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殺路寒

07 忠魂不絕逞義膽

殺路寒 長桴 3467 2021-10-19 01:13:30

  伴隨著四下眾人的應聲領命,周圍黑夜中的火光已向當中這個夜宵攤合圍而來。

  待到離得近了,依稀可以辨別出是一個個手持火把的勁裝男子,每人騎一匹駿馬,顯然都是江湖好手。

  緊接著但聽馬蹄聲碎,又有數(shù)匹駿馬從正面而來。當先一騎鮮衣怒馬,乃是一個二十七八歲的青年男子,看衣著裝扮倒像是個錦衣玉食的富家少爺,臉上神色卻甚是兇悍。

  蒙天鏗一見此人,頓時喜出望外,急忙迎上前去,恭聲笑道:“原來金爺家七少爺大駕光臨,小人【指點天南】蒙天鏗,是自己人??!對了……三個月前唐員外的喬遷宴,錢塘鎮(zhèn)的迎鶴樓上,我們二人乃是同坐一桌……”

  馬上那位金家七少爺不由地面露疑惑,沉聲問道:“你是逆賊同伙?”

  蒙天鏗急忙雙手亂擺,辯解道:“七少爺可萬萬不能冤枉小人!小人雖然出身草莽,卻是心懷天下、忠君愛國之士,又豈能與朝廷逆賊為伍?至于我今夜來此,乃是……乃是深入虎穴,緝拿逆賊!”

  說著,他已抬手指向那一病一少,正色說道:“此二人便是在逃的國賊家眷!一個是府中管家,一個則是國賊的嫡親孫女,方才他們已經(jīng)親口承認,決計錯不了!”

  這話一出,南宮玨頓時厲聲說道:“你胡說八道!”

  蒙天鏗卻冷笑道:“南宮少俠可要想清楚了,此二人乃是朝廷欽犯。莫非江湖三大世家之一的南宮世家,竟要相助逆賊,對抗朝廷不成?”

  南宮玨無言以對,直氣得渾身發(fā)抖,卻又不敢輕舉妄動。

  馬上那位金七少爺此時已舉目打量長凳上的江管家和開欣二人,一時也不知蒙天鏗所言是真是假。他目光一轉,隨即看到地上宮老先生和先前那兩名壯漢的尸體,瞬間臉色一沉,緩緩說道:“想不到鼎鼎大名的【殺神一鞭】和我這三個手下,都已死在了你們手里,本事倒是不小……”

  聽到這話,眾人才終于明白為何這位金七少爺竟能率眾尋到此處,原來竟是和江管家原本想要雇傭的那個宮老先生早有勾結。至于最早死在南宮玨劍下的三名壯漢,更是對方一早便已安排在此的金家門人。

  便在七少爺沉吟之時,旁邊并行而來的一騎已縱馬上前,卻是一個身穿深黑色官服的中年男子,滿臉笑容可掬,目光卻猶如刀劍般凌厲。此時他也鎖定了長凳上那一病一少,當即微笑著吩咐道:“將那位韓大人請來?!?p>  不過片刻,只見兩騎飛奔而來,馬上之人也是身穿黑色官服。而在這兩匹駿馬的后面,分明還用長繩綁縛著一個人,在地上一路拖拽前行,如今早已被砂石摩擦得衣衫襤褸,鮮血淋漓,身上臉上更無一處完好的皮膚。

  待到這個血人被駿馬拖上前來,金七少爺便用馬鞭在他身上狠抽一記,喝問道:“韓知縣,你睜開眼睛看清楚了!眼前這個丫頭,是否便是你用自家女兒冒名頂替的國賊孫女?”

  這話一出,在場眾人都是心中巨震

  ——若非有此一問,大家說什么也不敢相信馬后拖拽的一個血人,竟然會是朝廷命官、此間的知縣大人?

  只聽地上的韓知縣悶喝一聲,咬牙切齒地問道:“你是什么東西,也配審問朝廷命官?”

