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夜半寂靜之時,晉望想了一下還是去找了杜榮,原原本本的將陳木槿之事告訴了他,不出所料,杜榮完全接受不了這個事實,他痛恨棲鳳閣的惡婆婆,也痛恨晉望,在自己將死之時將這個可怕的事情告訴他,杜榮死也咽不下這口氣。
“殺了我吧,既然此生有負于陳姑娘不能相報,就讓我以死謝罪吧!”杜榮心灰意冷的看著晉望,想讓讓他給自己一個痛快。
晉望冷眼盯著杜榮看了好久,最終拔出了刀:“你若死了倒也好。”
杜榮絕望地苦笑兩聲,旋即閉上了眼睛,靜靜等待著屠刀落下。
“哐當”官刀應(yīng)聲落下,但劈向的并不是杜榮,而是他身上的鐵索。
“但你現(xiàn)在還不能死,若陳姑娘泉下有靈,也定是希望你能替她報仇,而不是這么屈辱的死去。”晉望收起官刀,繼續(xù)說道:“我既答應(yīng)替你們平反此事,便不能半途而廢。”
杜榮聽罷站起身來,如果說之前他還對晉望的行為感到懷疑,那么此刻看到他違反律例一刀劈開了枷鎖鎖鏈之后就不再有一絲絲懷疑,杜榮來不及道謝,直接向晉望抱拳表態(tài)道:“今日承蒙恩公舍身搭救,來日我若不能手刃奸賊,便是忘恩負義之舉!”
晉望點了點頭,說道:“此時閑話少敘,機不可失時不再來,趁現(xiàn)在獄內(nèi)看守松懈,你我二人即刻闖出去吧!”說罷便拉起杜榮準備打出牢獄。
“晉望,你在做甚!”聽到此處,牢門之外藏著的吳懈終于現(xiàn)身,對著二人喊道:“方才我見你行為怪異,便知道你要來找杜榮,沒想到你還真膽敢劫獄,我再最后勸你一次,速速放下武器認罪伏法!”
晉望看到吳懈的出現(xiàn)心中一緊,本以為自己神不知鬼不覺,沒想到還是被發(fā)現(xiàn)了,不過箭在弦上不得不發(fā),晉望只得拔出官刀喊道:“今日此事我是管定了,既然官府衙門不能伸張正義,那我便要替天行道!你速速閃開,否則別怪我傷及無辜?!?p> 吳懈見勸說無用,便也拔出了官刀,罵道:“你這莽夫,拿著朝廷官俸,卻干此等知法犯法的勾當,你倒是替天行道了,可還記得劫獄乃是死罪,你想過你的家人沒有,為了這么一個殺人犯值當嗎?”
晉望咬緊牙關(guān)冷笑道:“我晉望一生坦坦蕩蕩,何時干過有昧良心之事?”說著將衣內(nèi)那一貫銅錢掏出在擲在地上,繼續(xù)說道:“今日不同你等多講,且收拾好這臟錢繼續(xù)做你的委媚小人吧!”
吳懈嘆了口氣,無奈道:“道不同不相為謀,你既然如此說了,那就且走你的陽關(guān)大道去吧!”說罷將刀扔給了晉望,又說道:“此時我能放你一馬,別人可就不似這般了,只是希望你以后不要后悔?!?p> 晉望一把接住吳懈扔來的官刀,心道管然是搭檔許久的同僚,良心還算未泯,多余的話他也說不出口,只得嘆道:“吳兄保重!”說罷便與杜榮一人一刀,闖出了牢房。而吳懈望著二人,嘆了口氣,隨后自行一掌切在頸間昏厥倒地。
獄內(nèi)值守晉望再熟悉不過,此時正是夜半犯困之時,眾獄卒也最為松懈,杜榮隨著晉望的掩護打翻了一路的值守獄兵,不消一個時辰便闖出了大獄,出了獄門兩人又逃了約一里多遠,見并未有追兵趕來才停下來喘口氣。
見此時稍微安全一些,杜榮立即放下手中的刀拜倒在地:“好漢今日舍命相助,杜榮縱使一死也難以為報?。 ?p> 晉望喘著粗氣扶起杜榮,說道:“我本打算忠勤為國報效朝廷,不曾想短短兩年便看透了這滿朝上下的骯臟齷齪,今日不但是救你出來,也是將我自己從這泥潭之中救了出來,杜兄不必感激與我,只管去報你的仇吧!”
