅?!崩铎o笑看著我。
“小紅早對你有興趣了,你沒看出來?”李靜的眼神有些少許的夸張。
我依舊是笑著搖搖頭。
“你是真木頭還是假木頭,騙我了吧?”李靜有些狡黠的目光。
“你剛來時,人家就瞄上你了,可你卻對人家愛答不理的,后來,你又有了小麗。人家小紅可是一直沒有放棄你,人家條件也不差,介紹對象的排著隊,可她沒一個能看上的,其實,她的心里一直裝著你。”
“小麗走了?!崩铎o說不出感覺的目光看向前方。
“現(xiàn)在可以考慮小紅了嗎?”李靜的目子又轉(zhuǎn)向我。
我淡淡的笑著:“謝謝?!?p> “小麗已經(jīng)走了半年了,你也不小了,該再考慮了?!崩铎o的目光里是急切。
李靜對我的態(tài)度真的改變了,以前,她看我的目光除了冷漠便是不屑一顧,我認識小麗后更是如此,甚至還有些厭恨??扇缃駞s是露露般的關(guān)心。我似有些受寵若驚的感覺,我真切的向她回報著微笑,之后便又是輕輕的搖著頭。
自從那日后,小紅看我的眼神除了嬌羞、靦腆,還是有種難以表達的東西。
對找對象的事,我是真的不想再想,我只想認真的工作、生活。
轉(zhuǎn)眼,又是一年冬來到,一夜之間,整個城市像披上了一件銀色的外衣,滿眼的白茫茫。我喜歡雪,更喜歡踩雪的感覺,踩在腳下,發(fā)著咯吱咯吱的聲音,像在踩著鋼琴的鍵盤,雖已是成年人,但孩童之心在我的身上仍舊完美體現(xiàn)著。我獨自一人樂不彼此的欣賞著,又像是回到了大漠,赤腳踩著綿軟的細沙。一個人匆忙的腳步,我抬頭,是韓露露。
“露露。”我欣喜的喊著。
露露扭頭看著我,微微的點下頭,又是急匆匆的趕著路。
我自言著。
“什么事,這么忙?!?p> 一上午的課上的有些心慌,莫名的心慌,我為孩子們留了作業(yè)后便回到了辦公室,習(xí)慣性的沏一杯紅茶(最近迷上了喝紅茶,喜歡它的苦與澀),苦澀的味道瞬間彌漫了開來,我放于鼻下聞著,似想要全部吸于身體中,之后,便是細細的品嘗著,苦澀通過喉嚨緩慢滑行著,我的心安靜了許多。
午飯,媽炸了我最喜歡的油炸糕,黃燦燦,油汪汪,很是喜人,可我卻依舊食欲不大,食于嘴中,品嘗不出它的任何美味,爸媽似有什么心事,默默的吃著飯,飯桌上的氣氛有些異樣,我想開口,可卻始終未張開。
下午是勞動課,我讓孩子們帶了鍬,我班負則鏟我們自己的責(zé)任區(qū)和操場的雪。男孩子們鏟著雪,女生則用籮筐倆人一組往外抬著雪,孩子們熱的滿臉通紅,嬉笑、玩鬧,孩子們高興、開心著。我的心也比上午明媚了許多。
進入冬天,整個人都變懶了起來,運動的少之又少,今天是星期天,難得的早起,我換好了運動裝備,準備到公園去跑步。清晨,冷風(fēng)颼颼的像要鉆入人的骨髓,我快速跑著,想著能盡快使自己熱起來,韓露露迎面走來,低著頭,像有著什么著急的事,步履匆匆,雖捂蓋的很嚴,但老遠我便認出了她,我邊叫著邊向露露跑去。她只顧低頭走著,根本就沒注意到我,直至我走到她的眼前,她被嚇了一跳,本能的一驚,我嬉笑著。
“大清早,就走思了,想什么呢?”
露露捂著胸口,怒嗔我一眼。
“你嚇死我了。”
“這一大早,要去哪?今天是禮拜天?!蔽覇栔?。
“你跑步?”露露答問非所答。
露露圍裹的很嚴,幾乎只露著兩只眼睛。但我卻真真切切看到了她眼睛紅腫的像兩只即將熟透的桃子,整個人疲憊著,昔日那個開朗、豁達、調(diào)皮的韓露露不知飛向了哪里,眼前的就是一個被生活折磨、摧殘的臨近干癟的苦命女人。
我心疼的想要摸露露的頭,她驚跳式的躲開著。
“我還有事,我先走了?!彼杆俣汩_我,又疾步向前走去。
我望著露露的背影,心里是濃濃的酸楚,韓露露比我還小,今年也只有二十六歲。一個聲音在我心底大聲呼喊著。
“是我害了她,我必須要幫助她?!?p> 望著寒風(fēng)瑟瑟下,她瘦弱、單薄的身影,我的喉嚨里,是咸、是苦、是澀。
午飯后,我把今天碰見韓露露的事說給了爸媽,爸低頭沉默著,半響吸著煙出了門,花白的頭發(fā)在微微抖動著。媽則抹著淚,不說一句話。我的心里瞬時像壓了一塊千斤大石,喘不上氣來,我忙問著媽,究竟發(fā)生了什么。媽嘆著氣。
“苦命的露露該怎么辦!”