  他雖已被折磨得不成人樣,但聲音依然高亢洪亮,正氣凜然。

  金七少爺立刻又是一鞭重重抽在他頭上,指著身旁那笑容可掬的中年男子說道:“狗官,這位安統(tǒng)領,便是京城鎮(zhèn)撫司總指揮使石大人欽點的特使,奉圣旨前來錢塘緝拿國賊家眷。他可有資格審問你這個區(qū)區(qū)七品知縣?”

  地上的韓知縣“呸”了一聲,用盡全力大聲喝道:“少保丹心,日月可鑒,勢必沉冤昭雪,流芳千古!石忠狗賊,狼狽為奸,終將斷子絕孫,遺臭萬年!”

  金七少爺不料他還敢嘴硬,正要揮鞭再打,卻被那位安統(tǒng)領抬手阻止。只見安統(tǒng)領縱馬來到韓知縣身旁,笑瞇瞇地問道:“韓大人,你我同朝為官,又何苦相互為難?如今國賊這個孫女既已被我截住,自是難逃一死。請你前來辨認,也不過是例行公事,無關大局,你又何必跟自己過不去?”

  地上的韓知縣冷笑一聲,閉口不答。

  安統(tǒng)領又等了片刻,見他還是不說話,當即微微一笑,輕提手中馬韁,胯下駿馬便往前踏出兩步,一只前蹄正好踏中韓知縣右臂。

  但聽“咔嚓”一聲輕響,韓知縣的右手尺骨便被馬蹄當場踏碎。但他還是咬緊牙關,一言不發(fā),甚至連哼也沒哼一聲。

  安統(tǒng)領便繼續(xù)策馬,繞著他的身子來回行走。伴隨著四只馬蹄來回踏落,骨頭碎裂聲便一聲接著一聲,回蕩在寂靜的深夜之中。

  然而從頭到尾,地上的韓知縣也沒發(fā)出半點聲音!

  一時間在場所有人心中都有一種毛骨悚然的感覺。就連一旁的金家七少爺,也忍不住想要嘔吐。

  不遠處的開欣雖然早被江管家遮住雙眼,也不明白眼前發(fā)生了什么事,但聽見這一聲聲骨頭碎裂,也不由地打心底生出一股難以言喻的恐懼。

  她用力抓著江管家的衣服,再次問道:“三叔,我好害怕……你帶我回家好不好?”

  江管家那張本就不見血色的面容,此時仿佛變得更加蒼白了。但聽到開欣這一問,他還是努力在臉上擠出一絲笑容,柔聲說道:“爺爺就在北方等你……我們怎么能半途而廢呢?”

  可惜這次爺爺已經(jīng)不管用了。

  開欣只是一個勁地搖頭,含淚說道:“我要回家……”

  江管家思索半晌,突然用一種神秘的語氣說道:“三叔告訴你一個小秘密,是爺爺昨天偷偷告訴三叔的……爺爺說,只要這次捉迷藏的游戲你能找到他,那么爺爺就會滿足你一個愿望……無論是什么樣的愿望,都可以的……”

  聽到這話,開欣立刻雙眼一亮,有些激動地問道:“真的嗎?”

  江管家微笑道:“三叔什么時候騙過你?”

  開欣急忙認真地想了想,說道:“那我要爺爺治好三叔的病!”

  江管家頓時一怔,不禁拍了拍她的腦袋,笑道:“傻孩子,三叔這病是因為要陪你玩這次的游戲,所以才故意裝的。等你見到爺爺,勝出這次游戲,自然便會好……你要想一個自己的愿望……”

  開欣點了點頭,果然低頭沉思起來,再也不哭鬧了

  ——因為她知道爺爺?shù)谋臼掠卸啻?,一定可以滿足她的任何愿望。

  終于,再也沒有骨頭碎裂的聲音響起。

  因為在安統(tǒng)領的馬蹄之下,只剩一堆慘不忍睹的爛肉

  ——但那一縷忠肝義膽,卻永久留存在了天地之間。

  便在此時,隔壁桌的那位小雨姑娘突然向江管家打了個招呼,問道:“喂?”

