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微醺。
陽光撒在平坦的車行道上,反射出一種柔和的溫度。
高樹站在一輛純黑色轎車旁,有些無措地聽著面前女警的訓斥,不時尷尬解釋幾句。
行道樹沙沙輕響,清風在鼻尖流淌,帶來一絲涼意。
“所以,這就是你違章逆行的理由?”女警一只手拿著小本子,另一只手在上面熟練記錄。
高樹有些神不守舍,低聲道:“我只是不太適應日本這邊的交通法規(guī),突然變成左側通行的規(guī)則一時沒有適應過來。”
“你剛從外國回來?華夏、美利堅還是什么地方?”女警停筆,抬頭打量面前的肇事車主。
對于這個國家的交通法規(guī)其實他們這些交警才是怨言最多的,在全世界的人都遵循靠右通行的準則時,獨獨日本和少數(shù)幾個國家是左側通行,這也導致不少交通事故。比如歐美很多進口車的駕駛位會被固定在左邊,一般這種車出現(xiàn)在這里就意味著極高的事故率,也比如剛從外國歸來的人開車會時不時出現(xiàn)各種問題。
如果眼前這人說的是真的,那確實情有可……
“呃……沒,沒有,我沒離開過日本!”高樹回神,連忙擺手。
說完,他沉默了一下,他是穿越者這種事肯定是要爛在肚子里的,怎么可能說給一個交通警察?不管怎么說,自己確實違章駕駛,不過這真不能怪他,下午一點半,路上幾乎沒有幾輛車,他剛剛穿越過來,還有些迷糊著呢,車開著開著就按照自己習慣往右側偏過去了,等發(fā)現(xiàn)問題的時候,已經被交警攔下來了。
他只能再次表達了歉意,出門在外,與人為善永遠是第一重要的事,在這種沒有造成事故的情況下,最多破財免災,扣不了幾分。
右手摸了摸口袋里的錢包,鼓囊囊的,高樹悄悄松了口氣,心情逐漸放松下來。想想也是,看原身出門開著的這款不知名豪車,怎么著也不至于付不起小小的違章罰款。
女警看在眼中,歪頭、沉思,她莫名有種智商被人瞧不起的感覺。
一言不發(fā)在罰單上勾勒幾筆,將之前寫下的數(shù)字割掉,重新填上一個新的。
片刻,精致的眼角輕瞇,深吸一口氣,語氣盡量輕柔卻掩飾不住有些僵硬的表情:“一個沒出過國的人,說自己不熟悉本國的交通規(guī)則,這位先生您難道把警察當白癡不成?”
女警狠狠將罰單貼在車子的擋風玻璃上,雙手掐腰。
“警官抱歉,我不是那個意思?!备邩渎燥@窘迫,他也發(fā)現(xiàn)自己之前的話讓女警產生了誤會,卻不知道該怎么解釋。
女警打量了一眼正撓頭的高樹,扭頭撇了眼旁邊的黑色轎車,總覺得這種窩囊的男人一點也不像像開得起豪車的樣子。
面露懷疑:“這輛銀刺是你的嗎?不會是偷來的贓車吧?”
路過的行人打量一眼兩人的對話,依舊匆匆走過,只有一對母子站在不遠的地方。母親一手提著菜籃子,一手牽著小孩,低聲教育著什么,不時望向這邊。
高樹被問的頭頂見汗。
他有點笨,一向不擅長應對這種詰問,只能用行動彌補語言上的匱乏,趕忙從車子儲物格中拿出行駛證,遞給女警。
女警察警惕接過,認真核對信息,“你叫安西高樹?”
高樹站在一旁呵呵干笑,點頭應是。
原來他姓安西嗎?他自己才剛剛知道。
證件沒有問題,這確實是他的車子,女警仔細看了兩遍,有些不甘心地交還回去,“下次開車小心點,別再讓我抓到你!”