我抓住了媽的一只手,使勁搖晃著,急切的央求媽告訴我一切。媽又是一聲長嘆。
“胡里得了腦瘤,已是晚期,大夫說,只有三個月的時間了。”
我的心臟乃至全身又瞬間似劇烈抽搐著,腦子是一片慘白,桌子腿絆我一趔趄,我踉蹌坐下。
“媽,你們?yōu)槭裁床辉绺嬖V我?!蔽业穆曇衾锸强奁?、是生氣、是著急。
“早告訴你又怎樣,小麗剛走,你還在傷心中,露露也不會讓你幫她的?!眿屆蹨I,聲音里是顫抖。
“你說這是怎么了?我和你爸對露露一直就愧疚著,總覺得她最初也是為了你才嫁給了胡里,好在胡里對她很好,她過的也幸福,她的家人對胡里也是很滿意,我和你爸的心也漸漸踏實了,后來又生了個兒子,我和你爸替露露高興著,高興露露也算嫁對了人。可誰知,胡里染上了賭博,而且越來越兇,我和你爸的著急不比露露媽少,我們努力的說教著胡里,安撫著露露,好在胡里還是一不錯的孩子,生生的改掉了賭博,我們和露露媽一樣,心里的大石頭總算落地了,我們高興的看著露露一家三口又回到了從前,幸??鞓分!?p> “唉”媽的一聲長嘆。
“馬姨給你介紹了乖巧、懂事的小麗,我和你爸憧憬著未來,我們做夢都會笑醒?!眿屪猿暗男π?。
“胡里的病我們也不知道,胡里給露露媽買了新房子后,我們見面的次數(shù)也不是很多。我和你爸爸也只是逢年過節(jié)時去看看露露媽,我們還高興露露媽的身體也好了許多?!眿層质且宦晣@氣。
“露露也不知從哪里知道了小麗的事,你昏睡的那兩天,她一直陪著你,她不停的用熱毛巾擦拭著你,細細的安撫著我,可媽只顧著傷心你了,根本就沒好好的看上露露一眼,只是覺著她瘦了好多,面色也不是很好?!眿層衷诿鴾I,我的大腦依舊蒼白無力著。
“我是在街上碰見了劉一的媽媽,才知道的。半年前查出來的,查出來時就已經(jīng)是晚期了?!眿専o奈的搖著頭。
“胡里你也知道,是后媽,有后媽就有后爸,他爸對他也就是給點錢而已。”媽嘆著氣。
“我和你爸去了露露媽那好幾次,去送了點錢,可露露媽根本就不會要。胡里昏迷了好幾次,醫(yī)生說,只能是干等了。露露又要上班,又要照顧胡里,孩子就放到了她媽媽那里。”媽又是一聲長嘆。
“我和你爸也是很著急,總覺得對不起露露這孩子,可我們又能做什么呢?”媽嘆著氣走出了門。
我忽的想起了什么,迅速的穿衣服,出門。身后媽的說話聲,我一句也未聽見,似歸心似箭的狂走著。
‘市文體局’露露的工作單位。
我大步往里走著??撮T大爺攔下了我,我告訴他找韓露露,門房大爺?shù)幕卮鹗恰?p> “今天是禮拜天。沒人上班。韓露露也好像請假好長時間了?!?p> 糊涂的我像只無頭蒼蠅在冰冷的大街上瞎撞著,我想去露露家,才發(fā)現(xiàn)懦弱自私的我這么多年來竟不知露露家在哪里,我懊惱的捶打著自己的頭。在凄涼、調(diào)零的大街上我無力的走著,不知走向哪里,腦子里一片灰蒙蒙。
幾片雪花順著敞開的衣領(lǐng)落入我的脖子上,瞬間的寒冷讓我不由打著寒顫,我的心似有了亮光,那就是:我要幫助韓露露,我不會讓她一個人承受著所有。
媽也只是知道露露媽家的地址,我買了營養(yǎng)品和玩具,急匆匆向露露媽家走去。我敲門,一虎頭虎腦的小男孩將門拉開一細細的縫兒。
“你是誰?找姥姥嗎?”男孩稚嫩的聲音。
“誰呀?不是媽媽?”露露媽大聲喊著。
“阿姨,是我,世成。”我回應(yīng)著。
“我是你媽媽的好朋友,我可以進去嗎?”我彎下腰,笑著看向小朋友。
