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處碧水山青的天外天!”周遭環(huán)境的突然變化并沒有給朵兒爺帶來多大的情緒波動,在鳶兒胡思亂想之際,它已經(jīng)開始遙望這河澤之上的三座連山。
鳶兒先是定了定心神,慢慢靜下心的她也不難發(fā)現(xiàn)面前的狀況似乎并不是所謂的鬼打墻。比起那些千奇百怪的鬼怪幻術(shù),鳶兒更愿意相信這是一處被隱藏起來的山水洞天。
漸隱縹緲的閑云環(huán)繞著一座座野立的石峰,倒影在溢出水霧的湖池。山闕處,是有清泉奔涌直下,在群山低地蜿蜒盤出數(shù)十條粗窄河溪,在谷底聚成那片壯闊湖澤。
河流夾岸處生出一片又一片野林,泛出的綠意溯著溪水,順著巒山,一直觸碰到環(huán)繞在峰頂周圍的云尖尖上。時不時有鳥雀在蔭頂上躍飛,有猿啼在群山間激蕩。
這該是一處世外桃源,一處無世人侵擾的天地。
“朵兒爺……這是?”鳶兒有些錯愕,她的經(jīng)歷不足以支持她認清現(xiàn)在的局面。
“你認不出也不怪你,這里應該是一個秘境,一處滿溢著仙靈韻味卻被刻意隱藏起來的寶地!”
“仙靈?!”鳶兒吸了好大一口氣,神情很是緊張地環(huán)顧起四周,將朵兒爺從黎秋平懷里拖出來,小聲地附耳說道:“怎么會誤入到這里?我們還是趕緊走吧,免得生出是非?!?p> “啊……哈哈……其實咧,妮子你知道吧,人有長技,獸亦有天性。若有一完美強人,自當能尋其缺漏之處……”朵兒爺沒了以前的囂張氣勢,看上去整只貓都有點心虛的樣子。
“您的意思是……”鳶兒皺了皺眉頭,忽然又吸了好大一口涼氣,不敢相信地問道,“難道您也不知道出去的方法嗎?”
朵兒爺沒有出聲,只是呆呆地看著鳶兒,隨后貓貓臉上露出了好燦爛的一個笑容。
“對結(jié)界封印之法不熟嘛!”
……
進來的地方像是沒一點能出去的跡象,他們被三座大山包圍,正處于那片大湖的一處邊岸上。
沒辦法,鳶兒只好背著還在睡覺的黎秋平,跟著朵兒爺去尋尋這處山水秘境的主人,看看他能不能賣朵兒爺一個面子。
至于分疏白影,鳶兒自然是不敢用的。雖然此地并無什么禁法機制,但是不確定使用法術(shù)是否會冒犯到主人家,未知對方底細之前,還是小心一點為妙。
他們向著湖西邊那一側(cè)的大山走去,眼尖的鳶兒隱約看到,在那青山的半山腰處似乎筑著一座白色的石臺。這絕非自然手筆的造物,貌似是他們目前出此秘境的唯一線索。
雖然上山的路算不上崎嶇坎坷,但終究是沒有一點人跡的山野,哪有現(xiàn)成的道路可循?外突的粗樹綠枝、腳下的圈圈纏藤都讓背著黎秋平的鳶兒有些苦不堪言。
朵兒爺?shù)故秋@得輕松,在綠藤灌叢中穿梭自如,幾個碎步就鉆沒影了。等到后面鳶兒發(fā)狠著急了,它才放慢腳步,慢悠悠地跟著這妮子的身后。
興許是路上的顛簸擾到了熟睡的秋平,或者是他今日的修行結(jié)束被輪墟道人送回靈識,總之,秋平醒了。
“這是……在哪兒?”黎秋平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小聲嘟囔道。
貓貓朵兒爺一下越過裸露且橫在路上的樹根,朝他喵喵叫道:“說了你也不知道,還是多睡一會兒吧?!?p> 黎秋平像是沒睡醒,沒有對朵兒爺?shù)脑捵鞒龇磻?,手搭在鳶兒的肩上,將頭埋進她的背里左右擦著臉。
“鳶兒姐姐……”
“怎么了,秋平?”