  江管家默默看向她,并不說話。

  小雨眨了眨眼睛,再次露出一個甜甜的微笑,問道:“別說我沒給過你機會,最后再問你一次。現(xiàn)在花錢雇我,還來得及。”

  江管家挪開目光,輕輕搖頭。

  看到對方這副態(tài)度,小雨這次是真的生氣了,當場冷哼一聲,再也不看他一眼。

  而那安統(tǒng)領此時已翻身下馬,緩緩走進這個夜宵小攤。那金七少爺和同來的幾騎見他下馬,也相繼從馬上下來,緊隨其后跟了進來。

  安統(tǒng)領已朝江管家微微一笑,問道:“敢問這位先生如何稱呼?”

  江管家輕咳兩聲,并未回答。

  一旁的金七少爺頓時怒道:“安統(tǒng)領在問你話,你沒聽見?”

  誰知江管家卻立刻迎上他的目光,用虛弱的聲音問道:“請教金七少爺,令尊金爺……此刻何在?”

  七少爺?shù)哪樕D時一變,眼神中明顯閃現(xiàn)過一絲慌亂,脫口喝道:“關你屁事!”

  江管家直視他的雙眼,追問道:“莫非你已將他殺害?”

  這話一出,七少爺差點沒當場跳起來,厲聲大喝道:“你……你再胡說八道,老子一刀砍了你!”

  若非因為身邊的安統(tǒng)領,他當真便要上前動手。

  江管家察言觀色,反而松了口氣,輕輕說道:“如此便好……若是因此連累到他,那么我這個將死之人,便又多了一重罪孽……”

  不料他剛剛說出這話,在場所有人的耳邊已毫無征兆地響起一個渾厚的男子聲音,沉聲說道:“不勞掛懷!金某人最然教子無方,一時半會兒卻還死不了!”

  眾人驚駭之余,急忙舉目四望,卻并未見到說話之人。

  但他們都已知道說話之人是誰。

  原本滿臉兇悍的金家七少爺,更是當場嚇得臉色慘白,顫聲問道:“爹?”

  【掌斷錢塘江,一怒鎮(zhèn)八方】

  ——若要在杭州府地界選出一位聲望最高、勢力最大、武功最強的江湖人士,那一定便是錢塘鎮(zhèn)這位金朝宗金爺。

  隨后便聽遠方官道上漸漸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當中還有車軸滾動聲。接著一輛配有兩匹駿馬的馬車沖破黑夜,沿官道一路飛馳而來;所經(jīng)之處,附近手持火把的勁裝男子紛紛勒馬避讓。

  于是這輛馬上徑直沖到夜宵攤前,伴隨著駕車之人扯緊韁繩,拉車的兩匹駿馬當即高抬前蹄,仰天嘶鳴,馬車已穩(wěn)穩(wěn)停下。

  只見那駕車之人長身跳下馬車,雖然已有五十來歲年紀,但身形分明是一條魁梧的壯漢,比尋常人至少高出整整一個頭。盡管衣衫樸素,卻遮掩不住他身上那股幾欲沖天而出的威儀。

  駕車之人,正是金爺本人!

  他緩緩抬眼,依次掃視在場眾人,竟無一人敢直視他的目光,更無一人敢開口說話。

  但金爺?shù)哪抗庾詈髤s停留在地上的一顆人頭上

  ——是這個夜宵攤的老板、那個小老頭的人頭。

  金爺臉上不禁浮現(xiàn)出一絲不忍,喃喃說道:“吃了你幾十年的餛飩,原想著在這趟遠行之前,最后照顧一次你的生意,吃一碗你煮的餛飩,所以今夜才和人約好在此碰頭,不想?yún)s因此害你賠上性命……”

  說罷,他恭恭敬敬地朝地上那顆人頭鞠了三個躬,然后揚聲說道:“老人家,你人雖已不在,但最后這碗餛飩,金某卻不能不吃!有勞你替我煮一碗餛飩——不要肉餡,只要皮,油鹽醬醋一概不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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