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微晃，阮爾爾驚醒，以為又是做夢，慌亂中環(huán)看四周，身上蓋著警制外套，邵東坐在身邊。
“醒了？”
阮爾爾不真實的懷疑這一切。
“好好休息，我送你回家?！?p>
大巴車正馳騁在夜色下，車燈照著前路，暖氣開得正足，阮爾爾手心微微冒汗。
“我不是還在做夢吧？！”阮爾爾猛敲自己腦門，邵東眼疾手快一下抓住她手，輕語道：“別傻，安心?！?p> 暮色綿綿，四下里寂靜無聲。阮爾爾朝左微側身子，側臉靠著椅背，悄悄地觀察邵東，雖已不是少年時那般模樣，可瑩瑩燈光見依稀可見他的側臉，黑暗中，眼神依然明亮堅毅。
“你……是警察？”
“嗯，看起來不像？”
“不太像～”阮爾爾連連搖頭，又問：“我怎么睡著了？”
“你一驚厥，暈了過去，搶救了半天，發(fā)現(xiàn)是低血糖，輸了液，睡到現(xiàn)在。”
“又暈了？”
“對啊，又暈了?！?p> “現(xiàn)在幾點了？！”
“快12點了，新年快樂?！?p> “那個，我要給家里去個電話，可是手機沒電了?！?p> “我已經給叔叔阿姨打過電話了，他們已經了解情況?！?p> 他還記得她家的電話？阮爾爾心里盤算著要如何開口質問他這些年的“累累罪行”，又生怕打破眼前這副祥和寧靜?！澳阍俨[一會，我會再找個時間跟你細說，好嗎？”邵東語速很慢，隱約還能感覺到一絲柔情。
如果這是你消失的第一年，可能我會滿身怨氣，罵你個狗血淋頭。如果是第五年，或許我心里還堵著氣，但是更多的事關心你的安康。但是，你十年之后才出現(xiàn)，我心底里早已同自己化解，同我以外的一切化解，你能出現(xiàn)，已經是上天眷顧我了。
“爸，媽！”
的士開進阮爾爾家的院子，地面上鋪滿了了紅色的爆竹渣。遠遠的，爸爸媽媽站在樓下迎接。
車剛停好，阮爾爾搶先下車蹦跶到爹媽跟前，一個勁的說起旅程奇遇。阮爸阮媽一個勁的盯著后邊，按耐不住的喜悅，問道：“阿原，什么時候悄悄交的男朋友，連爸媽都瞞著。”
“老爸老媽，不是這樣的…”
“叔叔阿姨新年好，讓你們擔心了?！鄙蹡|倒是落落大方地上前打招呼。
“外邊冷，先回家說，來，行李給我?！比畎峙呐纳蹡|肩頭，打算接過阮爾爾的行李。
“叔叔，來的太匆忙沒準備什么禮物，明天補上?！?p> “哪里哪里，你能把阿原安安全全的送回來就是最好的禮物了，回家聊。”阮爸阮媽趕緊把邵東迎上樓。
“小伙子是什么警種？”
“叔叔，我是刑偵支隊的?！?p> “你不是交警嗎？”阮爾爾插話。
“今天晚上是協(xié)助交警部門，返程高峰，他們人力不足。”
“這么說你是在執(zhí)行公務了，會不會影響工作？”
“不會叔叔，這一單是今天最后一個臨時任務，本來我已經下班了的。領導特批我送爾爾回來?！?p> “家里菜都準備好了，都餓了吧，來邊吃邊聊～”
飯后，趁著邵東跟阮爸喝酒聊天的間隙，媽媽把阮爾爾叫進房間。
“從實招來?！?p> “招什么～？”
“小伙子打電話來只說你們是同學，我看沒那么簡單。別裝，什么時候拍拖的？”
“沒拍拖，真的是剛才他們來救援才遇上的，十幾年沒見了。”
“十幾年？以前是同學？”
“高中同學?！?p> “這么說，以前你背著我們早戀了？”
“媽瞧你說的什么早不早戀的，多難聽～”
“他能陪你回家，說明肯定是單身！這小伙子儀表堂堂，工作又好，到現(xiàn)在還沒結婚，會不會哪里有問題？”
“這不能夠吧，媽你真夠損的?！?p> “媽給你問，什么事情都要搞的明明白白的才好！”
“冷靜，您可千萬別。”
阮爾爾的房間跟以前差不多，這么些年了鎖還是壞的。爸媽不喜更新，家里陳設一如當初。就連被褥都是高中時睡的泰迪熊圖案。
“今晚你房間先給小邵睡，我這就給你去客房鋪床?！比顙屨f道。
“行行行～”
一家子圍著暖爐，夜貓子特性在這個除夕晚發(fā)揮的淋漓盡致，第一次守歲守到快通宵。爸媽都異常興奮，抓著邵東問個不停。
“哪里畢業(yè)的？”“買房子了嗎？”“什么級別了？”
…………
邵東恭恭敬敬的端坐著，恍如第一次上門的準女婿一般。
他看上去明明過得好好的，雖然跟之前的設想大相徑庭，頭腦健全四肢發(fā)達，身披制服威風凜凜。是不是不應該原諒他？他會怎么解釋？他葫蘆里到底在賣什么藥？阮爾爾突然有點兒小慶幸自己還單身，內心的小情緒雖然從見面那刻開始就起伏不定，但是，她還是想聽他的解釋。
邵東不時朝阮爾爾方向瞄幾眼，阮爾爾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偶爾打幾個呵欠。
