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殺路寒

11 破陣一曲云水激

殺路寒 長桴 4440 2023-05-26 18:18:00

  小雨的必殺一劍非但沒能擊殺尉遲天罡,反而殺死了她自己?

  甚至,她的尸體還被透體而出的【天華劍】,釘死在了馬車后方的一塊巨石之上……

  這一結(jié)局,顯然出人意料。

  而且這一結(jié)局,未免也發(fā)生得太過突然

  ——突然到就連江濁浪都來不及阻止……

  然而對于場中的慕沉云和拓跋無鋒來說,卻是全無反應(yīng),甚至根本無暇關(guān)注小雨出手的這一劍

  ——因?yàn)樗麄兇丝痰膶κ?,是近乎神祇般存在的尉遲天罡。

  【西江月】上的【沉云】、【魔將】,已然施展渾身解數(shù),卻只能在尉遲天罡的手下艱難抗衡,哪還有半點(diǎn)心思顧及其它?

  所以對于小雨之死,唯一能夠有所感受的,就只有馬車上的江濁浪。

  然而這一刻的江濁浪,卻沒有表現(xiàn)出任何情緒,甚至整個(gè)人都安靜得出奇。

  難過、失落、抱怨、悲慟、憤怒、瘋狂……這些本該存在的情緒,通通沒有出現(xiàn)在這位江三公子的身上。

  因?yàn)橛幸环N情緒,叫做哀莫大于心死……

  從杭州的錢塘鎮(zhèn)外,到如今這一片北漠疆域的荒漠之中,這一趟北上出關(guān)的遠(yuǎn)行,對于江濁浪而言,就是不停地失去……

  人之一生,又何嘗不是如此?

  兩手空空而來,孑然一身而去,萬般帶不去,唯有孽隨身……

  看了一眼身旁仍在熟睡中的開欣,江濁浪已默默取過馬車上的一個(gè)長條形包袱。

  【長歌劍】雖然已經(jīng)遺失,但是他的身邊還有一件武器

  ——武林十大神兵之一的【破陣】!

  包袱之中,那是一面深黑色的古木琵琶,琴頸以上卻是白色;琴腹的面板和背板上已頗有磨損,還有幾處新漆修補(bǔ)的痕跡,顯是一件有不少年頭的古物了。

  江濁浪懷抱琵琶,正襟危坐。左手五指按定四弦,揉、吟、按、推、挽,沉穩(wěn)如巍峨高山;右手五指掠過四弦,彈、挑、分、抹、掃,輕盈如穿花蝴蝶。

  子弦、中弦、老弦和纏弦四根琴弦,已在他的十指之間不停顫動(dòng),卻沒有發(fā)出一絲一毫的聲音。

  沒錯(cuò),此刻【破陣】的這一奏響,既沒有音符,也沒有旋律。

  這是一支無聲之曲,宛如江濁浪此刻心喪若死的心境……

  望著場中激戰(zhàn)不停的三大高手,江濁浪十指不停,兩只眼睛卻已緩緩閉上……

  場中,尉遲天罡又是隔空一掌擊出,“砰”的一聲拍中拓跋無鋒的腦袋,將他打得整個(gè)人原地翻轉(zhuǎn)了好幾圈。

  然而有【麒麟紫金甲】的頭盔庇護(hù),這位【魔將】定了定神,又再一次沖上前來,拼死纏住尉遲天罡的右手。

  趁著這一閑暇,不遠(yuǎn)處的慕沉云已將自身的【焚云功】催發(fā)到極致,方圓一丈之內(nèi),皆是棉花一般厚重的云霧。

  然而不等慕沉云將整團(tuán)云霧焚滅,化為掌間洶涌的熱浪攻出,他的左手突然一動(dòng),徑直探入了這團(tuán)云霧之中。

  云霧并未焚滅,也不曾化為熱浪,而是在他左掌間的冰涼之中,凝聚成水!

  緊接著,慕沉云左掌一翻,由云霧凝聚而成之水,已勢如飛奔的江河一瀉千里,滔滔不絕,直取對面的尉遲天罡!

