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月靈安靜的站在沈令先旁邊,看著他默默的收拾棋子,默默的收拾棋盤和桌凳,默默的邁步離開,只留下一個落寞的背影,漸漸消融在紅色的燈暈之中。
馬狂驢拍了拍她的肩膀:“凡人壽數(shù)不過區(qū)區(qū)百載,于你而言終究是徒留遺憾罷了!你心中的波瀾,只是剎那的感動與憐憫,而非義無反顧的愛慕傾心……先生只問你一句,在你心里是他重要?還是白松城重要?”
“都不重要!”白月靈想了想,重新抱住馬狂驢的手臂,釋然的笑著,“對月靈來說,先生最重要!”
“那是你未遇到對的人!”
“月靈不要遇到對的人!”
“那是你還未長大!”
“月靈也不要長大!”
“世間萬物都會長大,誰都無法拒絕,無論你是一棵樹,還是一個人,亦或是一座山,一條河,一片海,一輪明月,抑或大日星辰,乃至玄黃宇宙……長大后的我們,也終究會遇到對的人,與之同游天下,與之白頭偕老……”
“那就是月靈已經(jīng)長大,也已經(jīng)遇到了對的人,這人就是先生!”
“……”
教導半天,結(jié)果又將麻煩套在了自己腦袋上,這讓馬狂驢十分郁悶。不過,他也算看出來了,雖說這白月靈歷經(jīng)無盡滄桑,看遍紅塵百態(tài),可依舊是一副小孩子心性,沒必要跟她較真。
“先生在長柳街開了大運商行,月靈也要去幫忙!”
“你一個小丫頭能做什么?”
“端茶倒水,洗碗擦地,喂牛養(yǎng)馬,燒火做飯……月靈都會!”
“先生我有手有腳,不需要仆人……哦,還有一件事你可能不知道,大運商行沒有牛馬,只有毛驢?!?p> “這樣哦……那先生需要月靈做什么呢?”
“先生需要你……”馬狂驢本想說需要她離遠點兒,可又有些不于心不忍,便又改口道,“需要一名記賬的管家,你能行么?”
“???可月靈不太識字呀!”
“這不是問題,先生我也不識字,正好打算去沈夫子的幼學堂讀書,你跟先生一塊去就好!”
“好呀!好呀!月靈跟先生一塊讀書!”
……
長柳街的清晨熱鬧非凡,街上路人行色匆匆,街邊小吃攤位熙熙攘攘。馬狂驢提著一個油紙包,慢悠悠的走在街道上,與忙忙碌碌的路人形成了鮮明對比。他的步履輕快自在,嘴里面還哼著歌,看起來心情很是不錯。
昨天晚上,馬狂驢好是一通哄騙,終于搞定白月靈,讓她沒再繼續(xù)糾纏自己,這才得以睡個好覺。他本來是打算叫林紫鳶一起出來吃早飯,奈何那位姑奶奶心情不佳,死活不愿意起床。
“一年有三百六十五個日出,我送你三百六十五個祝福。時鐘每天轉(zhuǎn)了一千四百四十圈,我的心每天都藏著一千四百四十多個思念。每一天都要祝你快快樂樂,每一分鐘都盼望你平平安安。吉祥的光纏繞著你,像那旭日東升燦爛無比……”
馬狂驢正哼的起勁兒,一時間沒注意到腳下,將一名七八歲的小女孩兒撞了個屁蹲兒。結(jié)果,她手中的糖葫蘆掉落在地上,正好被過往的行人踩癟。小女孩兒見狀,頓時“哇哇”大哭起來,引得路人紛紛側(cè)目。
“我去!惹禍了!”馬狂驢慌忙彎腰抱起小女孩兒,柔聲安慰道,“對不起啦!小丫頭!爺爺沒看到你!”
小女孩兒聞言一愣,大大的眼睛透過指縫偷望馬狂驢,似乎不太明白眼前的大哥哥為什么自稱“爺爺”。
“屁股不疼了吧?”馬狂驢見她停止哭鬧,頓時松了口氣,“爺爺再給你買一根……不!是兩根糖葫蘆!怎么樣?”
小女孩兒用力的點了點頭,但依舊用胖嘟嘟的小手捂著眼睛,并從縫隙間偷著瞧他。馬狂驢也不在意,一手提著紙包,一手抱著小女孩兒,朝著不遠處賣糖葫蘆的商販走去。
“喜歡吃什么樣的?小丫頭你盡管挑!”馬狂驢抱著她湊近草棍,“樣式真不少!你要是拿的過來,爺爺就都給你買了……臥槽?”
馬狂驢話沒說完,小女孩兒就將整個草棍都抱入懷中,兩只大大的眼睛更是彎成了月牙。
“你可真行!”馬狂驢將她放在地上,伸手從懷里掏出一粒銀子,“喏!甭找了!老夫連草棍一塊要了!”
商販連忙擺手:“使不得!使不得!這太多了!”
馬狂驢兩眼一瞪:“廢什么話?老夫事兒多著呢?哪有功夫在這等?你要是不落忍,等哪天遇到老夫再找錢!”
“這……那好吧!先生慢走!”
馬狂驢點了點頭,將小女孩兒手中的草棍扛在肩上:“小丫頭,你家在哪?老夫送你回去!”
小姑娘卻是指著街角呲牙一笑,便蹦蹦跳跳的跑了過去。馬狂驢連忙扛著草棍跟上,七扭八拐的穿過幾條胡同,最后竟來到了縣令韓錄的府邸。
馬狂驢摸了摸溜光的腦殼,有些哭笑不得道:“這是你家?”
