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楊肜想去找金昌,就開車往桔園酒店去。
剛到酒店門口,手機(jī)響了,是個(gè)陌生電話。
他接起手機(jī)說:“喂,誰呀?”
那頭說:“嗨,楊先生,我是王武?!?p> 楊肜說:“哦,原來是王老板呀,你找我什么事?”
王武說:“我想請吃飯,順便談?wù)勆??!?p> 楊肜不知道他葫蘆里賣的什么藥,說道:“談生意?”心想:“他知道我做生意的本錢是怎么來的么?”
王武說:“怎么樣?”
楊肜說:“哼,王先生,我可不敢當(dāng)呀。我還記得在你的酒桌上,我就是一賣笑的,斟酒的,被你呼來喝去,對不對?”
王武說:“楊先生可別這么說,以前的事情都怪我,是我目中無人。我就想借著一桌薄酒向你賠禮道歉,希望你能成全?!?p> 楊肜說:“這……既然你這么說了,我就接受你的道歉,飯還是免了吧。”
王武說:“這怎么行,禮沒到,我心里過意不去呀。你不會是讓我登門道歉吧?”
楊肜心想:“登門?”撓了撓頭說:“不是,吃飯可以,在哪?”
王武說:“桔園酒店,如何?”
楊肜抬頭看了一下桔園酒店的招牌,說道:“行?!毙南耄骸罢媸菧惽裳?”
王武說:“那咱們中午再見,不見不散哦?!?p> 楊肜說:“再見?!?p> 他掛了電話,走進(jìn)酒店,見里面裝飾很平常,心想:“這家酒店看上去平平常常,難道有特色菜不成?”
到前臺一問:“你好,請問金昌先生住幾號房?”
前臺小姐打量他說:“您是?”
楊肜說:“我是他朋友,姓楊?!?p> 前臺小姐說:“請稍等?!睆碾娔X里翻看信息,然后打了個(gè)電話:“喂,金先生,有位楊先生找您,說是您的朋友。哦,好的,好的?!?p> 掛了電話,前臺小姐對楊肜說:“楊先生,金先生住在1508號房。”
楊肜說:“好的,謝謝。對了,你們這餐廳在哪里?”
前臺小姐說:“二樓,包廂在三樓?!?p> 楊肜說:“知道了,再見?!?p> 他離開前臺,坐電梯上到六樓,在金昌所住的房間敲了敲門。
門打開,金昌穿一身休閑服,笑著把他迎進(jìn)去。
房間里有個(gè)大的落地窗,窗戶旁邊有個(gè)小圓桌,兩張?zhí)僖巍?p> 金昌請楊肜坐了,倒上一杯白開水。
楊肜說:“這是商務(wù)房吧?”
金昌說:“是呀,它這里只有商務(wù)房。”
楊肜說:“你說我的錢來路不正,那你的錢又是從哪里來的?”
金昌笑道:“總有人心術(shù)不正,想破財(cái)消災(zāi)。我不過是在夢里扮佛爺,成全他們而已?!?p> 楊肜說:“呵,佛爺你也敢假扮,膽子真大,就不怕下阿鼻地獄?”
金昌說:“怕?”又搖了搖頭說:“我什么都不怕。與其擔(dān)驚受怕,不如來過痛快?!?p> 楊肜沒有他這樣的決心,面對恐懼他不免要退縮的。
金昌說:“你今天是專程來看我,還是有別的事?”
楊肜說:“一是來看你,二是想說說我昨晚做的夢?!?p> 金昌說:“哦?我也想跟你說一下,其實(shí)昨晚我有意進(jìn)入你的夢,結(jié)果卻進(jìn)不去,不知道什么緣故。”
楊肜心想:“他進(jìn)不了我的夢?那一定是我的夢太復(fù)雜了?!闭f道:“我昨晚也夢見紅色的鳥了?!睂⒆蛲碜龅膲舸笾抡f了一遍。
金昌聽過之后,說道:“先不說鳥,那個(gè)沒面目的究竟是什么人?”
楊肜說:“那人很古怪,因?yàn)闆]以真面目示人,所以即便現(xiàn)實(shí)中認(rèn)識,也不知道是誰。”
金昌說:“我想他應(yīng)該是認(rèn)識你的。”
楊肜搖了搖頭說:“我沒有這種感覺。你說我們是不是入了太江的彀,才會見到這些稀奇古怪的人或者鳥?!?p> 金昌說:“當(dāng)然是入了他的彀。”
楊肜說:“太江能夠影響到我們的意識。”
金昌說:“沒錯(cuò)呀,夢就是意識的表現(xiàn)嘛?!?p> 楊肜說:“如果是太江要影響我們,為什么讓我們見不同的人,或者鳥呢?”
