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金陵皇城,北宮門外。
盡管疲憊困倦不已,但駐守在此的衛(wèi)兵們,絲毫不敢大意。
作為守衛(wèi)著這距離皇宮最近的要害所在,這里背靠神烈山,面朝護城河,北宮門歷來都是宮中派重兵嚴加看守之地。
府軍就在臨近之地,巡邏走視之兵來往頻率密集,北宮門如有大事發(fā)生,他們也能夠瞬間到達。
平時從這里入皇城的,便都是親王皇子或者是當今圣上之儀仗,絕無平民之流能夠接近。
然而,剛剛過了子時三刻,府軍巡邏隊,忽然聽到了來自遠處的馬蹄之聲!
眾人不敢怠慢,連忙抽刀,集合到大道之中舉起火把,將附近照得如同白晝一般!
那奔馬幾乎沒用太長時間就來到了眾府兵之前,又高聲吼道:“府軍聽令!吾乃錦衣衛(wèi)鎮(zhèn)撫使汪云,皇上儀仗隊在后,所有人回避!”
巡邏的府軍認得出,這人就是鎮(zhèn)撫使汪云本人,也聽到了之后那有些雜亂的行軍走步之聲。
他們不敢大意,府軍全營都在這大道兩旁跪拜,刀雖入鞘,但手仍扶握。
不一會,眾人瞧見,一隊龐大的儀仗隊從遠處漸漸接近,眾府軍認得前頭兵部車駕司的令旗,以及之后近百人的錦衣衛(wèi)其中那指揮同知梅雨笙的臉,連忙將頭按低。
真是宏武帝的鹵簿儀仗!
當時宏武帝從北宮門出發(fā)之時,就以錦衣衛(wèi)指揮同知梅雨笙、鎮(zhèn)撫使汪云幾人率儀仗,再看那之后的車輦大轎,不正是宏武帝所乘之物?
只不過,這些人身上都帶著泥土血腥,著實奇怪。
但眾府兵不敢多問,更不敢怠慢,連忙請人快腳直奔北宮門內,傳附近司禮監(jiān)的太監(jiān),去通知皇太孫惠文!
文華殿內,惠文帝正為龍城妖獸的事情而發(fā)愁。
龍城幾乎全毀,而妖獸甚至將臨時駐守在那邊的錦衣衛(wèi)全滅!
這種匪夷所思之事,任誰都會覺得不對勁。
雖然傍晚前,龍城傳來了好消息,所有的妖獸都被后來趕到的駱飛擊殺,但他還是派出了萬人大軍前往,以防萬一。
想不到,皇祖父這不在僅僅是兩天,就鬧出了這么大的事!
要說好事也有,那就是他聽燕王來使啟奏,說下湖城西黃土崗之黑漆妖棺已經被消滅,這倒是讓他也松了一口氣。
不過,就在他準備坐下批閱奏折之時,忽然見司禮監(jiān)頭領老太監(jiān)進門。
“有何事覲見?”
“回殿下,是皇上回宮了,從北宮門!”那太監(jiān)連忙說道。
惠文心中一驚,眉頭一跳!
不對啊。
皇祖父這不是前日一早出去,前往那據皇城不過數十里外的皇悟寺參禪,說是要多待一些時日,怎么就這么快回來了?
難道有什么緊急之事發(fā)生?
還是說,皇祖父得知龍城之事,著急回來嗎?
就對自己這么不放心么?
“帶全司禮監(jiān)超凡之人,各個都去北宮門那里!”
惠文說著站起,連忙拽過幾個侍衛(wèi),匆匆向北宮門方向而去,不時幾個司禮監(jiān)的人也都追了上來,又在前方左右保護。
不知為何,惠文總覺得心中突突直跳,一股股不好的預感,在他心頭繚繞。
慌亂得跑到了北宮門,待大門打開,惠文帝見到了外面的依仗隊,瞧見了皇祖父的大轎,連忙又走向前到轎頭跪下:“皇祖父,惠文來晚了!”