  這一擊,顯然是在尉遲天罡的意料之外

  ——已經(jīng)和慕沉云交手?jǐn)?shù)十招的尉遲天罡,不但已經(jīng)摸透了【焚云功】的路數(shù),而且對慕沉云掌間那股熾烈的陽剛之力,更是再熟悉不過。

  可是慕沉云的左掌此刻化云為水,繼而發(fā)出驚濤駭浪般的一擊,卻是一股透骨的陰柔之力,與先前的路數(shù)分明截然不同!

  “嘩——”

  尉遲天罡右手化解拓跋無鋒的糾纏,以左掌去接慕沉云突如其來的這一擊,兩股巨力在半空中碰撞,頓時(shí)發(fā)出激蕩的水聲。

  水聲之中,尉遲天罡的左掌竟然微微一顫,似乎驚訝不小。

  然而比起尉遲天罡此刻的驚訝,慕沉云自己更是驚訝。

  因?yàn)樗J(rèn)識自己的左手化云為水的這一擊

  ——這是【水擊三千里】!

  雖然這門神通是他三師弟的成名絕技,但是慕沉云這個(gè)二師兄卻并未修煉過!

  驚訝之中,慕沉云已抽空望向馬車上懷抱琵琶的江濁浪,頓時(shí)醒悟過來,脫口問道:“身外化身?”

  江濁浪沒有回應(yīng),只是雙眼緊閉,繼續(xù)彈奏他懷里的那面【破陣】

  ——因?yàn)榘殡S著這一支無聲之曲的奏響,江濁浪此刻所有的神識,已經(jīng)不在他的這副殘軀之中了……

  與此同時(shí),場中慕沉云左手的動(dòng)作不停,繼續(xù)化云為水,施展出【水擊三千里】的神通,再一次攻向?qū)γ娴奈具t天罡。

  慕沉云不禁怒道:“誰讓你進(jìn)來的?出去!”

  但他話雖如此,周身真氣流轉(zhuǎn)之際,已將自身的【焚云功】毫無保留地施展開來,生出遮天蔽日般的大團(tuán)云霧,好讓自己的左手源源不斷地化云為水。

  與此同時(shí),他的右手并未停歇,繼續(xù)焚滅云霧,化為熱浪攻出,以【焚云功】熾烈的陽剛之力,配合他左手【水擊三千里】透骨的陰柔之力!

  轉(zhuǎn)眼之間,水火不容的陰陽二力,已同時(shí)出現(xiàn)在了慕沉云的雙掌之間。

  而且,相生相克的這兩股力量,居然還陰陽互濟(jì),融為一體,生出一種前所未有的威力

  ——這一威力,仿佛是源自化生出陰陽二氣的太極,又仿佛是源自太極初生之前的無極!

  這,就是【焚云功】和【水擊三千里】的云水合擊!

  顯而易見,江濁浪此刻以【破陣】奏響的這一支無聲之曲,已然將他的神識注入了慕沉云體內(nèi),從而借用自己這位二師兄的一只左手,施展出了他【水擊三千里】的神通!

  至于【水擊三千里】,非水不可為之

  ——在這片一滴水都看不見的荒漠之上,本該是一籌莫展、全無用武之地的【水擊三千里】,卻湊巧遇到了能夠憑空生出云霧的【焚云功】。

  這并非偶然,而是【焚云功】和【水擊三千里】兩門神通天生的相輔相成。

  不僅如此,【焚云功】熾烈的陽剛之力和【水擊三千里】透骨的陰柔之力,兩者一經(jīng)交融、陰陽互濟(jì),還能在相生相克之際,憑空產(chǎn)生數(shù)倍于之前的威力!

  所以早在將這兩門神通分別傳授給門下的慕沉云、江濁浪兩名弟子之時(shí),少保便曾說過一句話:

  “倘若你們師兄弟聯(lián)手,以【焚云功】和【水擊三千里】發(fā)出云水合擊,便是天下無敵。”

  但是在這句話之后,少保還補(bǔ)充說了一句:

  “除非是碰上那個(gè)人……”

  所謂的“那個(gè)人”,少保當(dāng)時(shí)并未提及他的名字

  ——因?yàn)槟莻€(gè)人獨(dú)一無二的存在,世人已不可直呼其名;而且那個(gè)人的名字,更是少保門下一直以來的禁忌……

  顯然,這些都已經(jīng)是很多年前的往事了。

  此刻的慕沉云和江濁浪,也已無暇回顧這些往事

  ——這是他們師兄弟二人自技成以來,首次聯(lián)手對敵。

  同樣,這也是【焚云功】和【水擊三千里】這兩門神通自創(chuàng)立以來,首次形成云水合擊,展現(xiàn)人間!