“世成?你怎么來了,快進來?!甭堵秼屄牭轿业穆曇艏辈阶叩介T口,驚喜的說著。
“快叫舅舅,這是你世成舅舅?!甭堵秼屆⒆拥念^說著。
“快進來快進來,看冷的?!卑⒁绦奶鄣呐闹疑砩系难?。
“買了這么多東西?!甭堵秼屄裨怪骸澳隳軄?,阿姨就好高興了,還買東西?!?p> 露露媽的氣色不錯,臉紅潤了許多。
“快喝口熱水。”露露媽忙碌著。
“吃蘋果,快。”阿姨雙手濕漉漉的端來幾個紅彤彤的蘋果。
“阿姨,您坐。”我雙手扶著阿姨。
“好多年沒見了,你的身體比以前好多了?!蔽椅⑿χ嗽斨堵秼尅?p> “一天就是一個藥罐子?!卑⒁套猿爸?。
“快好點吧,也好幫露露帶帶孩子?!卑⒁檀葠鄣拿⒆拥念^。
小家伙乖巧的依靠在姥姥身邊,撲閃著一雙水靈的大眼望著我。孩子長得像露露,漂亮、可愛。
我掏出玩具,遞于孩子。
“能告訴舅舅幾歲了嗎?”
孩子沒有伸手接,而是抱住了姥姥,小身體扭動著。
“這是舅舅,媽媽的好朋友,快叫舅舅?!甭堵秼寪蹜z的和孩子說著話。
“看看,舅舅給你買了這么多的玩具,快謝謝舅舅?!甭堵秼岅又⒆拥男∩眢w。
我拉著孩子的手,和他套著近乎,孩子和我熟了起來,擺弄著玩具。
露露媽向我述說著一切,自始至終沒說過胡里一句不好。她說胡里是一個好孩子,懂事、顧家、愛老婆孩子,也很孝順,就是認識了一些壞孩子,染上了賭博,最后也改了過來,本以為又可以像以前一樣,一家三口好好地過日子了,誰知。露露媽擦著眼淚。
胡里的日子不多了,露露請了長假,整日都守在醫(yī)院里。
我告了辭,準備前往醫(yī)院。我買了許多水果。天冷的鉆心,我豎起大衣的領(lǐng)子,疾步前行著。
胡里靜靜的躺著,臉上是一片安詳,我站在病房門口看著,竟絲毫沒看出他是一個病入膏肓的病人。胡里和劉一都是我在師范最要好的同學(xué),我們曾一起打籃球、一起暢談未來,無情的現(xiàn)實擊敗了我們的美好,胡里傷我最深,我曾經(jīng)想著要恨他一輩子,可此時,我卻多么希望他能夠忽的站起來和我痛痛快快的去打籃球,哪怕痛快的吵一架也好,我不爭氣的眼睛紅了起來。
“世成?怎么是你?你怎么來了?”露露不知何時站在了我身后,吃驚、驚奇------
我深咽一口,面帶微笑的看向她。
“今天休息,我來看看胡里?!?p> 憔悴的露露更加憔悴,兩只大眼透著失神的光,臉蒼白的無一絲的血色,臉頰深陷,顴骨好似兩座尖頂沙丘,以前并不是很尖的下顎如今似要把人的心戳一個洞。我的喉嚨發(fā)緊,不爭氣的眼淚似要奪眶而出,我忙扭頭。
“胡里睡得挺好。”我脫口說著。
“他時而清醒時而昏睡,現(xiàn)在還好。”露露走到胡里的身邊,摸著他的頭。
“胡里,胡里,世成來看你了?!甭堵遁p喚著。
聽到呼聲的胡里竟睜開了眼,他找尋著,我忙上前一步,握住他的手。
胡里的眼里是歉意,深深的歉意,嘴角是羞愧的尬笑,他緊緊抓著我的手。
“對、對不起,我,終于,有機會,可以和你說,對不起了,真,真的對不起?!焙镔M力的說著,嘴角抖動著。
我輕拍他的手,搖著頭。
“好好養(yǎng)病,等你病好了,我們好好打一架?!蔽倚α?,他也笑了。
胡里的身體很弱,沒一會兒又昏睡了過去,我和露露誰都沒說一句話,只是靜靜的坐著。天已微黑,胡里還在沉睡著,我看著疲憊的露露,催促她回去休息,今晚我來陪胡里,露露拒絕著,她說這兩天除了陪胡里她哪里都不想去。我看得出來,露露是真心的,她也許也是真的愛著胡里。我沒有再勸露露,為她買了飯,告訴她,這兩天沒什么事,我會天天來的,露露拒絕著,但這種拒絕對我來說猶如喝白開水。