金昌說:“你見到的那個(gè)怪人我不敢說,但是見到鳥,應(yīng)該是另有玄機(jī)。我們的意識雖然受到太江的影響,但是他未必能掌控一切。比如說出現(xiàn)紅鳥,就應(yīng)該不是太江所為。”
楊肜說:“你怎么確認(rèn)呢?”
金昌說:“那只紅鳥沒有告訴你它的來歷么?”
楊肜說:“說了呀,它說是什么巫祝精神力量的升華,化作了圖騰。而且我們見到的不是同一只鳥,我見到的鳥叫作丹,你見到的叫作朱。”
金昌說:“我看就是同一只鳥,有不同的分身而已。別忘了,它說的是精神力量。作為氏族共有的圖騰,它所具有的精神力量也應(yīng)該是一致的,否則就應(yīng)該表現(xiàn)為不同的圖騰。”
楊肜說:“有道理。那么它出現(xiàn)在我們的夢里有什么目的呢,總不會是因?yàn)榫壏职桑俊?p> 金昌說:“當(dāng)然不是,那只鳥想借助我們的力量,也就是神識?!?p> 楊肜說:“神識?”
金昌說:“我們的意識就是一種精神力量,升華之后就成了神識。說白了,神識比意識高一個(gè)層次,所擁有的力量也更大?!?p> 楊肜說:“原來如此,它怎么會想借我們的力量呢?我還想借它的力量?!?p> 金昌說:“據(jù)我所知,太江原本是中原霸主,當(dāng)時(shí)滅掉了一些不臣服的部落,這就包含了以朱鳥或者說丹鳥為圖騰的氏族。而且鑄鼎表功,將這些俘虜?shù)牟柯涫最I(lǐng)和巫祝獻(xiàn)祭給本部落的神靈。所以我們見到的鳥不過是被禁錮在太江精神世界里的另一股力量,它與太江是為敵的,但力量又不夠,所以才會幫助我們?!?p> 楊肜心想:“難道是因?yàn)槲冶唤d在蛋殼里,冥想之中被丹鳥所發(fā)現(xiàn)?它卻說是我與它不期而遇?!?p> 楊肜說:“這么說我們得和丹鳥合作,共同對付太江?”
金昌說:“你還有更好的選擇么?”
楊肜搖了搖頭說:“只能這樣了。可是我們的力量還不如那只鳥,即便合力也不是太江的對手吧?”
不如鳥是正常的,巫祝以祭祀儀式來匯聚族人的精神力量,也就是說巫祝所掌握的精神力量本就遠(yuǎn)勝常人。即便死了,其神識也可以融于圖騰,圖騰即神靈的載體。
金昌說:“所以我們需要其他的力量?!?p> 楊肜問:“什么力量?”
金昌沉默了一下,喝點(diǎn)白開水,這才說:“我們需要找到虞蟬?!?p> 楊肜說:“啊,那不就是按照太江的意思去做么?”
金昌說:“不錯(cuò)?!?p> 楊肜說:“為什么?”
金昌說:“我也不是很明了,只知道可以從中獲取力量。你既然夢見丹鳥,不妨問它一問?!?p> 楊肜心想:“他知道卻瞞著我?!闭f道:“我只是偶然見到丹鳥,未必能重逢。”
金昌說:“不打緊,等我弄明白了,再告訴你就是。”
楊肜說:“好吧。”
金昌說:“對了,我不是說想見一見你那位姓姚的朋友么,什么時(shí)候能安排一下?”
楊肜說:“我不也說了么?我挨了他的揍,現(xiàn)在關(guān)系不好。再等等吧,我見到他會跟他說的?!?p> 金昌說:“那你告訴我他住哪,我自己去找他也行?!?p> 楊肜心想:“阿昌的心越發(fā)難以琢磨了,也不知道他會干出什么事情來?!闭f道:“不不,還是由我約他出來?!?p> 金昌搓著手,笑道:“那好吧?!?p> 楊肜拿出手機(jī),看時(shí)間還早,回去一趟再跑過來吧,又有點(diǎn)多此一舉。
他說:“我這次來還有一件事情,也算是巧了,中午有人請我在這吃飯?!?p> 金昌說:“誰呀?”
楊肜說:“你不認(rèn)識。說出來也不怕你笑話,他是我前女友的未婚夫,也就是我的前情敵。”
金昌說:“嘿,這真是稀奇了,那他怎么會請你吃飯呢?”
