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瞬息（三）
“姑娘，不如先好好將養(yǎng)著，以后還能再有孩子的?！?p> “是個男孩也是庶子，可占了長子之名就不一樣了，我定要為自己搏一番天地。”時嬿爾在翠竹耳邊輕語了幾句便讓她下去了。
“大娘子，今天走了挺久了，要是累了可得說?！薄爸懒?，看你們兄妹倆，緊張的汗都出來了，那就那么金貴了。”我看著群玉與見山二人面色通紅，小心翼翼的護著我左右兩邊。
“那咱們?nèi)ゴ簼M園坐坐吧?！?p> 小廝領(lǐng)著我們上了二樓靠著窗邊的雅座，我要了一些點心小菜還有一壺花葉茶，那小廝記下后放下了卷起的竹簾便走了。我看向窗外，如今春和景明，不僅天氣尚好而且若是在高處還能遠遠瞧見郊外的連綿青山，現(xiàn)在踏青正是好時候呢。剛開始得知有孕我也是心神不寧的老實在榻上躺了快三個月，如今胎氣穩(wěn)了倒是按耐不住就想往外跑。
“顧大娘子來到春滿園怎么不點栗粉糕嘗嘗？”我循聲望去陶墨陽正坐在我身后。
“世子也在這，還真巧呢?！蔽移鹕砺月灾露Y，見山與群玉立刻站了起來，陶墨陽倒是直接起身拎著自己桌子上的茶壺坐到了我對面看著他們二人：“一同坐吧，在外面要那么多規(guī)矩做甚?！闭f完他又招呼來了小廝點了一盤栗粉糕，“春滿園最出名的點心就是它，今日我做東，還請顧大娘子賞臉。”
我與陶墨陽唯一的交流便是與太子妃頭一回去馬場的時候，這些年倒是與他在其他場合遇見過，卻也是毫無交集。“世子抬舉，我自然是多謝了?！?p> “聽說大娘子有孕，還未恭喜顧大人與大娘子不過有孕就不便飲茶了?！彼撌锹犚娢尹c了花葉茶，我把杯子沖他斜了斜：“我自然只能飲白水了，茶是給他們用的?！碧漳柨戳丝此麄冃置脗z，“果然是姐妹呢，太子妃也是如此，對待身邊諸人的。”說罷他拿起自己帶過來的茶壺給我的茶杯里新添了茶水。
“世子怎么也喝白水？”“你嘗嘗。”陶墨陽笑而不語，我低頭一抿，這白水十分甘甜爽口，還有些梨花的香氣?！斑@是何物？”
“這可是我左求右討才從太子妃那得來的棠梨茶，她研制許久多少珍品貢品茶都比不上的。”我已經(jīng)許久未去東宮了，看來這幾日是時候去走一趟了。
“世子與太子妃關(guān)系倒是很不錯呢。”我一問出來就立刻后悔了，這兩人身份敏感，讓旁人聽去可不是什么好事。“我失言了，世子見諒?！薄盁o妨無妨，我與太子妃也是機緣巧合才有如此交情呢，此等女子只讓我好生傾佩。”
“世子只身在京城怎么不娶妻呢，也好有個伴?！蔽疫B忙將話題扯開，陶墨陽毫不在意只望向窗外：“我與父親必定是要天南海北不得相見的，待他百年以后我接替爵位便要遠赴邊關(guān)鎮(zhèn)守，若是娶妻生子日后我與孩子也是要同今日我與父親一般，有何樂趣呢。”聽他說完我也若有所思，這爵位外人看來是潑天富貴大權(quán)在握，身在其中的心酸卻是父子相見這般尋常之事。
“若是邊境安定，倒也是能闔家團圓了。”
“敵軍若敢來犯，我必定沖鋒在前，勢要讓這邊境有安寧之日，像安郡王一般為國盡忠?！?p> 我十分贊同的點點頭，“我以前也最敬仰叔父了，還時常想我爹這個文官怎么就生了我這么個練武的好胚子，要是我是叔父的孩子即便是女子我就是求也得讓他把我?guī)デ熬€?！?p> “女子又如何，只要心懷家國施展才能，也能有自己的一番天地?！碧漳栍檬謭砸愕哪抗饪粗遥邦櫞竽镒?，若你不這么早困于宅院內(nèi)定是要在華淵史冊留下名字的女子?！?p> “世子謬贊，時候不早了我也該回去了?！?p> “來日方長，希望與大娘子還有再會之時。”
