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殺路寒

03 草色牧歌連千里

殺路寒 長桴 3842 2023-05-18 18:18:00

  一覺醒來的開欣看到自己這位三叔果然醒了,激動之余,險些哭出聲來。

  江濁浪只能柔聲安慰,費了好大工夫,才讓開欣破涕為笑。

  對于這些日子的擔(dān)驚受怕,開欣始終還是有些后怕,忍不住問道:“三叔,你永遠(yuǎn)都不會死的,對嗎?”

  江濁浪苦笑道:“每一個人……最后都是會死的……只是有的人死的早一些,有的人……死的晚一些……”

  說著,他不禁嘆了口氣,又說道:“這些道理……等你長大了,自然就會明白……”

  但如今的開欣顯然不可能明白這些道理,只是一個勁地追問道:“三叔你告訴開欣,你是不會死的,對嗎?”

  江濁浪只能苦笑道:“對,三叔……不會死的……”

  聽到這話,開欣才終于放下心來

  ——畢竟自己的這位三叔,從來都沒有騙過自己。

  最后,望著又哭又笑的開欣,小雨不禁問道:“看來除了你的三叔之外,小雨姐姐也同樣不會騙你的,是吧?”

  開欣用力點頭

  ——對她而言,此刻三叔和小雨姐姐都平安無事,就已經(jīng)是最大的寬慰了。

  只可惜南宮哥哥已經(jīng)不在了……

  接下來,江濁浪和小雨要做的事情,就是要找到一戶忠厚善良且愿意收養(yǎng)開欣的人家,托付好開欣的將來。

  而此時已經(jīng)身在北漠境內(nèi)的他們,要想找到這么一戶人家,顯然就只能找北漠的百姓、也就是草原上的牧民了。

  天蒼蒼,野茫茫,風(fēng)吹草低見牛羊。

  生活在這片草原上的百姓,世世代代皆是以游牧為生,哪里的草料豐茂,便將牛羊遷徙至哪里放牧,一年四季居無定所

  ——即便是北漠大汗的金帳王庭所在,亦是如此。

  話說他們一行三人從榆林衛(wèi)出發(fā),乘【天行】一路向北飛行了兩天兩夜來到此地,算來離榆林衛(wèi)只怕已有千里之遙。但要深究此處究竟是什么地方,就連江濁浪也不太清楚他們?nèi)缃竦木唧w位置。

  幸好不遠(yuǎn)之處,就是一條蜿蜒的河流

  ——有水源的地方,就意味著多半會有牧民的蹤跡。

  江濁浪雖然已經(jīng)死而復(fù)生,身體卻依然虛弱如故,甚至連四肢都使不上力氣。小雨便從【天行】的布料上面剪下一大塊,讓他躺在布料上面,一路拖著他前行。

  果然,三人沿著河流往上游方向走,漸漸地河流兩旁便有了牛羊的痕跡,到后來還出現(xiàn)了牛羊的糞便。

  再行出兩個時辰,只見湛藍(lán)色的天空之下,連綿千里的綠草之中,遠(yuǎn)處便已出現(xiàn)了數(shù)十個牧民搭建的帳篷;遠(yuǎn)遠(yuǎn)望去,就像是繡在一整塊綠色錦緞上的一朵朵白色花朵。

  伴隨著他們繼續(xù)前行,江濁浪、小雨和開欣便已來到了這一大片帳篷附近,也見到了這里的牧民。

  生活在草原上的牧民,從古至今一直都很好客。

  因為對于以游牧為生的百姓來說,日復(fù)一日、年復(fù)一年,不過是千篇一律的藍(lán)天白云、草地牛羊。偶爾能夠遇到一兩位遠(yuǎn)道而來的客人,當(dāng)然是一件最值得高興的事。

  再加上此地早已遠(yuǎn)離邊境,在此放牧的大都是北漠一國淳樸的百姓,既不太關(guān)注中原和北漠兩國之間的戰(zhàn)事,也不怎么排斥從中原境內(nèi)來的漢人。所以在看到有從中原的客人突然拜訪,所有牧民都很熱情,搶著要請他們?nèi)プ约业膸づ褡隹汀?p>  江濁浪和小雨都會說北漠語,當(dāng)即回應(yīng)牧民們的詢問,只說是遭到歹人襲擊的落難的行商,江濁浪和開欣是叔侄二人,小雨則是開欣的遠(yuǎn)房表姐。

