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不氣盛還叫年輕人嗎?
刑房跟戶房一樣,是王彥慶的嫡系自留地,他一聲令下,上至副房首、各級主事,下至底層吏員個個莫敢不從。
寧誠很快就發(fā)現自己被架空了。
蔡畢等人一改昨日對他言聽計從的態(tài)度,對于他下達的指令雖然面上并無絲毫頂撞,但總能找到種種正當到不能再正當的理由把事情拖著。
寧誠但凡稍微催促一聲,立馬就是一大堆苦水,讓他連話都說不出來第二句。
這幫是真正的職場老油條,有王彥慶在背后站臺,以他目前的位置想要收服他們無異于癡人說夢。
當然有官位編輯器在手,寧誠真要鐵了心收拾他們倒也沒有那么難,無非是一手蘿卜一手大棒,一邊打一邊哄,可那樣一來勢必會引起王彥慶的警覺,得不償失。
好在因為他前陣子的折騰,刑房內部還是留出了一道口子,也不是全部人手都緊跟王彥慶腳步,總還有那么三五個邊緣人物向他靠攏。
這幾人雖說無法委以重任,但至少總能跑跑腿打打雜,讓他不至于淪為徹頭徹尾的光桿司令。
寧誠唯一能夠信任的,就只有被他提前安置進來的老二許先。
出乎他意料的是,別看許先一副腦子里都長滿肌肉的兄貴模樣,學起東西來卻是極快,短短兩三天工夫就已摸清了刑房各項流程的門道,上手異常穩(wěn)健。
“我現在覺著你有點像是正經讀春秋的人了?!睂幷\刮目相看。
許先憋紅了臉:“我看三弟那本也挺好。”
“……”寧誠頓時就覺得看錯了人,踮起腳尖拍著這貨的肩膀語重心長:“兄弟你現在還是長身體的時候,那玩意可不能多看。”
許先斜眼看著他:“大哥你那柜子底下都快塞不下了,我找李姑娘幫你打掃一下吧?”
“賞你兩本好的?!睂幷\立馬改口,臨了又找補一句:“不過還是要注意身體,對了,叫上無敵一塊吃飯去?!?p> 不同于他在刑房的尷尬處境,蕭無敵這個新人在捕班卻是混得風生水起,性子豪爽又精明能干,這樣的人無論找到哪里都不缺朋友。
寧誠本來還想著要不要在三班衙役里再發(fā)展一名天子門生,現在看來根本是多余,有那資源還不如好好在其他部門安插人手,三班衙役這塊一個蕭無敵完全夠用。
三人來至肉鋪攤。
除了賣肉之外,杜三娘還會做些吃食貼補家用,不過一般都沒什么生意,且不說味道如何,單是小姑娘那天生兇惡的眼神就相當勸退,平常只有寧誠這樣的老主顧會來關照一下。
不過今天,肉鋪卻是罕見的收攤了。
準確的說不是收攤,而是被人砸了,面前一片狼藉,看著蹲在里面默默收拾的那個小小身影,寧誠面無表情的停住了腳步。
蕭無敵會意,當即去找周邊街坊了解情況,很快便一臉陰沉的回來了。
“因為前陣子地下幫派被人血洗,權力出現了真空,這幾天有很多新幫派開始冒頭,這個叫潛龍會,她家沒錢交保護費,所以被砸了?!笔挓o敵三言兩語說清了來龍去脈。
“潛龍會?好厲害?!?p> 寧誠臉上看不出喜怒,平靜道:“下午鼎祥樓,我請所有幫派頭頭喝茶,你去安排?!?p> “明白?!笔挓o敵應聲而去。
寧誠來至杜三娘身后,小姑娘止住了默默抽泣的肩膀,許久,淚眼婆娑抬頭道:“爹爹走了?!?p> “嗯。”寧誠伸手摸了摸她的腦袋,蹲下來幫著一起收拾。
縣衙大院。
寧誠約見各幫派頭頭的消息不脛而走,刑房一時間嘩然一片。
“這是真準備整肅治安了?一出手就是大手筆,年輕人果然血氣方剛啊!”有人陰陽怪氣。
地下幫派那都是些什么人物?
三教九流,牛鬼蛇神,哪怕王彥慶親自出面彈壓都未必管用,何況區(qū)區(qū)一個毫無威望可言的寧誠?
溫水煮青蛙弄一些分化拉攏的手段也許還能有點效果,像他這么大張旗鼓的搞,完全是自取其辱,但凡稍微有點經驗的刑房老人指點一句,都不至于干出這種蠢事。
“嘿嘿,房首大人在召集人手去鼎祥樓鎮(zhèn)場子呢,你們去不去?老蔡你去不去?”
蔡畢慢悠悠的泡著茶,一舉一動全是在學王彥慶:“去個鬼,縣丞大人要讓他碰壁,我們做屬下的怎么好攔著?”
“你不去我不去,底下那些衙役也不去,房首大人豈不是要單刀赴會?”
“他頭沒那么鐵吧,會死人的?!?p>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眼看期限已至,寧誠守在刑房獨屬的偏院之中,身旁空空蕩蕩。
一個捧場的都沒有。
就連之前已經向他靠攏的那幾個邊緣人物,也都紛紛選擇了縮頭,他們選擇靠攏是圖上進,是賭寧誠能夠飛黃騰達,可照他現在這個架勢,哪一點像是能飛黃騰達的樣子?
“走吧。”
寧誠豁然起身,一旁的鐵塔巨漢默然跟上。
來至縣衙前院,蕭無敵早已叫了幾個相熟的捕快衙役在此等候,不過在他們快要跟出縣衙大門時,那幾人又被各自的頭頭招了回去。
落到最后,就只剩下寧誠三人。
蕭無敵腳步頓了頓,便聽前方寧誠頭也不回道:“不用理會,這事兒我們自己辦了?!?p> 縣衙后院一處閣樓。
王彥慶登高望遠,看著寧誠三人的背影輕笑道:“年輕是真好,雖千萬人吾往矣,意氣風發(fā)啊?!?p> 范文山在一旁皺眉道:“看不出來這位也有年輕氣盛的一面,還以為他挺沉穩(wěn)的?!?p> “呵呵,不氣盛那還叫年輕人嗎?隨他去,他是聰明人,等撞到南墻就知道回頭了,熬這種半大不大的雛鷹,最需要耐心。”
頓了頓,王彥慶轉而問道:“那個姓左的道士呢?”
“正在布陣測算林絕跟之前那些人員變動的關系,不出意外的話,這兩天就該出結果了?!狈段纳交卮?。
“這是大事,你親自去盯。”
王彥慶正色叮囑,相比起接下來府城林家的反撲,他更在意的是之前那場官場地震的幕后黑手,只要能夠確定是林絕,再多代價他都能承受。
反之如果不是,那可就真要令他不寒而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