我走出了醫(yī)院大門,街上的行人幾乎寥寥無幾,路燈昏暗著,路旁有幾個零星的小商店,同樣昏暗的燈光透著懶散的睡意。冷風(fēng)掠過,我的腦子似清醒了許多,我裹緊大衣向家中走去。
放寒假了,校長學(xué)年總結(jié)大會上,宣布著年度優(yōu)秀教師的名字,盡管我班的成績依然是全年級第一,我卻依舊榜上無名,說心里話,此時的我真的無所謂著,滿腦子都是想著今天要給露露買些什么可口的飯菜送過去,胡里今天醒了沒有。
校長終于點我的名了,看我沉默的樣子,同事以為我在生氣,用肩碰碰我。大會要結(jié)束了,校長可能是想起了什么,順帶提了下我,算是口頭表揚一下。但校長卻說了一個很重要的事,學(xué)校有兩個去高等師范院校進修的名額,我很想回去,我決定要去爭取。
胡里的生命進入了倒計時,睜眼的時間越來越少,露露整日寸步不離的陪著,雙眼血紅。今天,我執(zhí)拗著生硬把露露推出病房,讓她回家看看孩子、看看媽媽,好好的睡一覺,洗個澡。露露無奈的千叮嚀、萬囑咐的離開了病房。
我用溫?zé)岬拿頌楹锊潦弥?,胡里竟睜開了眼??吹轿遥旖瞧D難的上揚著。
“露露太累了,謝謝你?!焙锞徛耐轮?。
“我好想吃肉包子,純?nèi)獾陌?。”胡里不好意思的向我說著。
“好啊,沒問題,我這就給你去買?!蔽倚老驳拇饝?yīng)著。我向臨床陪護安頓著,風(fēng)般向飯店跑著。
我小心翼翼的用大衣把剛出鍋的包子緊緊摟在懷中飛奔著。
我喘著粗氣,胡里聽到了聲音,慢慢的睜開了眼,笑看著我。
“謝謝。”胡里微弱的聲音。
我一點點往胡里嘴里喂著,胡里吃的很香,臉上是幸福的笑。
放心不下的露露只是換了身衣服就跑了過來。
“呀,今天胃口不錯。”露露笑著看著胡里。眼里是滿滿的慈愛。
胡里吃了大半個肉包子,心滿意足的又沉沉的睡著。今天,胡里的臉竟紅撲撲的。
我埋怨著露露,卻同樣是無奈的嘆氣。
露露來了,我準備回學(xué)校找校長爭取進修的事。校長辦公室難得的清凈。我敲門,看到我,校長似早已知道了什么,他微點頭,示意我坐下。
校長先開了口。
“怎么樣,來了一年了,好像還不錯?!毙iL點著一支煙,微笑著看著我。
“聽說,那兩個刺頭被你管教的還可以。我當初就說,你年輕、精力旺,這兩個刺頭你帶最合適。”校長吐著煙圈。
“你干的不錯,不論是從成績還是班級紀律,你這一年的成績都是有目共睹的?!毙iL似對我做著總結(jié)。
“這次的進修名額有限,像你這樣的年輕老師咱們學(xué)校有近十個,但他們的資歷都比你高,年限也比你早,你說,我總不能拋開他們讓你上吧?!毙iL依舊是微笑。
我尷尬的表情,事先準備好的話竟一個字也講不出來。我的心有些冷,像是有呼嘯的冷風(fēng)吹進來。我沒有再坐下去的必要了,我起身。
“這種機會每年都會有,你還年輕,不著急?!毙iL掐滅了煙,嘴里卻繼續(xù)吐著煙圈兒。
“雖這次沒機會了,但不能影響工作,我期待著你新學(xué)期的表現(xiàn)?!毙iL不愧是校長,自始至終臉上的微笑從未消失過。
這個結(jié)果其實是我預(yù)料之中的,我懊悔著這毫無意義的爭取,我憤罵著自己。
幾天忙于學(xué)校和醫(yī)院,此刻,我好想回家,想熱乎乎的吃媽媽做的飯、想沉沉的睡一覺。
