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隨著小光手里的匕首用力割落,就在這千鈞一發(fā)之際,江濁浪突然開口問道:“許念卿……又當如何……”
小光頓時一愣,停下手里的匕首。
要知道此時的他已經(jīng)下定決心,拼上性命也要斷了太湖鬼門這條財路,來個兩敗俱傷。
就算是天塌下來,他也決計不會停手。
但江濁浪卻突然叫出黃山派許念卿的名字,也便是他那位未過門的妻子。
小光不禁問道:“你說什么?”
江濁浪長嘆一聲,慢吞吞地說道:“閣下昨夜……來我房中,要在下替你尋得……那位許姑娘下落……
若是在下……沒記錯的話,閣下曾說……只要助你……尋到許姑娘,哪怕……當牛做馬,也要……也要報此恩情……如今卻為何……恩將仇報?”
小光微微一凜,隨即“呸”了一聲,罵道:“你這國賊們生,朝廷欽犯!也配和我講什么是非對錯?”
江濁浪苦笑道:“所以朝廷欽犯……便可不問……是非對錯……殺之而后快……”
小光怒道:“笑話!若非十惡不赦的敗類,又怎會被朝廷列為欽犯?”
江濁浪淡淡反問道:“若是……朝廷錯了呢?”
小光頓時一怔,立刻又高聲喝道:“放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朝廷又怎會有錯?”
就在兩人說話之時,馮老先生、南宮玨等人都已蠢蠢欲動,打算伺機出手救人。
只可惜小光雖已抱定必死之心,人卻異常機警。問答之際,始終將匕首死死貼住江濁浪的咽喉,沒有給眾人半點機會。
隨后他也明白江濁浪是在故意拖延時間,頓時狠狠問道:“休要在此廢話!我最后問你一次,方才你說許姑娘什么?”
江濁浪微微苦笑,緩緩說道:“閣下昨夜曾說……就算許姑娘……已經(jīng)遭遇不幸,也要拼死尋回她的尸身……帶回黃山,好讓她能落葉歸根、入土為安……”
這話一出,小光不禁呆立當場。
江濁浪繼續(xù)說道:“至于閣下今日之舉……應當知曉……一旦將在下殺死,閣下自己……也會當場斃命……那么……停放在那邊的……許姑娘尸身……又當如何?”
聽到江濁浪這番話,太湖鬼門那小乞丐反應極快,立刻便要去找許念卿的尸體,以此來作為籌碼。
但是小光的反應更快
——那小乞丐剛一舉步,他已把江濁浪從椅子上拖拽起來,手中匕首斜割一刀,又在江濁浪脖子上留下一道淺淺的傷口,同時厲聲喝道:“站住!”
小乞丐立刻不敢動彈,只能僵直當場。
只聽被挾持的江濁浪又說道:“其實……閣下方才提出的……兩個條件……大可再加上一條,那便是……將許姑娘的尸身……一并帶走……”
小光此時已有些心亂,只能將匕首貼緊,怒道:“你閉嘴!”
他口中說話,人已將江濁浪擋在自己身前,面向眾人一步步退到大堂另一邊,來到停放的一眾尸體前,反手掀開掩蓋尸體的一張張白布,尋找許念卿的尸體。
眾人不敢亂來,只能紛紛勸道:“項捕快切莫著急,有話好好說,萬事都好商量!”
小光全不理會,只管繼續(xù)尋找許念卿的尸體。
待到他依次掀開第四張白布,下面分明是一具無臉女尸。不等小光仔細辨認,這具無臉女尸卻竟突然坐了起來,抬手間寒光一閃,小光的一條右臂便已齊肩而斷。
“哐當——”
血光飛濺中的,小光斷裂的右臂連同手中緊握的匕首,徑直掉落在地。
這是……
詐尸?
小光驚恐之下,還沒來得及看清這具無臉女尸的模樣,眼前又是寒光一閃,兩只眼睛已被刺瞎。
劇痛中他張嘴慘叫,但是立刻又有一截冰冷的利刃探入口中,將他整條舌頭給割去了。
受到如此重創(chuàng),小光自然已經(jīng)無法繼續(xù)挾持江濁浪,踉踉蹌蹌退開幾步,重重撞上大堂里的柱子,自喉間發(fā)出凄厲的哀嚎。
而那具無臉女尸則已探手扶住搖搖欲墜的江濁浪,居然還開口問道:“奴家很是好奇,江三公子怎知奴家躲在這里?”
面對這具開口說話的女尸,江濁浪卻并不如何驚訝,回答說道:“在下……并不知曉……”
那無臉女尸不禁咯咯笑道:“撒謊!公子若非知曉,又怎會故意將他引到此處,好讓奴家出手救你?”
說著,她摟住江濁浪的腰身,側身躲過尋聲撲來的小光,又笑吟吟地問道:“這么說來,以江三公子的聰明才智,應當也已猜到奴家的身份了?”
江濁浪只得苦笑道:“在下不過是……發(fā)現(xiàn)今日這大堂里,分明……多出了一具尸體……卻不知……是何方神圣……”
無臉女尸笑道:“不想江三公子身子雖不太行,一雙眼睛倒是賊亮。”
江濁浪繼續(xù)說道:“直到此刻看見……如此狠辣的出手,才知竟是【鬼門七殺】中……那位【巧手毒婦】,也便是……此間諸位一直提及的……如意夫人……”
那無臉女尸已笑得花枝亂顫,佯怒道:“瞎說!奴家?guī)讜r狠辣了?”
