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著了?”
“沒有?!?p> 我坐起身,看了眼墻上的時間。距離上班遲到,還有十分鐘。我再不敢耽擱,將深陷在軟沙發(fā)中的身體抽出,開門離去。
教研室里還空無一人,我整理辦公用品,擦拭辦公桌,清理地面。我想讓自己像個有生氣的人,但無論我怎么掙扎都是徒勞。我最終,無可奈何地停下來,坐在辦公椅上,任憑自己置身于空虛之中。
“誒,小艾今天來得真早!”
“喝茶么?”
“有早課?”
八點一過,同事們便陸陸續(xù)續(xù)來了,教研室里,人來人往,熙熙攘攘,新的一天,即將在這些歡快的交談中,不徐不緩地來臨。人們交流著平常的事情,有沒有早課,喝不喝茶,今天天氣真不錯,要不要午飯后一起去散步。漸漸地,我在越來越擁擠的人群中,消失了。再沒有人注意到我,或者說,沒有人意識到今天的我與昨天的、前天的,有何不同。也對,只有我的今早時光扭曲了,似乎已被無限拉長,而深陷其中的我,已無法與現(xiàn)實世界重疊?;腥粑冶涣魇挪恢沟臅r光遠遠地拋下了,我眼睜睜地看著它飛逝而去,卻無能為力。
“死的人終究是死了,而活著的人必須繼續(xù)活下去?!?p> 父親的面容浮現(xiàn)在我的腦海里,直到最后一晚,他仍舊意識清醒,目光沉靜。父親的一生整整走過八十個春夏,無論面對多么艱難的困境,我從未見他灰心喪氣過。即便是疾病纏身的晚年,雖然身體日漸枯槁,但精神世界始終充盈。他就是那樣的人,似乎只要有他在,就沒什么好擔心的。然后,有一天,這樣一個人終是離開了我們,從我們的生命中徹底消失,不再回來。我們在瞬間漆黑下來的世界中,慌亂無措。
1
“真是抱歉,讓你等了一天。這會兒大家都去吃晚餐了,估計要8點多能拍上?!?p> 孟嫣然一口氣完成了四組拍攝、一場專訪。全部完成的時候,已經(jīng)接近傍晚時分。艾淺進行最后的收尾工作,孟嫣然換上了來時的便裝,笑著朝我們走來。她的靠近,倏然讓我生畏。美麗的眼睛、小鳥依人的聲音,總能令人憐惜,從而忽視她隱藏在柔弱之下的鋒芒。
“呦!夢嫣然!小師妹!”
“前輩好!”
“漂亮!”
“站直了!”
“抱歉抱歉,哥他喝多了!”
我們跟著孟嫣然身后,乘電梯下一樓,去餐廳用餐。剛一出電梯,就迎面碰上一行四人。如果說之前我只是猜測,那我現(xiàn)在可以完全肯定孟嫣然是L公司的藝人。這四個人中,我最先注意到的就是最顯眼的蘇沐,他正冷著一張臉,面無表情地杵在最后面。其他三人,都是他早期樂隊組合的成員,那天演唱會現(xiàn)場有過一面之緣。因為那時候,我太過驚恐,反復考慮了很多次每一個細節(jié),所以對此四人印象極為深刻。高清明,隊長兼鼓手,年過三十,惜字如金,外表冷酷,衣品放蕩不羈。宋啟元,貝斯手,是個碎嘴子,凡事都少不了他的好奇,又是個喜歡添油加醋的大喇叭。司言,老小,吉他手,性格靦腆,是個只進不出的主兒。此時,宋啟元正勾著司言的肩膀,這才6點不到,竟已一臉酒氣。見他踉蹌著貼近,差點蹭到孟嫣然身上,司言忙將他拖回,低頭道歉。本能后退、腳踩腳差點跌倒的孟嫣然,被紀繁從后面穩(wěn)穩(wěn)扶住了肩膀,但也就幾秒鐘的功夫,確定她沒事,很快就放開了。我有些不爽,剛抬起眼皮,就對上蘇沐從孟嫣然肩上移開的視線,冷得我不寒而栗,眼皮立馬又慫得垂了下去。
“喝多了就趕緊送回去!”
宋啟元被高清明的厲聲呵斥嚇得一機靈,雖然身體仍不受控制地整個壓在司言身上,意識卻清醒了半分。一行四人就這樣上了電梯,電梯向下繼續(xù)運行,應該是去了停車場。
2
360度的落地玻璃,中間是圓形廚房,各色中西餐窗口應有盡有。
“一份凱撒沙拉,一份三明治,一壺茉莉花茶。”
“兩份牛排配飯?zhí)撞??!?p> 我們點好了餐,選了一個卡座落座。等餐的間隙,孟嫣然拿出了藍牙耳機,在手機里翻著歌單聽歌,拿出了一本《且聽風吟》。
“你喜歡村上春樹?”
“不,今天出門隨手拿的?!?p> “哦。”
“我比較喜歡讀詩、讀散文雜記,很少讀小說。”
“那你可能會喜歡這本書,他寫的小說通常故事性不強,但營造的那個充滿爵士樂和美食的世界,很令人神往?!?p> “哦?是么?就算有什么深刻的寓意,我也是讀不出的。”
總體來說,孟嫣然的成績不差,畢竟是考上清服高的免費生。對于藝術(shù)生來說,清服高的文化課要求也算是全市有目共睹的高,僅次于省一中。
“您好,這是您的訂餐?!?p> “好,謝謝?!?p> 送餐服務生的出現(xiàn),打斷了我們的對話。孟嫣然放下書,接過餐盤,切分好三明治,就著沙拉,小口吃著,偶爾喝一兩口花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