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終于找回的記憶
倉庫里面貨物堆積,顯得空間逼仄,墻上最高處有那一兩處小小的格子窗戶,不知外面是陰天還是黑夜,黑漆漆一片。
倉庫門口有一處燈光,其他地方皆未點燈,一時間,不知今夕幾何。
林蔓大為不解,小心翼翼的走在倉庫里,有些不明所以。
這是哪里?
如果是她的記憶,可是她一點印象都沒有。
還是說夢境嗎?
林蔓惴惴不安,其實她很害怕黑暗,雖然知道是自己多想,但是她總感覺黑暗中有些奇怪的東西,這讓她猶如驚弓之鳥。
進退兩難間,大門突然被打開,走近兩個男人。
高的那個身材魁梧,滿臉橫肉,臉上一道傷疤,顯得兇神惡煞;另一個正好相反,矮小瘦弱,賊眉鼠眼。
林曼雖然知道自己沒有危險,但自己還是下意識的躲到了一邊。
高個男人叼著煙,大步流星朝前走,矮個男人亦步亦趨,緊隨其后,滿臉諂媚的笑容。
一邊走,兩人一邊說著話。
“后天晚上船就來了,給我看緊點?!?p> “放心老大,每天兄弟們都檢查好幾遍。”
高個男人男人走到蓋著布的箱子前,掀起籠布查看。
看著眼前的場景,讓林蔓大驚失色,不敢相信眼前的場景。
原來底下并不是箱子,而是鐵籠。
鐵籠里面竟然關(guān)著一個小孩子,看這樣子不過四五歲。
高個男人滿意的放下布,扭頭對著矮個說,“看著點,這種身體不錯的娃娃別餓著,尤其是男娃娃,到時候這價錢肯定不低。”
矮個男人連忙點頭應(yīng)著。
高個一個個掀起去檢查,這里面竟然全都是小孩子,數(shù)一數(shù)差不多有十來個。
林蔓捂住嘴巴,壓抑著自己的叫聲。
到了最后一個籠子,男人掀開一看,里面兩個小孩擠在一起,看年齡已經(jīng)十歲左右。
男人啐了一口唾沫,“找了些什么玩意,讓你找小孩,你找這么大的,這么大的早就知道回家的路了?!?p> 矮個男人叫苦不迭,“老大,不是不愿意找,最后這幾個名額實在是湊不起來了。十歲也不錯,女娃賣到深山里,一群老光棍搶著要,男娃就賣的遠點,要是實在沒人愿意要,再大點看看能不能賣器官?!?p> 高個男人有些不滿,但卻沒再多說什么。
“這幾天一定要看緊點,這么多孩子失蹤,上頭已經(jīng)開始查了?!?p> “放心吧頭,這幾日我和兄弟們看的牢牢的,再說一群小孩子能泛起什么風浪?!?p> 高個男人吐出煙,一腳踩滅,準備離開?!昂煤每粗?,到時候少不了你們的好處”。
一聽這話,矮個男人眉開眼笑,本就擠在臉上的五官更是局促。
“沒問題,這您放心?!?p> 兩人一起離開了倉庫,林蔓聽著上面落鎖的聲音,終于回神。
已經(jīng)是冬天,倉庫內(nèi)沒什么取暖的工具。
看著籠子里,孩子們瑟瑟發(fā)抖的樣子,林蔓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
這到底是哪里!
如果是回憶,為什么自己完全沒有印象。
如果是夢,林蔓只想快點醒來。
最后的那個籠子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
林蔓小心翼翼的靠近,透過籠布的縫隙,發(fā)現(xiàn)剛才還在昏睡的兩個孩子已經(jīng)醒來。
借著昏暗的燈光,林蔓看到了女孩的臉。
她驚叫出聲,向后一退,卻被絆倒,摔在地上。
籠中的小女孩竟然是她自己!
此時的她灰頭土臉,已經(jīng)快要看不出原本的模樣。
小林蔓怯生生的坐著,看向男孩。
“哥哥,我們該怎么辦?”