黎秋平將嘴巴湊到鳶兒的耳邊,看樣子很是害羞,支支吾吾半天也說不出半句話。
鳶兒很快就懂了,馬上背著秋平找了一小塊還算平坦的臺地,利索地放下秋平,隨后就要脫他的褲子。
“停停停!”黎秋平一邊抗拒地推開鳶兒的手,一邊向后退,小臉因害羞脹的通紅。
“鳶兒姐姐你不要過來,我……我可以自己……弄完?!?p> 鳶兒有些又好氣又好笑,但也停下手上的動作,說道:“又不是沒看過,之前誰幫你洗的澡?”
“就是!怕什么?”朵兒爺看熱鬧不嫌事大,附和打趣道。
“這不一樣!”黎秋平退了好遠的一段距離,撇了一眼還在跟著他的朵兒爺,著急道:“貓貓師兄你也是,別過來了?!?p> “就只有你要上廁所啊!”朵兒爺不屑地吹了吹胡子,“你咋這么羞?又沒有可以給別人看的東西。我跟著你也只是保護你,這亂七八糟的山林,指不定會有妖怪在你方便時出來給你腚眼子來一下?!?p> 黎秋平似乎被嚇到了,面露難色道:“那好吧,那貓貓師兄你離我近一點吧,千萬不要偷看昂!”
“行!”
……
“記得別離太遠!”鳶兒朝秋平和朵兒爺喊道。
……
黎秋平找好方便的地方后,有些不放心,四下探頭,嘴里學著貓叫道:“喵喵喵?”
朵兒爺?shù)穆曇魪膫?cè)邊不遠處傳來,“動作稍稍快一點,我就在這邊候著。”
“師兄,我就是想問問,神仙也要上廁所嗎?”
“……”
“貓貓師兄?”
“別貧嘴了,你不是內(nèi)急嗎?再不完事我就走了!”
“別呀,貓貓師兄!你等等我呀!”
黎秋平小朋友迅速地脫下褲子,目光正好落在不遠處的一顆青樹上。
他醞釀著大開大合的情感,正準備盡情釋放著體內(nèi)的那片江河湖海。
他正處于林間坡地,四面八方都被茂密的樹蔭遮蔽,時不時有脆亮的鳥鳴從頭頂傳來。
此地陰卻不暗,靜而不幽,真是一個方便的好去處。若是他黎秋平早生個幾年,修得些許詩才,在此等意境中保不準能吟出一篇千古佳作,名字他都想好了,就叫林中幽溺……
在黎秋平胡思亂想之際,他忽然感覺到有某道視線正盯著他,噴涌而出的欲望一下子消了七七八八。
他循著那道目光,抬頭朝剛剛望著那樹上看去,瞳孔猛的一縮。
在那滿是枝丫亂杈的青樹高處,一個像猿猴的長毛異獸用一條手臂拉著它頂上的一截粗樹干,另外一只手臂垂放著,還有一只手在那張秋平看得有些模糊不清的臉上胡亂摸著。
一,二……三只手?秋平兩眼一下子直了,雙腿開始不由自主地亂顫起來,那張小嘴哆嗦了好一會兒也沒蹦出一聲叫喚。
雖然看不清那張陰翳的面孔,但黎秋平可以很清楚地感受到那道不懷好意的目光源自面前的這個不明生物。
忽然,怪物渾身猛的一顫,竟有另外兩只毛手從下體鉆出,抓住先有的兩只腳并成環(huán)狀。
黎秋平已經(jīng)不知道該作何種反應。他當然是害怕的,那應該是要趕緊跑路。但是在這份恐懼之上,又多了一份小孩子天不怕地不怕的好奇。
阿嗚,有妖怪在盯著我……他不會是要來害我的吧……
這么多腳的妖怪看上去好怪喔,他該是什么樣子的呢……
多看一眼他該不會馬上沖下吧……
沒事的,它一下來我就跑,叫貓貓師兄把它吃掉……
于是乎,一毛怪一小孩就這樣隔空對視了起來,似乎雙方都在等待著對面作出反應,周圍的氣氛出乎意料的平和。
終是毛怪先忍不住,開始咦嘔咦嘔地大叫起來,不但給黎秋平小朋友嚇得一激靈,還驚得不少停于于枝丫的鳥雀在林間飛竄。
只見毛怪伸手隨意一摸,一只小跳雀被它抓入手中。伴隨著黎秋平的一聲驚呼,他眼睜睜地看著那只跳雀被毛怪送入口中,咯嘣一下將血噴的老遠。
這哪是什么山野精靈,分明是一只茹毛飲血的長毛妖物。
跑!
