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妙計安天下 攘臂畫乾坤（上）

　　周尚聞術言，略微思考了一下，乃言道：“我聽說如今豫州為穎川郭貢所占，南陽歸荊州劉表所有，不知是真是假？”

　　袁術聽到此語一愣，隨即趕忙擺手斥退身旁侍人，這才問道：“祭酒是從何處聽說的？”

　　如今消息閉塞，中原混亂，商旅難行，就算是袁術，也是來之前才得了族人信報，誰知這周尚偏居江北，竟也能曉得此等消息。

　　周尚此時瞥了瞥目瞪口呆地陸、李二人，暗自得意，卻不愿真正透露周氏的底蘊，含糊其詞地說道：“尚與長安的兄長有書信往來，是信使路中所見聞也。”

　　袁術皺了皺眉頭，此等變故才幾日的功夫，哪有這般巧合的事，看來周家兩世太尉，也是不凡呀。

　　但此時正討方略，也不好盤問，遂微微點頭，表示認可了這一說辭，同時又說道：“此事不假?！?p>　　李、陸二人聞言神色各異，陸康得知后臉色忽晴忽暗，心中忍不住破口大罵道：“好個廬江周氏，我如此寬待爾等士族，以為坐上客，如今時局有變，卻連氣都不通一下，早知袁術無尺寸之地，我便助陳瑀攻他，豈不更好?！?p>　　而是李豐臉色卻變得十分難看，南陽丟了他是知道的，袁氏家眷不就從那里接來的嗎？

　　但如今豫州已失，而九江郡還沒有完全掌控，此真危急存亡之時也，不論是徐州陶謙、豫州郭貢、荊州劉表，單一者若起覬覦之心，舉州征我，則必敗亡矣，這可如何是好。

　　周尚沒有理會眾人色變，繼續(xù)說道：“既如此，思欲返北，乃可得乎？”

　　袁術聞言面露不虞，又問道：“不可求北，那依汝之意，該向何方呀！”

　　周尚見其不喜，暗罵自己又沒控制住，便主動放低了姿態(tài)，拱手溫聲說道：“臣嘗聞昔楚漢相爭，高帝雖弱，擁崤函之險，以秦蜀為后方，兵糧不絕于道，雖百敗而一勝，天下得焉?！?p>　　“項王雖強，有英布虎視在南，彭越襲擾在北，國大而無有險阻，雖數(shù)萬精卒，愈戰(zhàn)愈少，垓下一役，國滅身亡?！?p>　　“以此觀之，得非地利可以取天下也?！?p>　　眾人聞言點了點頭，而李豐忍不住附和道：“祭酒所言大善，暴秦崩滅，劃分天下者，項王也，以孟子天時地利人和之說，項王可得天時。至若人和，高帝約法三章，項氏楚地名望，旗鼓相當爾?！?p>　　聽得豐言，陸康忍不住側目而視，心想：“這武夫竟也知經(jīng)史，袁術帳下人才何其之多，此非我所能奪也?！?p>　　因此，再不敢有趁機逐滅袁術之心。

　　而袁術此時卻暗自思謀，心想：“咱怎么能只占地利，這不是走了東吳的老路嗎？”

　　遂又開口問道：“孟夫子既言地利不如人和，我欲求人和，可以乎？”

　　周尚聞言心中忍不住大罵道：“你個袁公路，真是貪得無厭，你要能稍有點人和，哪能淪落到今天這個地步?！?p>　　但這種話終究是無法直說出來的，周尚遂有些委婉地說道：“昔以人和取勝者，得非文王父子乎，商失其望，四方皆叛，乃有數(shù)百諸侯云從伐紂之事?！?p>　　“而今漢室雖衰，民心未盡，仍有賢能智士奔走于內(nèi)，劉氏宗親使牧在外，只聞諸侯討董，未聽武王伐紂，明公又往哪里去求人和呀！”

　　而陸康卻趁機進言道：“人和難有，民心可依，使君宜約束士卒，善待百姓，使能安樂，數(shù)世之后，難道還沒有一點希望嗎？”

　　一旁的李豐聞言反駁道：“天下分屬，一世而定，府君之策太久，又哪里來的及？”

　　陸康此時擺正心態(tài)，不再等待袁術敗亡驅逐，坐視袁術霍亂東南，遂爭執(zhí)道：“短時雖不得人和，民心向背，豈非利國？”

　　“征戰(zhàn)在卒，卒強則軍勝，昔齊國安富而不戰(zhàn)而降，難道是田氏不得民心嗎？”

　　“田氏好武而傾覆，若無民心，又哪能以二城復國也?！?p>　　…

　　看著面前爭執(zhí)不休的兩人，袁術皺了皺眉頭，舉杯摔罵道：“或言南，或言北，汝曰攻，他曰守，各執(zhí)道理，如此爭執(zhí)，又哪能討論出什么結果來。”

　　二人見術發(fā)怒，皆伏地拜饒，不敢言語，此時堂上也為之一靜，也不知袁術又為何發(fā)怒。

　　伏地的李豐率先打破了寧靜，請罪說道：“臣等智慮淺薄，不足以謀斷大事，然嘗聞周尚從侄周瑜，有俊才，善韜略，明公何不請他前來？”

　　袁術此時有些醉了，早已忘了此番正事，經(jīng)李豐一提醒，才想起來，乃看向周尚，問道：“周祭酒，不知周瑜何在也？”

　　周尚此時一臉訝然，這怎么說到我那侄兒身上了，其雖有異才，然未嘗處大事，哪能讓他前來，好你個李豐，這不是來轉移怒火的嗎？

　　思到這，遂開口推勸道：“家侄年少，不過有幾分風流名姓罷了，又哪里懂什么韜略，將軍說笑了?！?p>　　而袁術卻不理他說辭，直問道：“祭酒莫要自謙，實不相瞞，我來廬江，便是為請令侄周瑜矣?！?p>　　堂上眾人聞言大驚，互相交頭接耳，那周瑜有這么大本事？一個小毛孩子，竟要袁術親自前來。

　　而周尚聞言也不好再說什么，還想事先囑咐公瑾一番，遂開口言道：“既如此，我請歸領周瑜來見？”

　　袁術聽此心道：“你怕不是要帶周瑜跑路吧，你周家這么大本事，而廬江四門又不是我的人，失去兩賢才，這怎么能行。”

　　乃笑言道：“我還沒有和祭酒請教完孟子學說，召見令侄之事，派遣一使者即可，何必勞煩親往?！?p>　　……

　　舒縣周府，一青年坐于院中，手撫一竹簡，時而低聲吟誦，時而托腮沉思，過了好一會兒，許是有些累了，竟站起身，一手抓住院中的老樹枝干，腳踏石桌，騰躍而起，幾步便攀跳到屋頂，舉目南望。

　　嘴中不時念叨著：“伯符伯符，也不知你怎么樣了！舒縣才俊，無一及君也?！?p>　　就在這時，周府大門方向突然穿來車馬聲，周瑜轉頭看去，但被擋住了視線，只見其又看了看天色，低聲念叨道：“奇怪，這是伯父的車馬聲，怎的來的如此之快？”

　　遂順著樹干下房，往大門跑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