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昌一看王安和駱思恭等人的表情,眉頭不由微微一皺。
這些人忠心是夠忠心,膽子卻不夠肥,一個小小的西李他們都怕,還能指望他們去收拾宮里其他掌權的太監(jiān)甚至是鄭貴妃?
說實話,宮里這些人還不算什么,宮外那些才叫厲害呢,齊楚浙黨和東林黨可都不是省油的燈,想憑這幾個老實人去收拾他們怕是不能成?。?p> 看樣子得找個狠人來才行。
如果要論明末宮廷誰人最狠,那自然非九千歲魏忠賢莫屬,這家伙發(fā)起狠來能自己把自己傳宗接代的東西給剁了!
試問天下有幾個人能做到?
問題這家伙就跟條瘋狗一樣,一旦得勢,那簡直是逮誰咬誰,凡是不聽他話的,不管是朝臣還是后宮嬪妃甚至皇親國戚,統(tǒng)統(tǒng)干掉,最后寵信他的天啟都死得不明不白。
而且,這家伙現在還是西李的親信,為了巴結西李,這家伙連姓都改了。
這樣的人,能用嗎?
泰昌正猶豫間,殿外突然傳來一聲高唱:“貴妃娘娘駕到?!?p> 鄭貴妃,幕后主使果然是你!
泰昌緩緩抬起頭,冷冷的看向殿門方向,一幕幕往事不由浮現在他的腦海。
他就是明神宗一不小心和一個宮女留下的后代,萬歷跟一個他的母親那是一點感情都沒有,對他更是不聞不問,就好像沒這個兒子一般。
這還不算什么,及至后來,萬歷為了立自己寵愛的鄭貴妃之子朱常洵為太子,甚至不惜跟群臣決裂,掀起了持續(xù)十多年的國本之爭。
他因當時太后和群臣的支持,當上了太子,他的母親王恭妃卻被幽禁在景陽宮中,過著暗無天日的生活,每天的少量飲水和食糧都是從狗洞中送進去的。
有一天他的母親不行了,趴在狗洞口苦苦哀求,想見自己的兒子最后一面,有個心善的老太監(jiān)于心不忍報與萬歷知曉之后,他才得以去見自己的母親最后一面。
結果,他趕到景陽宮的時候門鎖都生銹了,根本就打不開,后宮的太監(jiān)找了半天才找來了鑰匙也沒用,最后他只能破門而入。
他永遠忘不了進去之后見到自己的母親那一刻,那時候,他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她的母親就趴在狗洞旁邊,用虛弱的聲音苦苦的哀求著:“求求你們,求求你們,讓我見洛兒最后一面?!?p> 十多年的幽禁和折磨,他的母親已經骨瘦如柴,奄奄一息,身上的衣服就跟乞丐一般,又臟又破,更可怕的是,他的母親早已哭瞎了雙眼,生活早已不能自理,小小的景陽宮中一片狼藉,惡臭熏天,連狗窩都不如!
他心里那個痛??!
他哭喊著趴下去,抱著自己的母親,氣憤的如同野獸般嘶吼著:“啊,啊,啊,娘親,娘親,是誰,是誰把你害成這樣,啊,啊,??!”
母親卻是摸著他的臉,趴伏在他耳邊低泣道:“我兒,我兒,我的心肝寶貝兒,快收聲,收聲??!為娘臨死之前能見你一面就心滿意足了,你什么都不要說,什么都不要做,小心鄭氏報復?。 ?p> 他們母子兩就這樣相擁而泣,直到他母親咽氣,鄭貴妃才允許他找人清洗收殮!
那時候,他是那樣的無助,那樣的懦弱,那樣的無能。
他曾暗暗發(fā)誓,一旦有機會登基為帝,一定要報復鄭貴妃這個惡毒的女人,可惜,他登基之后還是那樣的懦弱,那樣的無能,時而顧忌先帝,時而顧忌輩分,時而顧忌聲名,一直不敢動手報復。
豈知鄭貴妃早就已經謀劃好了,他才剛剛登基,鄭貴妃便開始算計他,先是選幾個異常美貌的宮女給他侍寢,不著痕跡的讓他感染風寒,然后又讓崔文升給他下藥,讓他狂瀉了足足二十天,然后便是兩顆紅丸,送他歸天,讓他連報復的機會都沒了!