躺下時已快破曉時分，阮爾爾幾乎是秒睡。這一覺她睡得很沉，可能是這這么些年來，睡的最好的一次。
“阮爾爾，我們結婚吧?！比顮枲柮院兴坡犚妭€聲音在耳邊低吟，但倦意依舊，翻身正打算繼續(xù)睡。
“阮大小姐，你快起床救救我吧?！?p> 一個睜眼就看到邵東抵在她床沿邊，阮爾爾如夢初醒，語無倫次的說：“你你你，你又想干嘛？？”
“我什么都不想干，但是你看看我身后……”
阮爾爾睡眼惺忪地，原來是家里的七大姑八大姨全擠在房間門口，等著阮爾爾交代戀愛經過。
“阿原，剛才小邵說你們快結婚了，是真的嗎？”
“你可總算讓我們放心了，一帶回來就是這么優(yōu)秀的男朋友。”
“你這姑娘快起床吧，都什么時候了。你爸還說讓你多睡會，可這都中午了，快先起來吃飯吧?！?p> 阮爾爾家向來喜靜，包括逢年過節(jié)。加之阮爾爾這一把年紀還沒嫁人，阮媽更是不愛社交了，但是這個消息一定是她放出去的，因為終于可以一洗雪恥，揚眉吐氣。
本來就不大的家里跑滿鼻涕小孩，都是侄兒外甥，正是拆家的年紀，阮爾爾腦袋嗡嗡的，外加飯桌上的一頓靈魂拷問，她直呼難以應付，但邵東氣定神閑的該吃飯吃飯，該作答作答，一副見慣大場面的作派。
謎。
這到底是什么個意思。
阮爾爾終于忍不住了，扯了個理由就把邵東帶出門。
“你到底葫蘆里賣什么藥？騙我就算了，還要誆我全家？”
在繞著院子氣鼓鼓的走了第三圈的時候，阮爾爾終于憋出了第一句話，她出門時只披了條披肩，被冷風一吹，順勢把頭給圍上，這一回頭，殺氣十足就像個女巫。
“爾爾，我沒騙你。”
“想走就走，想來就來。你就這么篤定我沒結婚沒男朋友？”
“當然能知道，也不看看我是干什么工作的。”
“流氓當警察??！如果不是這次偶遇，你是不是打算躲我一輩子？”
“不是偶遇，是我專程去找你的?！鄙蹡|上前握住阮爾爾的雙手，繼續(xù)說道：“當年不辭而別，確實是我罪大惡極，朝歌的事，我沒顧及你的感受。對不起?！?p> “可是，你之后就音信全無，你明明可以聯(lián)系我的。”
“當時我特別亂，朝歌的情況很不穩(wěn)定，雖然已經醒過來，但隨時還會有生命危險。所以，就……這個情況反復了幾個月，她醒了睡睡了醒，很不樂觀。后來情況穩(wěn)定了一些，就轉到BJ去繼續(xù)治療了?！?p> “所以你真的在BJ？上次我見到那個背影肯定是你了！”
“其實當年我去你學校找過你，看到你跟一個男生在一起，挺幸福的，瞬間就沒勇氣了。”
“這就成了你逃避的借口？”
“那個時候我要照顧朝歌，內心也覺得有愧于你，配不上你……”邵東有點哽咽，深吸口氣，繼續(xù)說道：“我以為你考上自己夢想的大學，開始新的生活，很快就會忘記我的。第二年，我重新參加高考?！?p> “考了警校？”
“對，私心上我還是想替朝歌討個公道，暗的不行，就來明的?！?p> “當年那伙犯事的人呢？”
“他們后來犯了別的事，數(shù)罪并罰，大部分都進去了，還有一個漏網(wǎng)之魚。他們的案子都是經我手辦的，為避免報復，我把我爸媽他們也都搬離了舊地?！?p> 說到這里，邵東緊繃的面部神經漸漸舒緩開來，長噓一口。阮爾爾試探性地問：“朝歌，她還好嗎？”
“她好了很多。”
“我……你……我們……那她……？”阮爾爾一時語塞，緊緊裹著披肩，盯著邵東的眼睛。眼前的邵東讓她熟悉又陌生。朝歌恢復正常，他又來找她，難道他還想享齊人之福？都快忘記他本身就是個多情種。
“爾爾，這些年我沒有再戀愛，對朝歌我是報恩，但你于我而言是感情，這不能混為一談?！?p> “邵東，你憑什么篤定我還肯相信你？”
“憑昨天晚上你見到我時的反應?！?p> “狂妄自大，我生理性貧血，暈倒不奇怪?！?p> “爾爾，你怨我恨我，我百口莫辯，但如果你對我還有感情，就再給我一次機會好嗎？”
“你這是在征求我同意的樣子嗎？你都敢殺到我家來了，還假模假式的說是考慮我的感受？”
正說著，邵東電話響起，接起電話的他表情逐漸凝重，阮爾爾試圖先放開手，但邵東反倒將其越握越緊。掛了電話，邵東行色匆匆的說：“爾爾，我現(xiàn)在必須馬上歸隊，對不起?！?p> “這，還過著年呢，要不先吃了晚飯？”這會兒輪到阮爾爾緊緊攥著邵東的手不肯放開了。
“緊急任務，可能來不及了，這就得走?！鄙蹡|臉上寫滿不舍?！盃枲枺瑒偛艑δ阏f的都是真心話，瞧，那棟樓，樓頂，還記得嗎？”邵東指著院子里當年那棟最高的辦公樓，“在那里說過的話，我一天都沒有忘記。”說到動情處，邵東攬過阮爾爾，緊抱著她。
阮爾爾下巴緊貼著邵東的衣襟，緊閉雙眼，緩緩道出：“自從你走后，我不曾再抬頭看過星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