回到宅中才走到花園，便瞧見有幾個奴仆站在小徑旁的花叢里聚在一塊說閑話。奉玉正好出來迎我便瞧見這一幕，“都做完活了么，在這里閑話主人家事，再有下次我定要稟明大娘子打你們的板子！”
那幾人慌里慌張的四散開來，轉(zhuǎn)頭瞧見我更是驚訝，連忙低身退步的離開了。奉玉走近來沖我躬身道：“大娘子見諒，我一定好好管教他們?！薄八麄冊诟`竊私語什么？”
“是時通房，用了午飯后便去了浣衣房，竟在那里干起活來，惹得下人議論紛紛的。”奉玉見我坐下后連忙把溫著的安胎藥端了上來。
“她去那里干活，又是想干什么？”我疑惑不解，群玉連忙接過話：“肯定想裝可憐博主君關(guān)心，這些日子主君都沒往她那去過，著急上火了唄?！薄澳闳タ催^了么？”我看向奉玉，“瞧過了，也勸阻過了，可是時通房堅持如此?！?p> “罷了，她想干讓她干吧，讓人多注意她身子就是，等主君回來了與他說一聲?！?p> 顧至淵忙完公務(wù)歸來，剛準備換上常服便被一陣氣味吸引?！皝韺?，怎么衣服上有熏香味？”來寶湊近了聞發(fā)現(xiàn)衣領(lǐng)袖口這幾處的味道尤為突出?！斑@是浣衣房的婢女剛送來的，她應(yīng)該還在取需洗衣物，我去問問看?！?p> “見過主君！”那婢女不敢抬頭只是一直跪著在顧至淵面前?！拔业囊路趺床煌谄綍r的氣味，不是一直用玉蘭汁子混了皂角洗的么？”
“回主君，今日時通房來了，親自漿洗了您的衣裳，時通房的是自己帶來的皂角，若是主君不滿意，奴婢這就把這套衣物重新漿洗一遍！”
“原來是這樣，你先回去吧。來寶，隨我去趟清馥閣?！?p> 翠竹最先發(fā)現(xiàn)前來的顧至淵，時嬿爾正研磨著丁香汁子，看著身旁還有一籮筐新采的丁香道：“翠竹，快些把剩下的汁子采出來，要不然趕不上給主君漿洗衣物?！睕]聽見翠竹回應(yīng)時嬿爾才抬起頭，正好對上顧至淵看過來的眼神。
“主君安好。”時嬿爾連忙跪了下來，“快起來，有身子的人行這么大的禮做什么?！鳖欀翜Y扶起她來，摩挲著她的手，“這種事情讓下人做就是了，你何必如此勞累?！?p> “妾身心覺有愧，只能多為主君做些事情來彌補?！?p> “也不是你一個人的錯，這些日子不來看你也是怕落人口實，等你生下孩子太娘子與大娘子便也不會如此苛責你了?！?p> “妾身蒲柳之姿，只盼能平安為主君誕下孩子，其他別無所求?！?p> 顧至淵仔細端詳著她不禁感慨：“除了面容，其他的都像極了?！?p> 時嬿爾心下一動卻也沒做聲，只任由他自己緩過神來，“這丁香味道甚好，以后便讓浣衣房用此法漿洗衣物，你自己別在勞心了?！?p> “多謝主君厚愛?！?p> “大娘子，這雪柳開的正好我折了些回來插瓶。”我見群玉捧著的雪柳白花滿枝，猶如覆雪，一團團的白花還散發(fā)出芳香氣味卻是風雅。
“那便插在茶桌上的青釉瓶里吧。”
“這番插瓶別有意境啊。”顧至淵說著話便進了來，隨即帶進來的是種別樣的香味。
“主君今日身上怎么有種不同與往日的味道？”我順手接過他褪下的外袍嗅了嗅?！颁揭路縿倽{洗的，許是用了什么新的皂角，我倒覺得香味并不比玉蘭差。”“主君喜歡便也是好的?！?p> 侍候顧至淵用過了飯他便去往書房，與他這些時辰共處下來我頭暈的很。奉玉發(fā)覺不對立刻來扶我，“大娘子怎么了？”
