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來這位主上,是被老婆婆一手帶大的??!這就難怪了,項右右恍然大悟。
主上不僅喚她阿嬤,還為她教訓(xùn)了那個目無尊長的“黑龍頭子”,這二人的關(guān)系一定如同母子。她腦中浮現(xiàn)出深宮大宅戲里,老嬤嬤與小主子相依為命、榮辱與共的畫面來。
想不到這些蛟龍妖,還挺有情有意的啊,完全不像將軍口中說的那般兇殘。她忽然想起蒲松齡的《聊齋志異》里,所描寫的那些心地善良的妖精,一股敬畏之情油然而生。
“小娘子……”
聽到老嫗喚她,她這才回過神來,道:“有何事,您盡管吩咐!”
“也不是什么大事……”老嫗停了半晌,才又道:“只是想問,你身上的鮫綃坎肩……”
“不騙您,這物真的是家中長輩所贈。因為我不熟水性,他們便將這寶物送給了我,用來以防萬一。”她誠懇地說道。
“原來如此,這就難怪主上尋到你時,你只是受了些皮外傷?!崩蠇炗值?。
“家里人說,穿上這件衣服,能在水下呼吸?!彼S口說道。
“不知您家長輩是何身份?”老嫗突然又問道。
見她如此在意這坎肩,項右右突然警覺起來,忙編了個謊道:“只是普通的修仙之人。長輩說,他也是在機緣巧合下尋到此物的?!?p> “老生只是隨便問問,小娘子不必介懷。”老嫗見她神情有些刻板,忙解釋道。
她聽罷,忙故作放松狀,心下卻思量:看來我江湖經(jīng)驗還是太淺了,這么塊就讓她看出我有異樣了。不行啊,以后要學(xué)著“喜怒不藏于色”才好哇。
想到這,她忙回問道:“頭先主上說,他也有一件鮫綃,是送給阿伊娜的娘了嗎?”
“是啊……”老嫗點過頭,又接著道:“她不是我族人,無法在水里生活?!?p> “那阿伊娜呢?”她追問道。
“在她失蹤之前,是不行的?!崩蠇灥?。
“什么意思?”項右右沒太聽明白。
“我族人與外族人所生的孩子,性子隨哪一方,要在成人之后才能顯現(xiàn)出來。”老嫗回道。
“這么奇怪???”她突然覺得這解釋聽著,有些像是小蝌蚪!
老嫗見她滿臉疑惑,飲了口茶后,又耐心解釋道:“小娘子莫要驚訝,這九州四海的眾多族人,都有各自獨特的地方。不同族群之間繁衍的后代,究竟是隨了哪族的性子,都需要在成年之后,才會顯現(xiàn)出來?!?p> 這世界的人還有這種屬性啊,怎么以前沒聽人說過呢!她心中又揣測起來,文叔與文嬸不是同族,那他們孩子又是隨了誰的族性呢?
文澄,身上是有件鮫綃坎肩的,后來給了絲綺,這說明他們的女兒不能在水下能呼吸,性子隨了三仙島的人;那文源哥……好像,當時他右手臂化為月弦的那一刻,肩膀處有閃了一下鮫綃的光輝來著,這么說,他也是隨文叔的啊!
“所以說,阿伊娜小時候是不能在水下呼吸,要穿上這坎肩,才能與你們一道生活在這海底?!彼^續(xù)問道。
“是的。為了能讓她住得習(xí)慣,主上特地建了此處的花園,還種下了法術(shù)結(jié)界,將海水擋在了外面?!崩蠇灥?。
她聽罷,一下子又恍然大悟,難怪此處的色彩會如此艷麗了,敢情自己住的那間海螺房,是以前主上女兒住的??!
“那元娘呢?她怎么不和你們住在這里嗎?”她道。
“綃鮫只有一件,給了阿女,阿母就沒有辦法了!”老嫗道。
“只有一件?”
項右右張大了嘴,心想著,文嬸她一個人至少就織了四件吧,可他們卻只有唯一的一件,這就難怪,他們會對這坎肩如此在意了。
只見老嫗點點頭,又嘆了口氣,道:“九州四海這內(nèi),恐怕已無人再能織出這種料子了?!?p> 婆婆這話是什么意思,是這門手藝斷掉了,還是……她沒敢往下想,忙問道:“此話怎講?”
老嫗嘆了口氣,無奈地笑了笑,道:“算了,此事久已,無需再翻出來徒增煩惱?!?p> 聽她這么說,項右右不太爽快地道了聲“噢……”,心里卻像爬了無數(shù)只螞蟻一般,只想著“我不知才會煩惱死啊”。
老嫗突然又用衣袖捂著嘴,咳嗽了幾聲,項右右仿佛又看到了那藍色的血液。
婆婆受傷這事,完全是因為我剛才那句“阿母她為何會離開您”而起啊!忽然,她心中好一陣愧疚,忙道:“您先回去休息,我在這看著,一會主上醒了我再叫您?”她說著掏出了那只小彩海貝。
“小娘子不必自責(zé),主上他……”
老嫗話還末說完,兩人就聽見傳來陣陣“元娘、元娘”的叫喚聲。
“主上醒了!”老嫗道了句,忙用衣袖抹了抹臉,尋著那聲音,跑到主上身邊。
項右右見狀,便也跟了過去。
只見主上緩緩張開眼,坐起身來,望著老嫗,用顫抖的聲音問道:“阿嬤,我剛才好像見到元娘與阿伊娜了,我……是不是又發(fā)病了!”
見她沖著自己點了點頭,主上一把握住老嫗的手,關(guān)切地問道:“我有沒有傷著您?”
老嫗深吸一口氣,強忍住咳喘,搖了搖頭道:“沒……沒有!”
“那就好……”
主上望著老嫗,出神地反復(fù)念著這句,仿佛還沒從夢中清醒過來一般。好半晌,他才抬起頭,瞧見了站了老嫗身旁、瞅著自己的項右右。
忽然,主上面露喜色,對著她二人說道:“這位小娘子,終于醒過來了??!”
項右右正在瞧著他二人“母慈子孝”,感觸良多時,突聽他問出這么奇怪的話來,一時不知該說什么。只聽那老嫗搶著道:“她方才醒了,出屋外來透透氣,正好陪我在這說會話,一道等您醒過來,說是要向您道謝呢!”
主上聽罷,立馬起身,向項右右恭敬地說道:“小娘子,有心了。”
她忙行去一禮,又道了句:“哪里,是我要多謝主上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