楊肜說:“我也不知道他葫蘆里賣的什么藥。你問我哪來的錢,其實(shí)就是從他那里來的,警察還把我盯上了?!?p> 楊肜平時(shí)是個(gè)悶葫蘆,但遇見金昌,忍不住將藏在心里的話說出來。告訴金昌自己如何受辱于王武,又如何在夢里嚇唬他,然后坑他的錢。
金昌聽了之后,說道:“哼,像他這種人,你還是仁慈了些。要換作我的話,定斷了他的命根?!?p> 楊肜說:“那也太狠了一點(diǎn),不至于?!?p> 金昌說:“你說他這次是不是受命于警察,來探你虛實(shí)的?”
楊肜說:“我也這么想過,那么反過來,我也可以探探他的口風(fēng)呀,看警察找到了什么證據(jù)?”
金昌點(diǎn)了點(diǎn)頭。
到中午的時(shí)候,楊肜來到酒店三樓,這包廂里的布置也是商務(wù)性質(zhì)的,還有沙發(fā)、辦公桌和電腦。
不過偌大的包間里就楊肜和王武兩個(gè)人。
一個(gè)小桌面,擺著六樣菜。
王武的臉上看起來波瀾不驚,還掛著招牌式的笑,完全不像是警察的探子,或者說知道楊肜的底細(xì)。如果他知道楊肜具有夢魘的能力,而且在夢里害過他,應(yīng)該感到害怕才是。
王武給倒酒楊肜說:“楊先生真是大人有大量,我今日帶來了一份禮物,還請你笑納?!?p> 楊肜說:“什么禮物?”
王武從桌底下拿出一個(gè)四四方方的包裹,推到楊肜的面前,說道:“楊先生,請看。”
楊肜看包裹是絲綢的,他原以為里面裝的是酒,說道:“你的心意我領(lǐng)了,過去的事情咱們一筆勾銷,你也犯不著送什么禮物?!?p> 王武說:“誒,不送禮物,怎么叫賠禮道歉呢?你要是不收下,我難以安心呀。先看看嘛,楊先生?!?p> 楊肜打開包裹,里面是個(gè)紅漆螺鈿匣子,好漂亮。再把匣子打開一看,里面是一只五彩貔貅。貔貅的模樣倒還好,只是腳底下有個(gè)俗氣的金色底座,上面寫著四個(gè)字“日進(jìn)斗金”。
楊肜說:“王老板,這東西太貴重了吧?我不敢收?!?p> 王武說:“不貴重,不貴重,那只是鍍金的,并非純金的。”
楊肜說:“哦,這樣啊,那好吧,我就卻之不恭了?!?p> 王武說:“楊先生,來,咱們先干一杯?!?p> 楊肜端起酒杯,喝了一點(diǎn)就放下,問道:“王老板,你說找我談生意,但你知道我做的只是小本買賣?!?p> 王武說:“你現(xiàn)在做的什么買賣?”
楊肜說:“我開了一家小花藝公司?!?p> 王武說:“花藝?真是高雅?!?p> 楊肜說:“王老板,你原來不知道我做花藝的么?”
王武說:“我不知道,花藝好嘛,有機(jī)會咱們合作?!?p> 楊肜感到奇怪,問道:“你到底要跟我談什么生意?”
王武笑著說:“咱們談?wù)勚軙栽姲伞!?p> 楊肜說:“曉詩?”
王武說:“她父母對我印象很好,曉詩呢,或許對你有一些感情。但我是這么想的,楊先生,如果你不是很愛曉詩的話,那么能不能放手,把她讓給我呢?你放心,我會報(bào)答你的,事成之后,我愿意送你一只純金的貔貅。不,十只也行?!?p> 楊肜算是整明白了,心想:“他說跟我談生意,就是想做這么一筆交易呀?”
楊肜說:“王老板,我想你誤會了,曉詩不是我的,也不是哪一個(gè)人的,所以做不了這筆交易。再說了,別怪我話直,你缺女人么?”
王武嘴角露出輕浮的笑,說道:“我實(shí)話告訴你,我不缺女人,但我看重的是周曉詩的家世?!?p> 楊肜說:“我明白,曉詩是獨(dú)生女嘛,你做周家的女婿,前途無量?!?p> 王武說:“楊先生,大家彼此彼此,你和曉詩在一起,不也是為了她的錢么?”
楊肜說:“首先我并沒有覬覦她家的錢,再者即便我是為了錢,這么大的利益,我又憑什么讓給你呢?”
王武說:“說的好!楊先生,看來你是一定不肯的啰?”