“該不會是今日在街上走那么久累著了吧？”群玉湊過來就要與我寬衣，“還是早些歇息才是，小主子可經(jīng)不起折騰?！蔽冶凰齻z攢著躺下了，但是依舊深感不適，許久未有的孕吐竟又卷土重來。
“新娘子出閣了！”
顧之珆被蓋上了蓋頭，喜婆攙扶著她一步步走近花轎，“姑娘，請上轎吧?！鳖欀}心里有些奇怪，這花轎比尋常的大了許多，快頂?shù)蒙像R車的體積了，但是在喜婆又一聲的催促下還是坐了進去。
“顧之珆，嫁給燕洄哥哥可稱心了？”顧之珆被嚇了一跳連忙掀開蓋頭，這才發(fā)現(xiàn)時嬿歡一襲嫁衣端坐在轎子側(cè)邊。
“你。。不是嬿歡么？怎么在這！”還沒等顧之珆繼續(xù)說下去，時嬿歡就抽出了一塊手絹，又拿出了一把匕首抵住她的喉嚨“顧姑娘可別叫，這轎子周圍走著的喜婆婢女都是我的人，就算被別人聽見我也不敢保證會不會傳出你失心瘋的消息。”
顧之珆只得靜默下來，時嬿歡用手絹堵住了她的嘴邊說道：“為了成為燕洄哥哥的妻子我苦心籌劃多年，現(xiàn)如今你卻撿了便宜，就像當初的蘇靜姝一樣，你也知道她的下場了，希望你別步入她的后塵?！睍r嬿歡微微挑起轎簾輕聲問喜婆：“還有多久？”“回姑娘，還有兩條街就到了?！?p> 時嬿歡看著滿臉驚恐的顧之珆微笑，“別怕，我現(xiàn)在暫時不想要你命，只是想借你的名頭用一用，這手絹浸了藥你能睡上很久很久，等你醒來我們再好好說?！?p> “新娘下轎！”
“把人送到竹奴那去?！睍r嬿歡走下轎子低聲吩咐喜婆，透過紅蓋頭可以看見來迎接的時燕洄，一條紅綢連接著二人一步步走向正廳。
“主君，您別喝多了，新娘子還在等您挑蓋頭呢，咱們得回新房了?！睍r燕洄被兩三人一起架著從酒席上離開。
“今晚我還有公文處理，你自己先安置吧。”時燕洄走到新娘面前說完話便轉(zhuǎn)頭想離開，“夫君，咱們好歹拜過了天地，蓋頭不掀禮便不成?！边@熟悉的聲音倒是讓時燕洄愣住了，但滿腦子都充斥著不可能，顫顫巍巍的伸手過去，蓋頭下果然是那張朝夕相處的面容。
“時嬿歡，你胡鬧！”
“我沒有，與你拜堂成禮的人就是我！”時嬿歡十分嚴肅，“只不過頂著別人的名頭，雖然有缺憾，但我不在乎?！?p> “顧之珆呢？你把她弄哪去了！”
“哥哥放心，她安全的很，只要她聽話我保證不傷害她。我只是想陪在你身邊。這些年我到了京城幾乎從不出門，甚少有人知曉我長相，這都是為了能名正言順的用你妻子的身份出現(xiàn)。顧之珆素來不受關(guān)注，只要我過幾個月放出風聲說她重病，到時我便用娘親母家侄女的身份嫁進來，只要多加小心一定不會有人發(fā)現(xiàn)。”“嬿歡，你……！”
時嬿歡一把投入時燕洄懷中，“這是我能想到的，我與你之間最好的結(jié)果，那夜，我一點都不后悔，你與蘇靜姝成親那晚我在窗下聽著心都在滴血，今天是我與你的新婚之夜，你不打算好好補償我么？”時燕洄聽到這話便有些心虛，手不自覺的摩挲在她的后背再繞至腰間，衣衫盡數(shù)褪去，二人的衣物堆疊在地，燕洄覺得自己好像瘋狂迷戀上了這個女人，散發(fā)著膏腴的香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