??!
你這個毒婦!
朕不殺你,枉為人子!
朕不殺你,枉為天子!
新仇舊恨,涌上心頭,泰昌眼中都快噴出火來了。
鄭貴妃卻是在幾個大太監(jiān)和兩隊武閹的簇擁下,昂首闊步走進來,如同長輩教訓晚輩般責備道:“皇上,這是怎么了,為何無緣無故對崔文升用刑?他好歹服侍了先皇幾十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先皇尸骨未寒,你就這么對他,是不是有點過分了?”
司禮監(jiān)秉筆東廠提督盧受。
司禮監(jiān)秉筆御馬監(jiān)掌印龐保。
尚膳監(jiān)掌印王體乾。
直殿監(jiān)掌印劉成。
泰昌眼睛不由一瞇。
難怪這毒婦有恃無恐,他太大意!
這毒婦手底下可不是一點點人,東廠就有上千番子,宮里的太監(jiān)更是上萬,更為可怕的是,御馬監(jiān)還掌管著兩萬禁軍。
錦衣衛(wèi)那點人馬在人家眼里就是個屁?。?p> 他瞟了瞟王安和駱思恭等人,又看了看鄭貴妃身后的武閹,形勢一目了然。
這會兒別說是外面了,就算是這里面他都干不過人家?。?p> 怎么辦?
難道就這么眼睜睜這毒婦把崔文升搶走?
不行!
他慢慢隱藏起眼中的怒火,盯著崔文升道:“這奴才說是你讓他給朕下瀉藥的!”
“噗”,崔文升聞言,嚇得腸子都快噴出來了。
我什么時候說過這話!
他連忙搖頭道:“娘娘,我沒說啊,我真的沒說啊,我什么都沒說??!”
鄭貴妃卻是惡狠狠的瞪了他一眼,隨即對泰昌道:“皇上,這奴才胡說八道,哀家回去就收拾他!”
這個人,不能放!
泰昌干脆裝瘋賣傻道:“朕不管他是不是胡說八道,他給朕下瀉藥的事不能就這么算了,他害得朕拉了這么多天的肚子,朕怎么也得讓他嘗嘗上吐下瀉的滋味?!?p> 這!
鄭貴妃聞言,都不知道怎么說了。
她原本是擔心崔文升受刑不住,所以想憑借著手中的實力先把崔文升搶回去再說,沒想到這個不中用的東西竟然已經招了。
現在這窩囊皇帝好像就不管崔文升說了什么,一定要報復拉肚子的事!
怎么辦?
崔文升既然已經招了,搶不搶回去已經沒多大意義了。
這窩囊皇帝看樣子也明白自己的實力,根本就不敢把火往哀家身上燒。
而且,如果硬搶崔文升,那估計得動手。
她是想害死這窩囊皇帝,但是,她卻不能明目張膽的動手。
畢竟,人家是皇帝,她就算召集東廠番子,宮里的武閹和宮中的禁衛(wèi)過來,又有幾個人敢真動手的?
當面欺君,那是死罪??!
擺明了殺皇帝那更是要誅九族的,誰敢?
她不敢冒這個險,所以,就算她掌控著整個后宮,也只是命手下親信暗地里動手,慢慢把皇帝弄死。
唉,算了,這奴才都招了,犯不著跟這窩囊皇帝翻臉動手。
萬一出了什么意外,那可就麻煩大了。
這窩囊皇帝這樣子,肯定也不敢跟哀家翻臉動手。
這奴才,就留這又如何!
想到這里,她裝作語重心長道:“皇上,你乃是一國之君,希望你以后不要再這樣胡鬧了?!?p> 說完,她直接轉身,走了。
這意思就是把崔文升丟這里,讓泰昌出出氣算了。
泰昌也沒說什么,就這么冷冷的盯著她的背影,直到她消失在殿外,這才冷冷的道:“把崔文升押下去好生看管,傳李進忠前來覲見。”
這又是什么意思呢?
剛還說要把崔文升整的上吐下瀉,這會兒竟然又讓人把崔文升押下去,把李進忠叫過來!
殿中眾人聞言,皆是滿臉疑惑,不明覺厲。
泰昌這會兒卻是氣得快炸開了,憋屈,太憋屈了??!
毒婦,你給朕等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