旁邊的男孩子坐起身,舉止像是一個小大人,雖然聲音冰冷,卻是安慰著小林蔓。
“不要怕,等到天黑,那個男的喝醉時,我們就行動?!?p> 他們兩人被關(guān)在這里兩天了,每天只有上廁所的時候才能走出去。剛來到這里時,小男孩試圖跑出去過,但剛出去沒多久便被抓了回來,不僅被毒打了一頓,還加強了周邊戒嚴。
小男孩不敢再輕舉妄動,只能暗暗等待。
這兩天,送來的吃食和水,被他們偷偷藏了起來為逃跑做準備。
小林蔓木木的坐著,原本靈動的眼睛,眼神已經(jīng)黯淡,“哥哥,你說我們還能逃出去嗎?”
小男孩輕輕擦拭女孩的臉,
“一定可以的?!?p> 林蔓感到喘不上氣,她的腦袋疼得厲害。
眼前的場景開始變形。
林蔓緊緊抱著頭,蹲在地上,想要減緩疼痛感,天旋地轉(zhuǎn)間,不知過了多久,疼痛終于消失。
林蔓大口喘著氣,從地上慢慢爬起,腳步不穩(wěn)踉踉蹌蹌。
周圍已不再是昏暗逼仄的倉庫。
前方有一束光亮,林蔓伸手擋住刺眼的光,不自覺的跌跌撞撞向著光亮走去。
等林蔓恢復意識時,發(fā)現(xiàn)自己又來到了醫(yī)院走廊。
她有些呆愣,麻木地向前走。
遠遠的,林蔓看到前面站著一個人。
她扶著墻,慢慢走近,才認清,原來是姜岸。
“媽······”
林蔓向前走著,剛才的疼痛用盡了林蔓的力氣,有氣無力的喊著姜岸。
姜岸像是聽不到林蔓的呼喊,一直在打電話。不知在說什么,臉憋得通紅。
恍恍惚惚間,隨著越來越近,姜岸的聲音流入了林蔓的耳朵,聽清了她在說的話。
“她不是你身上掉下來的肉嗎?你也抱過她親過她,現(xiàn)在她為了去找你,被人販子拐走差點連命都沒了,你為什么連來看她一眼都不愿意,你有了其他的孩子,但是林蔓不是你的孩子嗎?”
“你不要她,自有我和她爸爸來養(yǎng),只是求你來看一眼,這也不可以嗎?”
“喂?喂?”
姜岸不敢相信的看著被掛掉的電話,狠狠地把手機砸向地面,哭出聲來。
林蔓停下腳步,身體軟軟的倚靠在墻上,努力不讓自己倒下。
她終于明白了這些場景是什么。
一幕幕,是被她刻意遺忘,試圖拋棄的過往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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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蔓五歲那年,蔡予斯頭也不回的離開了她。
在她在離開之前,林蔓感覺到了異樣。
比如蔡予斯對她越來越不耐煩,一點小錯都要懲罰,像是把自己的情緒一起發(fā)泄到林蔓身上。
比如林康德和蔡予斯的爭吵越來越多。林康德上班到很晚,回家時,林蔓早已睡去,她睡得迷迷糊糊間,經(jīng)常能聽到兩人的爭吵。
林蔓雖然是個小孩子,但是懂得察言觀色。
她想,是不是因為自己不乖,媽媽才會懲罰自己,父母才會吵架。
林蔓一直努力做個乖小孩。
可即使這樣,也沒能挽留住蔡予斯。
五歲生日沒過多久,蔡予斯與林康德離婚,離開了林蔓。
離婚這個概念,對剛剛五歲的林蔓來說,是不能理解的的一個詞。
白天上班時,林康德將她拜托給鄰居阿婆照顧,小林蔓趁著阿婆睡著,偷偷跑到橋邊。
以前她就在這里等媽媽。
可是這次等到天黑,蔡予斯也沒有出現(xiàn)。
深夜才下班的林康德最后在在橋上找到了睡熟的林蔓。
林康德不想破壞林蔓心中媽媽的形象,于是他騙林蔓,媽媽只是去了另一個地方,等長大后,就可以見到她。
林蔓似懂非懂,偷偷藏起了和媽媽的合影,暗暗發(fā)誓,要快點長大,再見到媽媽。