  待到三人被請進(jìn)族長的帳篷,又經(jīng)過一番交談,他們才知道原來此地已屬北漠腹地,離南面邊境處的榆林衛(wèi)已有一千兩百余里之遙。由此再往北兩百多里,便是被稱為【曼達(dá)爾】的大片戈壁;穿過戈壁,繼續(xù)往北再行千余里,則是北漠大汗的金帳王庭所在。

  至于在此間放牧的這些牧民,乃是隸屬于北漠鐵顏部的一批百姓,約莫有三十多戶、百余口人,大都是老人、女子和孩童,幾乎沒有成年男子。據(jù)說是因北漠太師這些年的征兵,導(dǎo)致各個部族的成年男子全都前去投軍了。

  隨后牧民們見他們?nèi)艘粋€是年輕漂亮的女子,一個是只有四五歲年紀(jì)的小女孩,唯一的一個男子又是重傷在身,自然沒有絲毫戒備,不但盛情款待了他們,還專門空出一個帳篷給他們住,讓他們?nèi)酥还茉诖俗∠?,安心養(yǎng)傷。

  于是他們這一住下,轉(zhuǎn)眼間便是七八日過去。

  草原上自然沒有江濁浪平日里喝的稀粥,只有牛羊肉、奶茶、奶豆腐、餡餅和奶皮這些。

  但歷經(jīng)這七八日的休養(yǎng),江濁浪的身體非但沒有出現(xiàn)什么意外,而且還漸漸有所好轉(zhuǎn),到后來甚至都有力氣起身行走了。

  而在這一過程當(dāng)中,江濁浪也大致弄懂了其中緣由,發(fā)現(xiàn)自己這副殘軀之所以能夠留存到現(xiàn)在,似乎是因為當(dāng)夜長城之上的最后一刻,他以【十二流轉(zhuǎn),八脈齊通】的無上至境將天地之間的靈氣盡量引入體內(nèi),準(zhǔn)備發(fā)出自己的最后一劍,誰知卻被突然出現(xiàn)的南宮玨打斷,當(dāng)場不省人事。

  如此一來,天地之間的大量靈氣入他體內(nèi),非但沒有化為內(nèi)力施展出去,而且又被歐陽金針一脈的【封穴定脈三十六針】鎖死,這才能在機緣巧合之下,護(hù)住江濁浪的尸身不滅。

  至于后來的那只五色巨鹿以及小雨胡亂使出的【腹罨】秘術(shù),讓已經(jīng)淪為一具尸身的江濁浪起死回生,其間的神異詭秘,卻不是江濁浪所能理解的范疇。

  也就是說,如今那三十六枚金針依然還在江濁浪的周身要穴之中,從而令他的這副殘軀暫停在了毀滅前的某一時刻

  ——似乎只要他不再調(diào)用留存于體內(nèi)或著游離于外界的天地之力,也沒有再遭受到什么重創(chuàng),那么他的身體就能繼續(xù)這么維持下去,直到后面的某一時刻“暫?!苯Y(jié)束,然后自行損毀。

  至于小雨體內(nèi)時不時發(fā)作的寒氣,如今也不再像之前露宿曠野時那么痛苦了。

  遇到夜里實在難熬的時候,江濁浪便和上次一樣將她攬入懷中,用自己的身子替小雨分走部分寒氣,以此來減輕她的痛苦。

  三個人里面,只有開欣很開心。

  連綿千里的草色,嘹亮悠揚的牧歌,還有如同云朵一般的帳篷和滿地的牛羊,顯然是一番與中原截然不同的景色。

  再加上部落里面那些與她同齡的孩童,以及和藹可親的女子和老人,她已經(jīng)開始習(xí)慣了這里的生活,也漸漸喜歡上了這里的生活。

  在此期間,江濁浪和小雨已經(jīng)替開欣物色好了一戶人家,是一個名叫“其木格”的婦人。因為她的丈夫常年在邊境上做生意,膝下又無子女,只是獨自在家照看著十幾只羊和兩位老人,所以在聽說江濁浪和小雨有意要讓她收養(yǎng)開欣,其木格欣喜之余,當(dāng)場就答應(yīng)了下來。