  云,不知從何而起;

  水,不知因何而擊。

  面對云水之中這一股前所未有的力量,即便是近乎神祇般存在的尉遲天罡,也已有些抵擋不?。?p>  終于,在強(qiáng)行接下【焚云功】和【水擊三千里】的三次合擊之后,尉遲天罡身形一晃,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一步。

  這是尉遲天罡的一小步,卻是世間所有習(xí)武之人的一大步!

  因?yàn)槲具t天罡此刻的這一退卻,也就意味著縱然是高高在上、俯視眾生的神祇,也一樣能夠被擊敗!

  趁此機(jī)會(huì),拓跋無鋒猶如一只浴血的猛獸,用盡全身勁力,狠狠一拳攻向尉遲天罡的后背!

  “砰——”

  正在全力對抗慕沉云雙掌之間陰陽二力的尉遲天罡,居然被拓跋無鋒的這一拳突破護(hù)體氣勁,結(jié)結(jié)實(shí)實(shí)地打在了他的背上!

  先后挨了尉遲天罡數(shù)十記重?fù)舻耐匕蠠o鋒,直到此刻,才終于有機(jī)會(huì)還了對方一拳!

  螞蟻急了,尚且要咬人;野草怒了,尚且要割人

  ——又何況是名列【西江月】上的【魔將】!

  受此一拳,尉遲天罡的身形再次一晃。

  這一刻,場中的三大高手都能清楚地感受到,尉遲天罡已經(jīng)受傷了!

  凌駕于凡人之上的神祇,居然也會(huì)被凡人所傷?

  這一剎那,在慕沉云和江濁浪這種層次的高手眼中,當(dāng)然不可能錯(cuò)過這個(gè)稍縱即逝機(jī)會(huì)

  ——【焚云功】和【水擊三千里】再次合力擊出,于慕沉云的左右雙掌之上,正中尉遲天罡的胸口!

  一拳雙掌幾乎不分先后,在同一時(shí)刻命中尉遲天罡的后背和胸口

  ——這是【西江月】上三大絕世高手的合力一擊!

  受此重創(chuàng),尉遲天罡卻只做了一件事。

  他沒有理會(huì)背上拓跋無鋒的拳頭,也沒有理會(huì)胸前慕沉云的雙掌,而是解下了一直懸掛在他腰間的那只皮囊。

  “啪——”

  皮囊上的木塞彈落,頓時(shí)酒香四溢,可見里面裝的分明是產(chǎn)自關(guān)外的烈酒。

  尉遲天罡高舉皮囊,一道清澈的酒線隨之傾泄而下,一滴不落地流淌進(jìn)了他的嘴里。

  他這是在……喝酒?

  話說【西江月】上關(guān)于尉遲天罡的那一句描述,是為“塞上煮酒飲天罡”。

  “塞上”固然很好理解,乃是指他身在北漠;“天罡”也很好理解,乃是他的名諱。

  但是當(dāng)中的“煮酒”二字,所有人都不明所以,不知道諸葛陰陽在填寫這闕【西江月】時(shí),為什么要用這兩個(gè)字來形容尉遲天罡。

  難道是因?yàn)樗矚g喝酒?

  沒有人知道其中緣由,就連身為北漠將帥的拓跋無鋒,也同樣不知

  ——對于近乎神祇般存在的尉遲天罡,世人所知本就微乎其微,又怎么可能知道他平日里有什么嗜好?