日子過的艱難,但好在林康德的事業(yè)好不容易有了起色,為了更好照顧林蔓,他雇傭了一位家庭教師。
那天起,姜岸便來到了林蔓的身邊。
那一年,林蔓很依賴姜岸。
她每天晚上都會想媽媽,而出現(xiàn)的姜岸,就像她的媽媽一樣。
會溫柔的給她講睡前故事,做好吃的飯,陪她聊天,還會扎好看的小辮子,
姜岸的出現(xiàn),彌補了媽媽這個角色的空缺。
她真的好喜歡姜岸,很久沒有再想起過蔡予斯。
但當林蔓偶然聽到大人聊天,知道姜岸要做自己媽媽的時候,她憤怒了。
她有自己的媽媽,等她長大,她的媽媽就會回來,她不需要別人做她媽媽。
林蔓等不及長大了,趁著姜岸出門買早飯,她將自己和媽媽的照片,放進生日時蔡予斯送給她藍色小書包,跑了出去。
那天,林蔓說要吃鎮(zhèn)上一家店的生煎,姜岸為了給林蔓買喜歡的早餐,早早的出了門,隊伍很長,排了很久總算買到。
姜岸開心的往家走,想著林蔓吃到心滿意足的樣子,心底柔軟。
走到一個十字路口時,人行橫道聚了一群人。
姜岸本沒有在意,可聽到路過的人說,小姑娘真可憐。
小姑娘······
姜岸聽到小姑娘三個字,心就開始發(fā)慌。她急急忙忙沖上去,卻看到林蔓躺在地上。
幸好車速不是很快,林蔓只是受了些輕傷,姜岸不眠不休在醫(yī)院照顧了快半個月。
林蔓醒來時,看著姜岸趴在床邊睡覺??粗躲俱驳哪?,林蔓后悔不已。
看到林蔓醒了過來,姜岸喜極而泣。
林蔓伸出手,輕輕抹去姜岸臉上的淚水,喊了第一聲媽媽。
此后,林蔓再也沒有提過蔡予斯。
她想,她的媽媽不會回來了。
這樣平淡安穩(wěn)的日子一直到九歲,偶然間,她聽到了蔡予斯的名字。
林康德和姜岸在聊天,沒注意到林蔓就在角落。
他們說,蔡予斯早就有了新的孩子。
林蔓把自己鎖在屋子里,哭了好久。
原來她的媽媽有了新的孩子,這就是不來看她的原因嗎?
想了好幾天,林蔓終于做了決定,媽媽不來,那她自己要去找媽媽。
她要當面問蔡予斯,難道有了新的孩子,就不要自己了嗎?
偷偷抄下父親手機上的地址,林蔓打破了小豬,拿走存了好多年的壓歲錢,離開了家。
她知道想去找媽媽,要先坐車。
林蔓一個人在路上慢慢走著。
突然一輛車停下,一個和善的大叔問她要去哪里。
林蔓警惕地看著那個人,不去理會。
可下一句,大叔說,是你媽媽讓我來接你。
林蔓就這樣輕易相信了陌生人的話。
人販子迷暈了她,帶她到了倉庫,跟其他小孩子放在一起。
四天的時間,度日如年。但她忘記發(fā)生了什么,自己又是怎么逃出來。
再見到林康德和姜岸時,林蔓呆呆傻傻,一個人抱著雙膝,躲在角落。
看著滿面胡茬憔悴不堪的林康德,她一時之間沒有反應(yīng)過來這是自己的爸爸。
姜岸和林康德站在一邊,小心翼翼的看著林蔓,不敢說話,怕刺激她,眼神滿是期待卻又不敢上前,周圍警察看著心酸。
過了許久,林蔓終于反應(yīng)過來,撲上去抱住他們喊爸爸媽媽。
林康德和姜岸再也忍不住,抱著林蔓痛哭出聲。
林蔓再也支撐不住,暈了過去。
醒來時,林蔓一時分不清自己是在哪里。
她感到恐懼和絕望,以為與父母團圓是自己做的一場美夢,現(xiàn)在的她還在人販子手里。
她連忙下床,跑到門口,想要逃出去。
卻聽到外面?zhèn)鱽斫兜穆曇簦D住,停下了開門的手。
原來,這樣努力去找的媽媽,早就已經(jīng)拋棄了她。
林蔓慢慢走回床,還沒上去,又暈了過去。
再次醒來時,林蔓忘記了一切。她又變成了那個活潑開朗的小女孩,仿佛一切都沒有發(fā)生過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