  因為中原的銀票在這里已經(jīng)不管用了,小雨便將他們身上的現(xiàn)銀全部清點出來,通通交給這個婦人,又叮囑她暫時不要和開欣說起此事。

  如此一來,開欣這個少保被誅三族之中唯一的漏網(wǎng)之魚,也便算是徹底安置妥當(dāng)了。

  至于隨時都有可能斃命的江濁浪,還有體內(nèi)寒氣愈發(fā)嚴(yán)重的小雨,接下來唯一還能做的事,就是陪開欣走完最后的這一段時光,然后等待死亡的來臨。

  然而這一段時光并沒有想象中那么痛苦,那么難熬,反而是一段開心的時光。

  沒有朝堂上的明爭暗斗,也沒有江湖上的血雨腥風(fēng),就只是在這片遼闊的草原上單純地生活著

  ——甚至連一向以殺人為樂而自居的小雨,似乎都已經(jīng)放下了自己手里的劍,也放下了心中的劍。

  這才是真正的生活,也是他們從未真正擁有過的東西

  ——無論中原還是北漠,此心安處,即是吾鄉(xiāng)。

  直到那一個夜晚……

  那是一個歡快的夜晚,結(jié)束了一天的放牧,牧民們便在空曠的草地上點起篝火,圍著火堆舉辦了一場聚會。

  喝著馬奶酒和奶茶,不少牧民已齊聲唱起了歌謠:

  “遼闊的草原上,

  歌聲在天地間飄蕩。

  牛羊奔跑在這一片最原始的凈土上,

  盡情享受著長生天的滋養(yǎng)。

  為你陶醉,為你迷茫,

  我最美麗的姑娘。

  請問你什么時候才能成為我的新娘?

  ……”

  歌聲之中,牧民們手舞足蹈,手拉手圍著火堆起舞,開欣也是其中一員。

  江濁浪和小雨并沒有加入他們的隊伍,只是閑坐在火堆旁邊。

  看到這兩位客人并未一同跳舞,便有幾名熱心的女子來邀請他們。其中一個名叫“阿木爾”的婦人平日里最是開朗,當(dāng)即向他們兩人做了一個鬼臉,悄聲說道:“不就是跳個舞嗎,有什么好害羞的?其實我們心里都明白,你們倆可不是什么遠(yuǎn)房親戚,而是一對逃難的情侶!”

  聽到這話,江濁浪還沒來得及解釋,一旁的小雨已笑道:“瞎說!別說我們兩個隔著輩分,單是看我們相差的這么多年紀(jì),又怎么可能是情侶?”

  阿木爾卻不肯相信,抿嘴笑道:“你們倆能差多少年紀(jì)?最多也就七八歲!我們的族長查干巴日老爺子前年新娶的女人,還比他小著三十多歲呢!”

  旁邊一名女子也幫襯著說道:“就是,這些日子你們倆住在同一個帳篷里,別人雖然不知,但開欣無意間已經(jīng)說漏嘴了,說你們倆晚上都是抱在一起睡的?!?p>  然而小雨的臉上卻不見絲毫尷尬,聽到這話,當(dāng)即嘆道:“開欣年紀(jì)小不懂事,難道你們也和她一樣不懂事?就我這位遠(yuǎn)房三叔如今的身子,真要是做那種事,怕是當(dāng)場就要慘死在床上?!?p>  聽到幾個女子把話聊到這個份上,江濁浪顯然已經(jīng)聽不下去……

  當(dāng)下他正打算離開,卻見那個叫阿木爾的婦人似乎被小雨這話勾起了傷心之事,突然嘆了口氣,向小雨黯然說道:“要說做那種事,你們好歹還能有其他辦法??墒俏壹依锏哪腥俗詮谋徽鞅チ塑婈?,算來已經(jīng)有兩年多的時間沒見過他了?!?p>  愿意收養(yǎng)開欣的其木格也在當(dāng)場,忍不住接口說道:“你的男人離開不過才兩年,哪像我家那男人?這些年來只說是在邊境做生意,也不知做的是什么生意。除了每年托人帶點東西回來,我都有五六年沒見過他了?!?p>  聊起這個話題,一時間在場的這些女子顯然都有些憂傷,尤其是當(dāng)中已經(jīng)嫁為人婦的。

  對此,江濁浪和小雨早就已經(jīng)知道了

  ——此間的這一批牧民合計三十多戶、百余口人,如今基本都只是老人、女子和孩童,因為每家每戶的成年男子若非入伍從軍,便是外出謀生,都未留在家里放牧。

  而這一現(xiàn)象,顯然不只是他們這一批牧民,或者他們這一個部族,整個北漠境內(nèi)的以游牧為生的各部百姓,幾乎都是個這個情況。

  而這當(dāng)中的緣由,刨根問底,終究還是因為中原和北漠之間年年不斷的大小戰(zhàn)事。

  從古至今,但凡戰(zhàn)事一起,結(jié)局必定是兩敗俱傷,從來就不會有真正的勝者

  ——同樣的道理,中原和北漠之間的戰(zhàn)事一起,受苦受難的不止是中原百姓,北漠的百姓也一樣是在水深火熱之中。

  為什么一定要打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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