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準(zhǔn)備好了嗎？”
雙方各自穿戴好護(hù)具后，星野七音向著秋山信問道。
“嘿嘿，我在旁邊給你們兩個當(dāng)裁判！”
山崎佳知笑嘻嘻地站在一旁。
“真的要用木刀嗎？”
秋山信掂量了下手上的木刀，一股沉甸甸的感覺反饋而來。
這種冰涼而堅實的觸感，真就跟一條水管差不多，要是手上稍微用力點，把人打得骨頭折斷、頭破血流不成問題。
上輩子從小到大都是好好學(xué)生的秋山信，拳頭都沒怎么用過，更別說用這種又粗又硬的棍子去砍人了。
雖然他在加入劍道部之前就有這個覺悟，可真正摸上了，才發(fā)現(xiàn)心里的負(fù)擔(dān)還是很重。
木刀和竹刀不一樣，竹刀好歹還是軟的，可木刀是真能殺人的。
“放心?！?p> 即將和他同場對弈的星野七音看到了他眼里的猶豫，安慰道。
“劍道型的演練不像實戰(zhàn)那樣，動作會慢一點，就算你不相信自己，也總該相信我吧?！?p> 唉，我一個大男人，皮糙肉厚的倒沒什么，還不是怕你受傷。
不過也對，畏畏縮縮的也學(xué)不來劍道。
況且，劍道不是閉門造車，不是說隨便找個山洞什么的地方，窩在里邊，然后飯也不吃水也不喝，對著空氣打上十幾年的拳，然后某天出來突然就打遍天下無敵手的。
這種好事只能出現(xiàn)在小說里，現(xiàn)實里大家畢竟都是正常人，一個人拿把刀擱那練個幾十年也不能一刀劈下來一棵老脖子樹吧，所以只有不斷地和人對戰(zhàn)才能真正地變強。
要做好隨時會受傷的準(zhǔn)備，也要抱著會傷害到他人的覺悟。
然后在這兩者中間找到一條恰到好處的線，在這條線上如履薄冰、十年如一日地磨煉自己的武藝，也許這才是劍道中，“道”字的內(nèi)涵。
所以星野七音愿意費時間給她做陪練，她本人都不介意了，自己還糾結(jié)個什么勁呢。
“開始吧?！?p> 清雅的聲音打斷了飄散的思緒，沉下心來，光線重新匯聚在視野中，胸膛一撐，猛地吸入一大口氣，讓清新的空氣順著血液流向四肢百骸。
木刀的柄沾濕了些許汗液，緊握著的手指不經(jīng)意地松了松，然后再牢牢握住。
劍道型作為一個正統(tǒng)的儀式，不是說開打就能開打的。
在開始之前，演武的雙方還需要進(jìn)行一套禮儀，以彰顯這個儀式的象征性。
讓人們將一些東西銘記在心，這便是儀式的意義。
星野七音平時就已經(jīng)是一副正經(jīng)的做派了，現(xiàn)在這種時候自然不會隨便糊弄完事。
她先是端莊地走到秋山信面前。
值得一提的是，劍道中的走指的是“滑步”，總是右腳先踏出，用的是虛力，然后左腳再發(fā)力帶動身體跟上，用的是實力，腳跟不觸地。
這種移動方式的好處是既兼顧了移動的機動性，又能保持劍士上半身的穩(wěn)定性，不至于因為下半身的移動而破壞整個身體的平衡。
所以在劍道型的演練中，雙方都需要使用這種步法，不然就是不正規(guī)的。
而星野七音剛剛就是如此，蓮步輕移，前后整個移動的過程中，上半身都是直挺挺的，沒有一絲多余的晃動。
只有劍道服的裙擺在隨著她的步伐輕輕晃動。
秋山信連忙跟上，而他的步法就沒有星野那般自然了，還需要分心去檢查自己有沒有走錯，背部有沒有停止。
光是從這點細(xì)節(jié)上，便能看出兩人之間在基本功上的差別。
不過秋山信滿打滿算也才練習(xí)了兩天，要說能在基本功上和星野七音這樣入門劍道多年的老手持平也不太現(xiàn)實。
就算有系統(tǒng)，開掛也得講個基本法不是？
兩人到了規(guī)定位置后，轉(zhuǎn)過身來，正對著彼此。
潛藏在對面黑色面罩下的，是一張?zhí)舨怀鋈魏舞Υ玫慕^美臉蛋。
但是現(xiàn)在，站在面前的，只是一位和自己一樣的白衣劍士罷了。
摒棄雜念，將一些有的沒的細(xì)碎念頭甩出腦海，秋山信左腿往后一伸，膝蓋彎曲，順著這股勢整個身子往下一墜，穩(wěn)穩(wěn)當(dāng)當(dāng)?shù)卣诘厣稀?p> 這是禮儀的第二幕，雙方彼此正坐俯身行禮。
