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你他媽當(dāng)個狗屁的心理醫(yī)生!
奚榕覺得,終于問到了重點(diǎn),他想,今天這場咨詢,或許會有突破。
“因為不喜歡孩子?”奚榕一步步地在問出答案。
“一般吧,對孩子說不上喜歡,也說不上討厭。”她目光默默飄向了某一處,“一開始的想法,是不想讓自己的孩子去承受我承受過的痛苦。”
奚榕傾身向前:“后來,怎么還是生下了?”
“我丈夫雖然很好,但還是個傳統(tǒng)的人,他總覺得,自己應(yīng)該要有個孩子,人生才算完整,而且,他好喜歡孩子……”談及此處,她嘴角揚(yáng)起了一抹久違的笑意,“你知道嗎?他每次陪我去游樂園的時候,一看到小朋友就喜歡得眉開眼笑的,他說他最大的愿望就是有一個女兒,然后親手給她扎辮子,送她上學(xué)……”
“聽得出來,你丈夫是真心喜歡孩子?!鞭砷劈c(diǎn)點(diǎn)頭,“所以你最后妥協(xié)了,是嗎?”
“他是沒強(qiáng)求過我,可他什么都順著我了,現(xiàn)在只有這么一個心愿,我不忍心啊……”她長長地嘆了口氣,眼中充斥著悲傷,“他想生,那就生吧,都說自家的孩子都會喜歡的,我想,我也會吧?!?p> “那你喜歡你女兒嗎?”奚榕問。
“我感覺……沒有?!彼龘u搖頭,似乎自己也很不解,“我不知道是我生性冷漠還是怎么回事,我討厭她的存在。”
她深吸了一口氣,過了幾秒,再繼續(xù)說了下去。
“以前,我爸會把愛都投入在我一個人身上,我丈夫也只會寵我一個人,我公公婆婆待我也算還好,但是……”她頓了一下,“自從她出生以后,全家人都圍著她在轉(zhuǎn)?!?p> 奚榕在病歷本上繼續(xù)記錄著。
“我生完孩子后,感覺元?dú)鈧瞬簧伲L了很難看的妊娠紋,還會漏尿……”她嘆了口氣,笑容有些苦澀,“也是,你們男人不會懂的。”
“我在醫(yī)學(xué)知識在懂一些。”奚榕回答,“懷胎十月,十分不易?!?p> “是啊,那段時間的我,感覺更嚴(yán)重了,我常常心里難受得透不過氣,那些親人……他們明明就在我身邊,可我總覺得他們要離開我了!”韓琴越說越激動,嘴唇都在顫抖,“我跟他們說了我的身體情況,他們都說,女人都要經(jīng)歷這一關(guān)的,讓我慢慢恢復(fù),不要想太多,我……我這輩子最討厭聽的話,就是別人叫我想太多!”
她閉上眼,深呼吸好幾下,而奚榕也等了她一會再繼續(xù)出聲。
“所以?!鞭砷欧畔虏v本,瞇眼看著她,“你的這份怨恨,發(fā)泄到了女兒身上?!?p> “都怪她啊!”她尖利地叫了起來,“如果不是因為她!我……我不會變成這樣,所以,她死了不就好了嗎?”她牽扯著嘴角,又是流著淚,又是在用力地笑,“只要她死了,就沒人分走我該有的寵愛了,他們還是會愛我的,一切都能變好的……”
她失去了方才的平靜,情緒又開始逐漸失控了。
但奚榕并未做什么阻攔,他記下最后那句“極度缺乏安全感”后,將病歷本合上放置一旁,神色淡淡地看著面前憔悴的女人。
她已經(jīng)瘋了,卻又好像很清醒。
“你再想一下?!?p> 奚榕這句話落下后,韓琴又止住了她的尖叫。
她等著奚榕,等待他即將要說出的話。
“你是真的不喜歡你女兒嗎?”奚榕放慢語速,一字一句地反問,“還是說,你以為自己不喜歡?”
“我當(dāng)然不喜歡!”她毫不猶豫地回答,“我恨死她了,都是因為……”
“她有沒有對你笑過?”
奚榕突然的問話,讓她徹底怔住了。
“那種笑,很干凈,像鈴鐺一樣好聽,連那雙眼睛里也都是笑?!鞭舍t(yī)生緩緩說著,“她會不會突然拉住你的手?”
韓琴深吸一口氣,眼中閃過了一道明顯的漣漪。
“她的手很小,手指很軟,她無法牢牢地握住你的手,所以會用整只手抓住你的手指,她雖然小小的,但力量卻很大,你有的時候都無法抽離出來?!?p> “我……”韓琴搖著頭,嘴里念叨著,“不是這樣,不是的……”
“她會哭哭啼啼,有點(diǎn)吵,但如果被你抱了,她就會安靜下來。她會一點(diǎn)點(diǎn)地長大,從一個皺巴巴的孩子,慢慢變得水靈可愛。”奚榕依舊在說著,“她不會說話,但她還是會用很多方式,表達(dá)她對你的依賴,以及?!?p> 奚榕傾身向前,一瞬不瞬地看著她:“她愛你?!?p> “?。?!”
韓琴捂著頭,發(fā)出了一聲慘烈的尖叫聲。
她撕扯著自己的頭發(fā),一下又一下對著自己的臉扇巴掌,她周圍沒其他東西,她只能用拳頭用力地捶著墻,哭得撕心裂肺。
奚榕及時按鈴,幾個護(hù)士沖了進(jìn)來,將她按在了椅子上。
“為什么!到底為什么!”韓琴瞪著奚榕,不斷落淚的眼中,夾雜著滿滿的恨意,“你不是心理醫(yī)生嗎?你他媽當(dāng)個狗屁的心理醫(yī)生!我……我根本不想再想起她!你為什么這么做?!為什么要逼我?!啊!”
奚榕依舊穩(wěn)坐不動,深邃的眼中,卻有了起伏波瀾:“所以呢?你認(rèn)為自己只要看起來平靜了,就算病好了,還是說,你以為只要逃避一輩子,就能洗清所有的罪孽?”
“不!”韓琴嘶吼著,“我不喜歡我女兒!我從來都不!我討厭她!”
“你可以這么說?!鞭砷耪酒鹕?,瞇了瞇雙眼,“但你心里,當(dāng)真這么想嗎?”
“你閉嘴!!”
奚榕沒再繼續(xù)說下去,而是對護(hù)士道:“臨時醫(yī)囑,取鎮(zhèn)定劑過來。”
這天,韓琴的狀態(tài)很差,明明已經(jīng)安分了很久,卻在奚榕和她談過后,突然又像發(fā)瘋了一樣,直到奚榕給她打了鎮(zhèn)定劑,才算平息了下來。
那些護(hù)士偷偷在背后議論過,一向口碑很好的奚醫(yī)生怎么還失誤了?
但奚榕明白,她必須要經(jīng)歷這個過程。
在清醒地認(rèn)清自己的內(nèi)心后,為她的所作所為懺悔,只有突破這個宣泄口,才會讓未來的治療更順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