楊肜說:“當(dāng)然不肯,我也說句實(shí)在話,做人做得你這么臟,真是少見。”
王武不怒反笑,說道:“我是商人嘛,又不是道德模范。但是,楊先生,你這個(gè)人清高,值得我公平較量。來,咱們再干一杯!”給楊肜倒?jié)M酒。
楊肜心想:“他雖然無恥,但也算有氣度了。”這一次將杯中酒一飲而盡。
王武又說了一些天南地北生意場上的事,漸漸的菜也吃飽了。
他對楊肜說:“楊先生,論生意場上的事情,你不如我,希望你能知難而退?!?p> 楊肜斜眼看他,說道:“那又如何?三十年河?xùn)|,四十年河西,你還是顧好自己吧。”
王武說:“酒足飯飽,楊先生,咱們下次再見了。”與楊肜道別,獨(dú)自離去。
楊肜提著王武給的禮物,跟著出門來,在電梯口又遇見金昌,王武已經(jīng)坐電梯先一步下樓去了。
金昌對他說:“剛才那個(gè)人就是王武?”
楊肜說:“你怎么認(rèn)出來的?”
金昌笑而不語。
楊肜說:“哦,你……你還偷窺過我的夢?”
金昌趕忙把手指放在嘴唇上:“噓!”把他拉到僻靜處。
楊肜說:“你怎么能這樣呢?”
金昌說:“對不起,我也只是想了解一下你的內(nèi)心。不過我沒有做出格的事,就窺過你兩次而已。一次是你變作一個(gè)女人,在水潭邊勾引王武;另一次就是把你關(guān)在牢籠里了?!?p> 楊肜那次是變作文娟嚇唬王武,并非要勾引。
楊肜說:“我不信,應(yīng)該不止兩次?!?p> 金昌說:“你不信我也沒辦法,大不了你也跑我夢里來窺一下啰。”
楊肜說:“我才沒有你那么無聊。”
兩人聊了幾句就道別了。
楊肜回到家里,把那只五彩貔貅擺在臥室的床頭柜上。這玩意要是放在店里,他都嫌丑,太俗氣了,與花藝格格不入。
又把螺鈿匣子給了奶奶。
奶奶好喜歡,說道:“這東西用來裝首飾再好不過了?!?p> 楊肜說:“奶奶,你還有首飾呀,我只見你戴過耳環(huán)呀?!?p> 奶奶說:“奶奶有,不舍得戴罷了,再就是嫌麻煩?!?p> 楊肜心想:“她能有多少首飾?”說道:“奶奶,我給您買個(gè)金鐲子吧?!?p> 奶奶說:“買什么呀,有錢留著娶媳婦,知道不?”
楊肜說:“知道。奶奶,那我店里還有事,先走了啊?!?p> 奶奶說:“去吧,去吧?!?p> 過了兩天,又是周末。
周曉詩打電話過來,說要去楊肜店里看看。
楊肜問要不要去接,周曉詩卻說不用,于是就在店里等著。
誰知周曉詩來?xiàng)铍赖昀锏臅r(shí)候,還帶著余思涵。兩人各提著一副畫,用布包好了。
楊肜看見余思涵,居然笑不出來,呆滯著臉打招呼:“嗨,思涵?!?p> 余思涵微笑著說:“肜子,我把畫送來了,你看看吧?!?p> 楊肜說:“哦,放桌上吧?!?p> 周曉詩幫著余思涵把畫擺在桌子上,解開外面的布。
楊肜一看,兩幅畫畫的都是花,一幅臘梅,梅花下一只喜鵲用嘴叼著一片花瓣;另一幅是水仙,花下有水境,映出的不是花,而被水波剪碎的一輪黃月。奇特的地方在于這兩幅畫有留白,留白的地方像國畫一樣各題了兩句詩。
臘梅旁邊提的是:“臘梅一開春在望,巧婦打掃東廂床?!?p> 水仙旁邊題的是:“白羽繡成衣,映月脫凡塵?!?p> 楊肜心想:“這臘梅和水仙應(yīng)該是曉詩家里的,這兩幅畫風(fēng)格雜糅,好有意境。”
他猜得不錯(cuò),臘梅和水仙是周曉詩拍成照片發(fā)給余思涵的。
楊肜說:“有意思,這畫上的詩是誰題的?好筆力,還有些文氣?!?p> 周曉詩說:“你猜?”
楊肜看著她說:“曉詩,是你寫的?”
周曉詩說:“不錯(cuò),看不出來吧?!蹦樕嫌行┑靡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