“惠文,你快、快回宮內宣御醫(yī)到,朕、朕,咳咳咳……”
惠文大驚:“皇祖父!您、您……”
“皇太孫殿下,皇上偶感風寒,請您之后移步寢宮外吧,卑職定將皇上安全送到!”
一旁的梅雨笙單膝跪在惠文身旁拜道。
惠文連忙點頭起身:“梅指揮同知請起,快讓皇祖父進殿!”
他回身又瞅了其余錦衣衛(wèi)們一眼,剛要說什么,卻發(fā)現他們衣服上的污漬血跡,知道事情絕無這么簡單!
他連忙叫司禮監(jiān)的傳下去把太醫(yī)全都宣入宮中,也讓那北宮門打開。
依仗略顯慌亂般進入皇城內后,惠文的心中那不好的預感再次浮現。
他和眾司禮監(jiān)太監(jiān)緊跟著后面,直到見到大轎到了寢宮之外。
門外,汪云和眾錦衣衛(wèi)把守,寢宮之內,皇祖父的咳嗽聲偶爾響起。
“梅雨笙,汪云,皇祖父到底怎么了?為何你們身上……”
“殿下,請您在寢宮外等候便是?!蹦敲酚牦弦膊谎云渌?,再次拒絕道。
梅雨笙是指揮同知,在駱飛出行去征討黑漆妖棺之后,他便是這錦衣衛(wèi)里最大的。
過了一會,幾名太醫(yī)走來進殿,惠文透過打開的門縫,看到里面皇祖父正側臥背對著門,心中更是焦急。
太醫(yī)們進來就沒出去,之后又有太醫(yī)進入,又是沒出來。
惠文更是急切,可這梅雨笙在門前擋著,哪怕他是皇孫,沒有皇祖父的成命,誰也進入不了。
又過了一會,大臣們也都匆匆趕來,而那些宮中娘娘妃子,卻都被錦衣衛(wèi)的人攔在了外面。
惠文心中的壞念頭,逐漸占了上風,他即便是壓,也壓不住了。
這時,門分左右,梅雨笙示意惠文進殿。
惠文連忙進入,卻看到龍床幕簾已放下,而之內的皇祖父,依舊是剛剛看到的那背對之姿。
“皇祖父,惠文、惠文來晚了?!被菸恼f著跪在了床邊,眼角泛淚,他發(fā)現太醫(yī)們卻都不知何時不見了,在寢宮中,就只有他和錦衣衛(wèi)們了。
“不晚、不晚?;菸?,朕一生謹慎,處處小心,活到了這古稀之年,卻在皇悟寺栽了跟頭。”
惠文愣住了,皇祖父在說什么?果真不是受了風寒嗎?
“早年楊案時,朕將他兄耿興爵位削除,他便一直懷恨在心,處心積慮,表面謙恭,就為了在那皇悟寺行刺于朕!”
惠文大驚,頭腦一片空白:“皇祖父,您、您是說的那襄國公耿英行刺?!”
然而,回答他的,只是一連串的咳嗽。
那個對皇祖父忠心不二,謹慎小心的耿英,會行刺?!
盡管惠文不信,但現在聽皇祖父親口所說,他又怎么不信?
“朕……朕雖然虎口脫險,但也受了重傷,恐怕這一晚是熬不過去了,惠文,你、你很好,很好。你會是一個很好的皇帝,你在,朕就放心了。”
“皇祖父,您一定沒事的,您一定沒事的……太醫(yī),把全皇城的太醫(yī)都給我叫過來!”
惠文袖子擦著眼角,轉身命令著,幾名錦衣衛(wèi)連忙跑了出去,但這時,又是一陣咳嗽聲響起。
“惠文,你先叫外面的重臣進來吧,朕有遺詔,需讓眾臣見證。”
梅雨笙將門打開,外面焦急的朝中重臣,依次進了屋內,他們也都清楚,這是宏武帝要真的不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