日本文化深受儒家影響，所以這套源自對海大陸的復(fù)雜禮儀也是盡數(shù)繼承了下來，這也是為什么日本人動不動就要土下座，畢竟在他們眼里這就是最高級、最尊崇的禮節(jié)。
曾幾何時，秋山信也很反感這種雙膝著地的動作，還發(fā)誓寧死也不會讓自己的兩只膝蓋同時接觸地面。
但隨著年歲的增長，他也逐漸意識到。
相由心生，只要內(nèi)心不卑不亢，那么無論是哪種動作都不會顯得很難看，但如若本來就自卑了，自己都看不起自己，自然會覺得這是種恥辱的象征。
意識到這一點后，秋山信現(xiàn)在也不怎么抗拒這種繁瑣的禮儀了。
正坐行禮后，兩人站起身，又向著神座和彼此的方向各行一次鞠躬禮，然后還得拔出木刀，持于身前，雙方的刀尖相交于一起，然后行蹲距禮。
這么一套繁瑣冗長的禮儀下來，才能開始接下來的太刀形的演練。
說它麻煩吧，流程確實復(fù)雜。
但說它沒用吧，好像也不至于，至少秋山信是感覺心態(tài)是發(fā)生了一些轉(zhuǎn)變的。
劍道的意義通過儀式慢慢浸入人心。
都是木棍，但是自己手上的竹刀和地上一根隨處可見的樹杈子，它們之間有著本質(zhì)性的區(qū)別。
好了，終于要開始了。
好好記住這兩天的練習(xí)，上吧！
雙手抬起，竹刀高舉于頭頂，身前沒有半點防護(hù)。
兩個人，面對面，堂堂正正，帶著斬殺對方的意念，邁出腳步。
一步。
放松放松，盡管腦海里不停地嘶吼著要放松，可身體還是不可避免地僵硬起來。
兩步。
兩人之間的距離迅速縮短，面甲、竹刀、白色劍道服在視野里急速放大。
三步。
眼睛該看向哪里？！
對方的面、手還是刀尖？
我和對方的距離有多遠(yuǎn)？
星野七音突兀地頓住了腳步，時間在秋山信的眼里被放緩，逼仄的面罩中，沉重的呼吸聲在耳邊環(huán)繞。
道場里沒有風(fēng)，可對方的衣袖卻動了起來。
就是現(xiàn)在！
“喝！”
無比凌厲的喝聲響起。
看到刀尖落下的那瞬間，秋山信下意識地閉上眼睛。
看到危險來臨，人類的本性便是想著閉上眼睛逃避。
但是劍道就是逆其道而行之，只有緊緊地盯著對手的攻擊才有戰(zhàn)勝的機會。
“哈！”
四肢仿佛涌出了無限的勇氣，這股氣在丹田里憋不住了，便沖破喉嚨，化作一聲怒吼。
從錯愕到逃避再到作出回避，他的反應(yīng)很快，可是星野七音的速度似乎更快，比自己腦海發(fā)出的生物電流流經(jīng)身體的速度還要快。
右腳就是那么樸實無華地往前一踏，配合著猶如雷鳴般的喝聲，猶如一道閃電般，拖著白色的殘影便閃到秋山信眼前。
糟了，太近了。
心一急，步伐便亂了。
左腳比原先預(yù)想中多跨出了一步的距離，身體被慣性一沖，往后仰去。
若是在實戰(zhàn)里，這么一下他就已經(jīng)敗下陣來了，但也多虧了這個后仰，星野七音的刀尖居然硬生生地從他面前擦過。
隔著面罩，他甚至能感受到木刀帶起來的凌厲罡風(fēng)以及刮在面罩上那陣刺耳的滋滋聲。
就這還是你說的‘動作比較慢’？！
不過沒有時間留給秋山信心悸，星野七音的雷霆一擊已經(jīng)結(jié)束，竹刀深深地陷在下方，上半身微微前傾，現(xiàn)在正是反擊的絕好時機。
但是，我能做得到嗎？
我能控制好力道不傷到星野同學(xué)嗎？
不對。
秋山信微微搖搖頭。
這不是能不能做到的問題，而是必須做到。
深吸一口氣，往前踏步。
“哈！??！”
比之前還要響亮的喝聲。
太刀形一本目，闡述的是堂堂正正斬殺敵人的正劍之心。
刀身的模糊殘影中，秋山信看到的東西。
不是星野七音，不是白衣劍士，而是自己的懦弱。
呼......呵......
喘息聲中，他看到了自己的刀尖穩(wěn)穩(wěn)當(dāng)當(dāng)?shù)赝Ｔ谛且捌咭纛~頭以上的位置，之間剛好只能塞進(jìn)一根手指頭。
而剛才阻攔在自己身前，那道懦弱的虛影已經(jīng)四分五裂。
“雖然瑕疵很多，但是你做到了?！?p> 不知道為什么，隔著面罩仿佛都能看到星野七音臉上的微笑。
【恭喜宿主】
【您的劍道等級已提升至：Lv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