杜榮盯著晉望淚流滿面,雙手抱拳良久,而后感慨道:“我從沒想過還能從這牢中解脫出來,有道是大恩不言謝,若小人能報得此仇,余生定當不負恩人,刀山火海以死相隨!”
晉望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此等廢話以后再說,現(xiàn)在先去救那段姑娘要緊,陳姑娘已經(jīng)不在了,恐怕接下來他們就要為難段姑娘了。我們快把衣服脫下,以免被人發(fā)現(xiàn)了?!?p> “恩人所言極是,我這就去救段姑娘。”
“我與你一同前去。”
棲鳳閣內(nèi),那樓內(nèi)管事的婆婆正獨自在庭院之中飲酒,桌上擺著些小食點心,有糖荔枝、梨條,杏片及梅子姜等,旁邊還有兩個婢子正在給她斟酒搖扇伺候著。
婆婆拿了根梨條放嘴里嚼著,斜眼看了兩人一眼,又是一拍桌子,冷笑道:“這賤人真是氣煞我也、氣煞我也!也不知那醉鬼有甚么好的,非就死了心的跟著,還要在我這棲鳳閣跳樓,真是晦氣!當初桂荏就不該收她們兩個進來?!彼匝宰哉Z著又喝了一口酒,似是還不解恨,便扭頭問道:“小賤人的姐姐可還安生?”
婢女戰(zhàn)戰(zhàn)兢兢答道:“婆婆,段姐姐倒是沒惹什么事,只是在屋里哭著,不肯接客?!?p> “砰”婆婆又是拍了下桌子,直嚇得二人不敢動彈。
“哭哭哭就知道哭,和她那死妹妹一個德行。去!讓她立馬接客去,再不接客就把她也送到花場去,省的賺不來錢糟蹋我的糧食。”婆婆說完便氣沖沖地走了,兩個婢女得了命令不敢不聽,趕忙跑去傳話去了。
且說婢女二人來到段木槿的驚花房內(nèi),推門進去便見段姑娘正在桌上扶額抽泣,兩個婢女對視一眼,走上前去輕聲說道:“段姐姐請節(jié)哀,陳姐姐已經(jīng)不在了,你就更得好好活下去,千萬別哭壞了身子。”
段木槿聽到聲音抬起頭來,這才發(fā)現(xiàn)是婆婆身邊的兩個小婢女,于是擦了把眼淚,苦笑道:“小妹妹,姐姐我現(xiàn)在活不活著已經(jīng)無所謂了,最后的一個親人也已經(jīng)沒了,我茍活于世還有什么意思?只是我不似陳妹妹那般的有骨氣,能直接了斷了自己。”
“好啊,既然不想活了,那就讓你死了算了!”只聽“砰”的一聲,管事婆婆踏進了房間,獰笑道:“你也想拿死來要挾我是不是?真當我好說話呀?你那小賤人妹妹我勸了多少次了,好好接她的客離那個醉鬼遠一點,可那賤人就是不聽,我辛辛苦苦教你們養(yǎng)你們管你們,就是為了讓你們這么不聽話的嗎?”
聽到婆婆這么說陳木槿,段木槿又是不爭氣地落下淚來,哭道:“妹妹也并非不聽話,只是年少任性罷了,婆婆若是多些耐心規(guī)勸,她也不會落個如此下場!”說罷想起陳妹妹的慘狀,更是忍不住放聲大哭起來。
本就惱怒的婆婆看到段木槿這般哭哭啼啼的就愈加糟心了,將那兩個婢女叫出房門之后一邊鎖門一邊罵道:“哭哭哭你接著哭,把門鎖上讓你哭個夠,以后再也不準開門,不給她飯吃,看她能哭到什么時候!”說完還不解氣,又在那鎖上的房門上踢了兩腳才離去。
再看那晉望和杜榮,兩人憑著夜色一直沿著小路,終于是悄悄地摸到了棲鳳閣門外,雖說已經(jīng)是深夜之時,但是棲鳳閣內(nèi)看起來依舊是熱熱鬧鬧的,似是完全沒有出過人命一般。
晉望觀察了一下四周,而后對杜榮說道:“等會我們想辦法一起上樓,等到了樓上你去找段姑娘,我在樓下奪輛馬車好供我們離開?!倍艠s點了點頭,而后拍了拍晉望肩膀到:“恩人一切小心!”二人相視一眼,徑直走了過去。