正好小光再一次嘶吼著撲上前來,那無臉女尸輕松避開,同時伸腳一鉤,便將他絆倒在地。
隨后她揮出手中短劍,又將小光的雙腿齊膝斬斷,然后笑道:“奴家素來心軟,似這般癡情男子,自然不忍心殺他。如今留他一只左手,也算大發(fā)慈悲,好讓他帶著這位許姑娘的尸體,慢慢爬回黃山?!?p> 地上的小光雖然雙眼已瞎、舌頭被割,但耳朵卻還好使。聽到這話,直氣得沉聲怒吼,用腦袋狠狠撞地,發(fā)出“咚咚”聲響。
卻聽那馮老先生沉聲說道:“夠了!”
話音落處,他抬手一揮,一支袖箭已破空而至,自小光的太陽穴射入,將他的腦袋死死釘在地上,終于再沒了動靜。
隨后他向在座眾人介紹道:“便如江三公子所言,這位夫人,便是本門七殺堂的【巧手毒婦】。除此之外,她在江湖上還有另外一個名號,正是仙都派的如意夫人。”
這具“無臉女尸”便伸手在自己臉上一抹,揭下一張血淋淋的人皮面具,分明是個三四十歲的美艷婦人,眉目間風情萬種。她向在場眾人道了個萬福,恭聲笑道:“奴家見過各位貴客。”
然而她口中所謂的“各位貴客”,數(shù)來數(shù)去,如今便只剩下三家了:
江南富商白老太爺;
邯鄲趙侯爺和他的小童;
最后來的這位不知底細的陳老板。
此外,便是南宮玨和林嫣如二人。
歷經(jīng)剛剛發(fā)生的這一幕驚心動魄的變故,再到一具“無臉女尸”暴起傷人,最后則是捕快小光的慘死當場,在場眾人心有余悸,一時都說不出話來。
那如意夫人便將江濁浪攙扶回椅子上,自己也在旁邊坐下,而且還伸手摟住他的后頸,一臉柔情似水,眉目含情。
顯然,江濁浪此時雖已從小光手中脫險,卻又落到了這位如意夫人的手中,的的確確成為了太湖鬼門的囊中之物。
面對眼前這一局面,南宮玨畢竟是江濁浪花錢雇來的保鏢,早已氣得握緊雙拳,卻又無能為力
——就算江濁浪并未落入對方手里,憑自己孤身一人,只怕也不是眼前太湖鬼門這三大高手的對手。
更何況還有身懷【劈空掌】絕技的白老太爺、帶著【紫金錘】的趙侯爺主仆和一位不知深淺的陳老板。
自己到底應該怎么辦?
就在南宮玨躊躇之際,身旁的林嫣如突然輕輕拉扯他的衣袖,低聲勸道:“南宮大哥……這些人實在……實在太可怕了,要不……我們還是走吧?”
南宮玨一愣,還沒來得及答話,那馮老先生卻已聽到了林嫣如這話,當即笑道:“我太湖鬼門向來恩怨分明,南宮少俠一路護送江三公子至此,將他完好無損地交到本門手里,沒有功勞也有苦勞。所以少俠若是想離開,大可自便?!?p> 頓了一頓,他又補充說道:“別怪老夫沒提醒過你,少俠此時若是不走,后面就算想走,恐怕也沒有機會了?!?p> 聽到這話,林嫣如急忙又扯了扯南宮玨的衣袖,勸他就此罷手。
南宮玨深吸一口長氣。
今日之事,自己若是撒手不管,就此離開,自己的這位雇主,結局自是可想而知。
可是那又怎樣?
對于一個重傷不治、隨時都有可能斷氣的瀕死之人來說,就算能夠逃過今日這一劫,也不過是多活幾天罷了。
而且就算自己硬要留在這里,也不是太湖鬼門和這些買家的敵手。強行出頭,只會白白送命,甚至還要搭上林嫣如這個弱女子的一條性命。
所以不管怎么看,這都是一筆虧本的買賣。但凡是個頭腦清楚的人,也能輕易做出選擇。
現(xiàn)在,南宮玨也做出了自己的選擇。
而他之所以做出這一選擇,理由卻非常簡單
——他不想因為抱憾終生,一輩子都無法原諒今日的自己!
有所不為,有所必為!
當下南宮玨便開口問道:“所以太湖鬼門今日,只是要錢?”
馮老先生微微一怔,立刻笑道:“當然!”
南宮玨冷笑一聲,說道:“十萬兩白銀,我出了。這位江三公子,由我?guī)ё?!?p> 這話一出,所有的目光已齊齊匯聚到這個年輕人身上。
就連椅子上的江濁浪,也向他投來驚訝的目光,似乎是第一次認識這個人。
馮老先生愕然半晌,隨即失聲笑道:“小子,整整十萬兩白銀,你拿什么來出?”
南宮玨沉聲說道:“就憑【南宮世家】這四個字。”
馮老先生頓時笑不出來了。
武林三大家族之一的南宮世家,世人皆知乃是以經(jīng)商立身,不但勢力遍及朝野,就連東瀛、西域、南洋、北漠皆有渠道。歷經(jīng)這數(shù)百年來的積累,說一句富可敵國,也一點都不夸張。
眼前這個年輕人,當真能夠代表南宮世家,拿出十萬兩白銀?
馮老先生難免有些心動。
但他還沒來得及開口細問,另一邊的白老太爺突然開口說道:“十萬兩怕是不夠,起碼也要二十萬兩。”
南宮玨一時沒反應過來,脫口問道:“你說什么?”
只見白老太爺微微一笑,說道:“老朽是說,我出二十萬兩白銀,來買這位江三公子和他身上那半部【反掌錄】!”
話音剛落,一旁的趙侯爺也揚聲說道:“二十一萬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