媽媽就是媽媽,似已猜到我要回來,竟包起了餃子,還是兩種陷的,三鮮和羊肉大蔥,都是我愛吃的,我緊緊抱著媽媽,心中異常的平靜。
“去躺一會兒,餃子好了,媽叫你。”媽愛憐的拍拍我的手。
“不困,我洗手和你一起包?!蔽业南骂€緊低媽的肩。
我和媽閑聊著,說著從未說過的一切,媽的眼角是幸福的褶皺。
餃子熟了,媽簡單吃了幾個要去給露露送,我用勁摁著媽,告訴他我吃完了去送,媽執(zhí)意不肯,說讓我好好睡一覺,媽的執(zhí)拗,有時我還真拗不過。媽里三層外三層包裹著飯盒,出了門。
一覺睡醒天已大黑,看來我是真的累了。我忙起身,穿衣。身后是媽的聲音。
“傻孩子,都幾點了,醫(yī)院的大門早鎖了?!?p> “媽,你怎么不叫我?!蔽衣裨怪鴭尅?p> “媽在醫(yī)院陪了露露一下午,天快黑時才回來,胡里還好?!眿尶粗艺f著。
“露露說,讓你這兩天不用過去了,胡里的弟弟回來了?!眿尣林雷?,桌上是專門給我炸的餃子,冒著金黃的光。
“快吃吧,一會兒涼了?!眿寪蹜z的語氣,媽對我永遠像在對一個長不大的孩子。
“胡里弟弟回來了?”我問著。
“露露說,今晚到,現(xiàn)在差不多到了?!眿尶粗岷诘耐饷?。
“胡里的這個弟弟雖是同父異母,但對他還是不錯的,他倆從小感情就很好。”媽嘆息聲。
胡里有個同父異母的弟弟,比他小五歲,在外地上大學(xué),從小,他們的感情就不錯,胡里也很喜歡他這個弟弟。
黃燦燦的炸餃沒有勾起我的興趣,我繼續(xù)躺了下來。黃白的屋頂在我的眼前越來越模糊著,我又回到了大漠。烏云娜嬉笑的看著我,周師傅為我烙著塇軟的發(fā)面大餅。腳下的細沙依舊的細軟。我幸福的笑著、跑著??蓯鄣墓劸购臀冶绕鹆速?,我沒想到原來駱駝跑起來也是很快的。我踉蹌的險些跌倒,可惡的公駝竟笑著,我拍打著它的肚子,它更加快速的奔跑著,還不時扭頭看看我,像是在說:“追我呀,追我呀。”我累的氣喘吁吁,公駝也站了下來,嬉笑的看著我:“怎么樣,還是我厲害吧?!蔽艺l(fā)怒,烏云娜走了過來。
“沙漠里,人是跑不過駱駝的?!彼f水與我。
“你和它賽跑,累死你?!蔽掖罂诖鴼?,烏云娜愛憐的擦著我頭上的汗。
一個莫名的聲音,我猛的睜開眼,像發(fā)生了什么,我快速穿衣。外屋,媽爸睡著,聽見動靜的媽睜開眼。
“怎么了?”媽問著。
“好像是胡里?!蔽抑钡幕卮鹬瑳_進了茫茫夜色中。
病房里,露露撕心裂肺的哭聲,胡里靜靜的躺在弟弟的懷里。我的淚水瞬間傾盆而下。
胡里走了,沒有遺憾,沒有痛苦,安靜、祥和。他這一生雖是短短但也算圓滿,沒吃過太多的苦、工作也不錯,但最主要的是有一個愛他的老婆和兒子。在某種程度上,我竟有些羨慕胡里。
胡里的葬禮上劉一也來了,自從那日車站一別,我還是第一次見他。劉一的變化不大,我在茫茫人群中一眼就認出了他,他看見了我,目光迅速的躲避著,盡可能的擠在人群中,我徑直走了過去,拍拍他的肩。
“嗨,干嘛躲我,怕我吃了你?”我微笑的看向他。
“世成?!眲⒁磺敢庑奶摰哪孔印?p> 我摟著他的肩膀:“聽說你過的不錯。
劉一的臉紅著,嘴角是微顫的尬笑。
“早聽胡里說你回來了,幾次想給你打電話,可------”
“的確是我和胡里做的不對,我們對不起你?!眲⒁徽嬲\的道著欠。
我摟著劉一肩膀的手用著力。
“過去的事就讓它過去吧,‘人不為己,天誅地滅’,哪個人不是這樣?!蔽宜圃跓o奈的搖著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