目送女警騎著摩托離開,高樹揪下車窗上的罰單,有些拘的表情逐漸舒展開,但心情仍舊復雜。
穿越伊始就遭到交警阻擊,總感覺不是什么好兆頭。
高樹靠在車旁,將身體的絕大半部分重量分擔出去,看著上面罰款金額一欄上被狠狠劃了兩筆的‘15000’和下面被明顯加粗力道的‘30000’。
他沒想到,這里的警察居然會這么任性。
挪開手指,罰單右下角,被擋在手指下方的執(zhí)法人簽名露了出來。
宮本由美。
熟悉,卻一點也想不起來自己在哪里聽過。
高樹喉嚨有些發(fā)癢,在褲兜里翻找一遍,嘆了口氣,緩步走向街邊的便利店,心里卻還在想宮本由美這個名字。
“老板,來盒利群……”他的話說到一半便止住了,略帶惆悵道:“這兒有什么好煙,一樣來一盒。”
這兒的煙也不知道怎么樣,干脆都嘗嘗,挑兩種抽著舒服的。
從穿越來的一刻他就知道,這具身體是從不吸煙的,那種呼吸間的輕松感是他這個老煙民從大學畢業(yè)就沒感受過的。
但他想不明白,為什么自己的煙癮卻跟著自己來了。
也許這就是跨越時空的相愛相殺罷。
便利店老板娘是個帶著金絲眼鏡的瘦削歐巴桑,正翹著二郎腿百無聊賴地聽著收音機傳出的新聞,聞言眼鏡后的三角眼翹了起來,竹竿似的手靈敏的在柜臺下抽出一盒又一盒高樹沒聽過名字的香煙,看她麻利的動作,歲月的流逝一點也沒影響她在工作上的熱情。
“五年懸案今日水落石出,為遮掩弒父罪行,母親囚禁兒子長達五年,最終破解案件的竟是帝丹小學四名七歲幼童,據(jù)江戶川柯南小朋友所說……”收音機中傳來播音員公式化的聲音。
高樹視線從老板娘手頭挪開,臉色漸漸難看起來,他剛才好像聽到了一個奇怪的名字。
……
呵,死神小學生啊!
行道樹中不知名的昆蟲吱吱作響,身側偶爾馳過兩輛車子。
坐在車里,高樹深吸一口氣,嘴里的煙頓時少了半截,車內陷入一陣沉默。
想起來了。
原來都是名偵探柯南里頭的劇情人物啊。
車子里煙霧繚繞,尼古丁的致幻作用讓他想起了上輩子看過的一集集動漫。
其實他挺喜歡看《柯南》的,有時候閑下來,還是會偶爾追番。他還記得主角柯南,女主是毛利蘭和灰原哀,還記得大阪黑雞,怪盜基德,少年敢死團,警視廳拍照科,還記得酒廠的一眾叛徒……
但他屬于那種看動漫不過腦子的那種,對于一千多集的探案劇情還真沒記得多少。
現(xiàn)在想來,他印象深刻到稱得上是童年陰影的劇情大概只有一個,名字同樣記不清了,好像叫吸血鬼公館還是什么來著,當時正好看到柯南給毛利小五郎打了一針,然后那本漫畫書就被老師沒收了,以至于讓他整整兩個晚上睡前都在思考那貨是怎么死的,怎么死了以后還能出現(xiàn)在眾人的合影上,兇手到底是誰……
高樹有些郁悶,那本漫畫書到最后也沒從那混蛋老師手里要回來,據(jù)說是她把書帶回家給她家兒子看,結果被她兒子的小學老師沒收了??上У阶詈?,他還是沒能知道殺人兇手到底是誰。
香煙燃盡,煙灰剝落將高樹燙醒。
他回過神來,隨手掐滅煙蒂,右手輕撫小牛皮包裹著的方向盤。他是個俗人,沒有為愛發(fā)電的勇氣和閑心。只是想了想便放棄了這些想法,即使他知道每一個案件的過程又能怎么樣,難不成還要自己舍棄了這土豪的身份改行做偵探嗎?
開什么玩笑!
他上輩子當了那么多年的社畜,在地球時不時熬夜剪輯電影,為一部部即將上映的‘大制作’肝到一滴不剩。
他憑自己本事猝死,憑自己本事穿越,憑自己本事占據(jù)的這副土豪身體,憑什么還要去遭罪受累,每天和尸體打交道,和警察做朋友?
更何況……
咚咚!
車窗玻璃被敲出清脆的響聲。
高樹抬頭,望向窗外,迎面而來的是女交警如刀的目光,駕駛警用小電驢的宮本由美怒敲車窗:“高樹是吧,盯你半天了,在禁停區(qū)域停車至少十五分鐘,你的駕駛考試是怎么過的?下車,接受檢查!”
高樹捏了捏手里的罰單,宮本由美皮笑肉不笑,神色漸漸木然。
更何況,他和警察之間可能天生犯沖,是不可能做朋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