  但是現(xiàn)在,至少慕沉云、江濁浪和拓跋無鋒三人,終于明白了為什么會(huì)是“塞上煮酒飲天罡”……

  伴隨著皮囊里的烈酒盡數(shù)入喉,眼前的這一道灰色身影,似乎已經(jīng)有了某種變化。

  那是一種不可名狀的變化,既說不清,也道不明。

  但是慕沉云、江濁浪和拓跋無鋒三人,都能夠清楚地感受到這一變化所產(chǎn)生的結(jié)果

  ——尉遲天罡變強(qiáng)了!

  又或者說,直到此刻飲下皮囊里盛裝的烈酒,尉遲天罡才終于打算使出自己真正的實(shí)力?

  一時(shí)間,【西江月】上的三大高手,已同時(shí)震驚當(dāng)場。

  但是他們并沒有驚駭太久

  ——尉遲天罡身形不動(dòng),體內(nèi)突然有一股無形力道激射而出,頓時(shí)震開了他面前的慕沉云和他身后的拓跋無鋒!

  完了……

  今日這一戰(zhàn),顯然已經(jīng)沒法往下打了,也沒有必要再往下打。

  慕沉云、江濁浪和拓跋無鋒三人拼盡全力,到底還是無法擊敗這個(gè)近乎神祇般存在的尉遲天罡。

  甚至,他們之前所面對的,還只是喝下烈酒之前的尉遲天罡,也就是未盡全力的尉遲天罡。

  而此刻他們即將要面對的,是終于要使出自己真正實(shí)力的尉遲天罡!

  螞蟻終究只是螞蟻,野草也終究還是野草

  ——凡人和神祇之間的鴻溝,終究不可逾越……

  但是至始至終,這位北漠太師帳下的第一猛將、【西江月】上的【魔將】拓跋無鋒,一直沒有妥協(xié),也絕不可能認(rèn)命!

  哪怕還有一線希望,又或者根本沒有任何希望,他也要全力一試!

  就在被尉遲天罡體內(nèi)那股無形氣勁震開的同時(shí),拓跋無鋒陡然怒喝一聲。

  然后,他在半空中強(qiáng)行折返身形,重新回到尉遲天罡的背后,將自己的兩條手臂穿過尉遲天罡腋下,死死扣住對方的雙臂;

  同時(shí),他的雙腿也從尉遲天罡胯下穿過,一左一右纏住對方的雙腿!

  這是草原上廣為流傳的摔跤之術(shù),拓跋無鋒已經(jīng)從背后徹底鎖死了尉遲天罡的四肢

  ——若非臉上戴著面具,按照拓跋無鋒此刻近乎瘋狂的舉止,只怕他還要一口咬在尉遲天罡的后頸上!

  絕不能讓尉遲天罡施展出他真正的實(shí)力……

  反正今日也是一死,不如拼死一搏!

  這一刻,用盡全力鎖死尉遲天罡的拓跋無鋒,已經(jīng)豁出了自己的性命,把最后的一線希望寄托在了對面的慕沉云身上

  ——因?yàn)樗芮宄?,只有慕沉云雙掌之間那一股陰陽互濟(jì)的強(qiáng)大力量,才有擊殺尉遲天罡的一線希望!

  慕沉云和江濁浪當(dāng)然明白他的意思

  ——盡管是不共戴天的敵對雙方,但是歷經(jīng)今日這場血戰(zhàn),雙方已然惺惺相惜。

  不管怎么說,【魔將】拓跋無鋒,都是一條鐵骨錚錚的硬漢!

  慕沉云的左右雙掌繼續(xù)攻出,全力施展的【焚云功】和【水擊三千里】,依然是攻向尉遲天罡的胸口!

  “砰——”

  一聲巨響之后,天地萬物,似乎都已就此靜止……

  場中,拓跋無鋒繼續(xù)從后面鎖死尉遲天罡的四肢;慕沉云那兩只肥厚的手掌,也已結(jié)結(jié)實(shí)實(shí)地打中了尉遲天罡的胸口。

  可見卻又不可見的灰色身影中,沒有人能夠看見尉遲天罡此刻的神情。

  但是,慕沉云、江濁浪和拓跋無鋒三人,突然聽見了一陣笑聲

  ——這是尉遲天罡的笑聲!

  笑聲落處,尉遲天罡已用生澀的漢語嘆道:“可惜,還差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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