念頭還沒出現(xiàn),黎秋平的腳就本能地動起來了,他頭也不敢回地朝之前朵兒爺待的那地方跑去,跑了好幾十步卻始終沒有看到那只靠譜的小貓。
黎秋平急得都快哭出來了,他不敢回頭,所以不知道那怪物有沒有在追他。
來不及多想,也沒有膽子多想,他急忙朝鳶兒姐姐的方向奔去……
好在黎秋平并沒有成為路癡的意向,相反,應該說他在識路這方面很有天賦。在來方便的路上他有意識無意識地記了不少標志物,眼下這些與記憶中吻合的標志物帶給他莫大的安慰。
近了……更近了……他離鳶兒姐姐不遠了……
終于,在繞過一個灌叢后,黎秋平看到那個熟悉的背影,他三步并作三步并做兩步地朝她撲了上去。
“呀,怎么這般莽撞?!兵S兒被他撞的有些失衡,差點沒坐到地上。
“鳶兒姐姐,樹林……樹林里有妖怪!”黎秋平還是忍不住哭了出來。
“喔,那妖怪長什么樣?”
“姆……姆,我沒看……”
黎秋平話還沒說完,悲哭的臉一下僵住。
面前的鳶兒咯咯地笑著,沒有五官的臉一下子變成露著詭異笑容的貓面,張著血盆大口,用刺撓的舌頭舔舐黎秋平臉上的淚珠。
“是像……我這樣子嗎?”
那張大口一下子將黎秋平的頭含了進去,粘稠的口液糊得黎秋平很是惡心??蓱z的他渾身都被嚇得僵住了。
回想起那只被毛怪咬噴血的小跳雀,黎秋平支撐眼皮的力氣的勇氣都沒了,他緊緊閉上眼睛,只希望在死之前避開斷頭的劇痛。
忽然,黎秋平覺得腦袋輕快起來,不再是剛剛那種被含在妖怪嘴里的感覺。他鼓起勇氣慢慢睜開雙眼,映入眼簾的是在地上打滾,笑得不能自己的朵兒爺。
“哈哈哈,叫你動作那么慢,給你長長教訓!”
黎秋平緊繃的神經(jīng)一下子放松開來,大起大落,劫后余生,他全身控制不住地癱軟下來。
他是誰?他在哪兒?眼前的這只貓為什么長的這么丑……
黎秋平保持著這種渾渾噩噩的狀態(tài),直到察覺到不對勁的真鳶兒尋他而來。
海深的恐懼已然自行退卻,天大的委屈還需他人來填。
黎求平先是驚恐地推開來攙扶的鳶兒,癡愣愣地望著有些疑惑的鳶兒好一會兒,才哇的一聲撲到她身上大哭起來。
鳶兒很快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一邊安慰著秋平,一邊責怪起朵兒爺。
朵兒爺也覺得有些嚇過頭了,卻止不住臉上的笑容,這讓黎秋平哭得更傷心了。
好在黎秋平小朋友多少沾點沒心沒肺,上一秒還在為生死劫難而慟哭,下一秒又在為自己沒被嚇尿褲子而沾沾自喜。
“啊,原來沒被嚇尿嗎?”朵兒爺若有所思,不知道是不是在計劃加大下一次整蠱的力度。
倒是鳶兒姐姐看上去有些不悅:
“這么久了,秋平你還沒整理完,是嗎?”
鳶兒也不給秋平解釋的機會,一把扯下他的褲子。
“妖怪,有吃小鳥的妖怪!”黎秋平無力地扯著褲子上的帶子,終究也只是徒勞,他只能捂著紅透的臉,在鳶兒姐姐的監(jiān)督下解決問題。
“吃小鳥的妖怪么……”朵兒爺朝向林子深處,露出了玩味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