走到棲鳳閣門前,只見閣樓兩側(cè)各有掛著燈籠的梨樹桃樹各數(shù)棵,上邊都開著艷麗的花朵,仔細端詳之后便能發(fā)現(xiàn)這竟是用絹布絲綢等秀成的假花假樹。而棲鳳閣內(nèi)也是繽紛多彩,樓上窗戶個個都掛著燈籠和彩帶,進到里頭,更是有各色對聯(lián)書畫琳瑯滿目,大廳正中間是一個假山瀑布,山散落著仙女雕塑十來個,各個都是仙氣飄飄惟妙惟肖,過了假山往后走,便是一個井子院,地面設(shè)有秋千和魚池,四周的閣樓上則張燈結(jié)彩輕紗連綿。
見兩人進了樓來,一旁的老媽子立馬迎了上來接客,本以為是夜里來尋歡的公子哥,可是仔細打量之后才發(fā)現(xiàn)二人的打扮不對勁。
來此之前晉望脫了官服只穿著一身內(nèi)衣,而那杜榮雖說手腳鎖鏈已經(jīng)砍斷,但那手腳鎖銬一時半會也取不下來,只能是用幾塊布綁著,身上的囚服也是早就脫掉只剩了一件里襯,兩人手中還都拿著官刀,怎么看都覺得十分怪異。
老媽子也算是半個人精,雖不知道這兩個沒穿外衣還各拿著把刀的大漢是來干嘛,但總之不是什么善茬,不過轉(zhuǎn)念一想,既是來這棲鳳閣的,總歸應(yīng)當接待一下,于是便試探問道:“二位爺前來所為何事???”
晉望張口正欲說話,便被杜榮攔了下來,對著老媽子說:“我們來找段木槿段姑娘,麻煩你給帶個路?!?p> 老媽子滿口稱好,雖說看著面前這人眼熟可一時半會也想不起來,于是按著二人所說引著上樓去找段木槿了,一邊走著一邊不忘觀察二人,越看越覺得其中一人眼熟,仔細一回想可不得了,這不是那天在店里鬧事的杜榮嗎?想到之后急忙又偷摸打量了一番,確定是他之后心里想道這該不會是逃獄出來的吧?于是趁著幾人上樓轉(zhuǎn)角的功夫,老媽子急忙給樓下的丫鬟打手勢,叫她喊些人來。
杜榮自然知道這棲鳳閣的人可能會認出自己,所以這一路跟著老媽子也是有所戒備,一直都在盯著老媽子的動作,當看到發(fā)現(xiàn)她往樓下打手勢時立刻大呼不妙,果然是被認出來了,說時遲那時快,杜榮果斷一個箭步上去用手鎖住了老媽子的喉嚨,對晉望喊道:“被發(fā)現(xiàn)了,快去救人!”
晉望反應(yīng)也十分快,聽到這句話的時候立即拔出了官刀,趁著樓上樓下眾人還未反應(yīng)過來之際直接沖到樓下關(guān)上了大門。杜榮眼見已經(jīng)敗露就只能速戰(zhàn)速決了,他一腳把老媽子踹下樓梯,向晉望使了個眼色便急忙往驚花房趕去。
晉望見杜榮已經(jīng)上了樓去,便持刀喝退一旁的丫鬟小廝還有客人讓他們速速走開,然后又出了門去尋摸一輛馬車帶到門前等著。不消一會,樓上的一個女人便被一刀砍翻而后扔出了樓下落到大街上,此人正是那棲鳳閣管事的婆婆。
晉望看到杜榮已經(jīng)得手,便立即向樓上大喊,叫杜榮快些下來,杜榮聞聲一看,便急忙找到段木槿拉著下樓,一邊扶著段木槿上車一邊說道:“恩人快走吧,這么大的動靜肯定會招來官兵!”
晉望心中一沉點了點頭,拉二人上了馬車之后便驅(qū)車離開,還好杜榮在棲鳳閣附近混了許久,對這里的道路也是熟悉,三人繞著人多的地方往最近的城門一路飛馳。
看著身旁一臉凝重的杜榮和驚魂未定的段木槿,晉望感慨萬千,此行雖說兇險但也算是得了個圓滿的結(jié)果,尤其是最困難的越獄一事托了吳懈的幫助,否則真不好從獄中救出杜榮,想到吳懈,晉望也是在心里嘆了口氣,也不知會不會連累到他。
京城的夜間也是寂靜空曠,三人驅(qū)車疾行的聲音顯得更加透亮,這讓三人更是緊張了,不過還好京內(nèi)的城門看守沒有盤問太多,三人強裝鎮(zhèn)定地敷衍一番便順利出了城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