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冠正擺中央。一場戲未唱完就匆匆退場。那倒不是耍性子或者是什么的,只是二月紅身體不適合繼續(xù)唱下去了。于是報疾,讓解雨臣來替他唱完。
他也看到了他第一次重新開腔,來客稀稀疏疏,猶如一個時代的落幕。
但他是不愿看到這一幕的。
紅府
二月紅看著來人,這人正是張啟山。二月紅不知道他來干嘛,也不知道他的目的。
管家說:“二爺,佛爺來了,恐怕……”
“讓他進來無妨?!倍录t把眼影卸去,這是他在丫頭死后,梨園第一次重新開戲,對他來說,恐怕是他最后一次唱戲。沒有門生真正繼承他的衣缽,解雨臣只是學了一些皮毛,還不夠。還不行。
張啟山放下拐杖,他抿了口茶。
這是少有的一次沉默。他們之間有三次沉默,一次是沒有話題,一次是丫頭死后,一次就是這一次??赡芤彩亲詈笠淮瘟?。
“佛爺,怎么不把你那些兵帶過來?”他才開口。
“全他媽死光了?!睆垎⑸綗o奈地看著他。
他拿起沾有石墨的戲文中看著。
“梨園,怎么重新開戲了?”張啟山隨意問道。
“戲臺上上下下五十多號人呢,我不唱戲又能干什么呢?”他笑道?!霸谀睦?,不是唱戲呢?”
但他知道,張啟山的話題不是這個。
“佛爺,這次來應該另有事吧?!彼畔聭蛭?。
“九門的事情,你可知道?”張啟山表情凝重。
“九門的事情,我不想管?!倍录t表情復雜。
“你不諳風月,這自然是你的選擇?!睆垎⑸娇聪蚨录t。
“有些事情看起來做的很對,實際上也確實沒錯?!彼呦虼扒?,看著落英繽紛的海棠花。沒了后話。
“但……這是死解。”張啟山接著說道,“就算我不這樣做,難道九門還能繼續(xù)下去嗎?”
“死的人夠多了,我只想平靜的活過這一生,足矣?!彼笭栆恍?。
“你沒有做錯,你只是被迫做了這個決定。換的是我,我也沒有其他辦法。只不過,太過惡心罷了?!?p> 他看著簌簌花落,心才靜了一會兒。
“你來這里,為了只是說這事?”他掂著花,他放在戲文里夾著。
張啟山沉默著,在很多時候他都認為自己是殺人犯。所有人都被他殺了,基本上都沒有放過。對于那些待宰的牛羊來說,是讓他們看到刀以后的驚恐。還是把刀藏起來默默的朝他們致命的地方捅過去。只是,宰殺方式不同罷了。都一樣的。
張啟山也不想動眼前的人,就如二月紅那句話一樣,死的人夠多了。也如狗五的那一句,全他媽死光了。一個都沒有剩下。
“我只是看不慣你戲子的那一套,你能平靜下來看淡許多事情,但我不能。”他才繼續(xù)說話。
“哦,是嗎?佛爺,那我其實也看不慣你做官的那一套?!彼谑种改﹃切┳舟E。那是一個摯愛所最后留下的蹤跡。
“我想,我能做的事情已經夠多了?!睆垎⑸秸f道,向門外走去,他沒有攔他。
“佛爺,我信你?!彼缽垎⑸降哪康模瑥垎⑸胶ε滤浀膿从巡辉傧嘈潘?。張啟山害怕的是相信他的人,最后都淪為虛偽與欺騙的犧牲者。害怕最相信他的人,最能明白他的人厭惡他。
他知道此時的佛爺未老先衰。
張啟山沒有回頭,似乎沒有聽見。
他是一個人回去的,確實,只有他一個人了。
二月紅默默看著他遠去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