小女孩兒用力點頭,并上前敲響大門。
“嘭!嘭!嘭!”
“誰呀!”
院內(nèi)傳出韓夫人的聲音,但小女孩兒沒有回應,只是一個勁兒地敲大門。片刻之后,大門閃開一條縫,韓夫人從門后走了出來。當她看到門外的馬狂驢,以及其肩上扛著的一草棍兒冰糖葫蘆,頓時微微一怔。
“韓夫人,別來無恙啊!這個愛吃糖葫蘆的小丫頭,是令千金么?”馬狂驢微微拱手,語重心長道,“韓夫人??!不是老夫說你!這為人父母,自當認真負責?。∵@回幸好遇上老夫,否則令千金就跑丟啦!”
韓夫人微微施禮,面帶微笑說:“先生誤會了,這丫頭并非小女,而是妾身的外甥女。因其父母在外經(jīng)商,故托付于妾身照顧……”
馬狂驢一拍大腿,惱火不已道:“外甥女?外甥女就更應該精心看護啦!若是出了問題,當初還不如直接退辭掉!”
韓夫人低頭,再次施禮道:“先生教訓的是!妾身以后定不會如此粗心大意了!”
馬狂驢這才滿意的點點頭,將一草棍糖葫蘆遞給韓夫人:“那就這樣吧!老夫還有事兒,就不打擾了!告辭!”
韓夫人施禮拜別:“先生慢走?!?p> 馬狂驢也不回頭,高舉著手臂揮了揮,提著紙包大步離去。剛走出沒多遠,他似乎想到什么,遂將紙包揣入懷里,一路小跑著回到了大運商行。至于身后,韓夫人與小丫頭強忍笑意的模樣,他卻是絲毫沒有察覺。
“還好老夫跑得快,要不包子就涼了!”馬狂驢推門走入二樓正廳,將紙包從懷里取出,放在桌子上展開,“林姑娘,別睡啦!趕緊起來吧!”
林紫鳶不聲不響的走進正廳,臉上掛著些許困惑之意:“昨夜很安靜,一點聲音都沒有,感覺十分不舒服?!?p> “夜晚本就應該安靜??!”馬狂驢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越安靜不是睡得越香么?怎么會不舒服?”
林紫鳶拿起一個包子,一邊兒小口的吃著,一邊輕輕搖頭:“這么多年,我已經(jīng)習慣了你的呼嚕聲,故此睡得并不安穩(wěn)……除了沒有聽到你的呼嚕聲,我也沒有聽到蟲鼠活動的聲音,這有點兒不合常理。”
聽她這樣一說,馬狂驢忽然想到了白月靈。她跑到自己床上胡鬧,可是整出了不小的動靜,自己更是呵斥她一頓,林紫鳶沒道理聽不見啊?難道白月靈在林紫鳶的房間周圍布了禁制?
馬狂驢皺眉思索著,樓下突然傳來一陣熟悉的哭鬧之音。他好奇的站起身,來到二樓陽臺上朝下眺望,就見剛剛那個“坑”了自己不少糖葫蘆的小女孩兒,竟然被白月靈捏著后頸提在半空!
“白月靈!你搞什么鬼?還不給我把人放開!”
他這一嗓子,頓時將原本來來去去的行人嚇了一跳,紛紛轉(zhuǎn)頭朝二樓望來,反倒是對提著小女孩兒后頸的白月靈毫無所覺。之后,這些人便徹底靜止下來,成了一座座活的雕像。
“先生,你看月靈抓到了什么?”白月靈笑靨如花,提著小女孩兒飄上二樓,“一只狐貍哎!還是白色的!嘻嘻……”
“狐貍?”馬狂驢狐疑的看著白月靈,以及她手中哭喪著臉的小女孩兒,“這狐貍怎么了?你這般抓著它……”
“白甜!你這個小傻瓜,竟然敢來到白松城?”白月靈伸出纖美的手指,彈了她一記腦瓜蹦兒,“難道忘記我們之間的協(xié)定了么?”
小女孩兒呲著虎牙,惡狠狠的瞪了她一眼,直接轉(zhuǎn)向馬狂驢道:“先生!先生!救救甜兒吧!甜兒并不是來搗亂的,是奉媚兒大姐的命令,來此采買各種貨物的……”
“望月峰的白媚兒?”馬狂驢目瞪口呆,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滿臉大喜道:“這可真是巧了!老夫正要去大荒山域找你們,過去交易一些物品!你此刻來到白松城,正好省去老夫不少銀子!”
白甜連忙抱起小手,不停朝他作揖:“甜兒愿聽先生安排!”
白月靈一聽,頓時急了:“先生莫聽這狐貍精亂說,它們向來狡猾,不可輕易信之??!”
“安啦!有先生在!怕什么?”馬狂驢拍了拍她的肩膀,將白甜從其手中接過,抱在懷里好是一番打量:“你這小家伙兒,也有幾百年道行了吧?怎么是這幅幼稚模樣?”
“多謝先生!”白甜示威似的對白月靈揮了揮粉嫩的小拳頭,看起來頗為得意,“回先生的話,甜兒雖有六百年修為,在白狐族里卻也該算作是小孩兒……若……若是先生喜歡成熟一點兒的,甜兒也可以試著幻化一下……”
馬狂驢滿頭黑線:“不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