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二子,哥哥大我三歲,二十二歲的時候就同嫂嫂結(jié)親了,這門婚事是父親喝酒喝來的。嫂嫂那會子已經(jīng)是二十五歲的年紀了,那時候嫂嫂結(jié)親的年齡算是很晚的了。父親是嫂嫂家駕馬車拉秸稈的人,一天嫂嫂父親看著父親正拉著空馬車去地里拉秸稈,就坐上板板上隨父親去地里了。父親是個貪酒的,不過著不誤事,路上他和嫂嫂父親喝著酒,聊著天,嫂嫂父親嘆氣著說嫂嫂年紀有些大了,但還在閨中,他每日都是愁著嫂嫂的婚事。父親本是沒做聲的,后來者正巧碰見哥哥扛著樹苗去后山上種樹的,便和嫂嫂父親聊上了,整個下午他倆都不用喝水的,飲下去的全是酒,晚飯時候還拉上父親一同喝酒,空的就壇子是愈來愈多,便將這門婚事定了下來,不曉得第二是嫂嫂的父親是有沒有悔過的。
嫂嫂長得比哥哥還高些,沒得哥哥重,看上去倒是比哥哥魁梧些,性子很是潑辣,就因為著這潑辣的性子到了這個年紀才同哥哥結(jié)親的。不過后來著結(jié)親之后的日子,性子溫婉了好些,至少不怎么有人講起哥哥是畏懼嫂嫂的。結(jié)親之后嫂嫂的父親分了后山給哥哥嫂嫂,說是嫁妝。好在哥哥懂得上進,嫂嫂也是個賢內(nèi)助,那塊山也就越來越茂盛,果子也越來越多。
之前村里面人總是說著哥哥和家里些難聽的話,就算著嫂嫂解釋也是用不上的的,那會子村子里面的人都不來我家同父親母親閑談,像是躲著鬼一樣的。哥哥好生不歡樂,總是自個一份清早的時候進山,半晚才是回來的,之前同哥哥一起玩笑的人也不親近了,那個時候哥哥總是古怪的很,還同父親打過一架,說是父親羞辱了哥哥的,這句話嫂嫂是不知情的。嫂嫂總會把家里打掃得干干凈凈,像母親一樣,同父親母親的關(guān)系也好,只是和哥哥相處的時候沒那么自在。哥哥不怎么同嫂嫂講心里的話,嫂嫂看出哥哥不怎么歡快,就每每同我問來著,也是這樣的原因,我是喜歡嫂嫂的,嫂嫂總會同我講不要告訴哥哥是問過我這些的,說這些要是被哥哥曉得更不會是歡樂的。
嫂嫂每每同別人相處來,都是那般的夸著哥哥厲害的地方,她稱呼著哥哥是有多能干,說是自己先前就歡喜哥哥的,同每一個人都是這般的樣子,那樣子就是著那時候母親同村里的人炫耀著我讀書識字厲害一般。后來著哥哥應該是覺察到了,便是慢慢同嫂嫂講講心里面的話,哥哥嫂嫂兩人之間就是比之前好了好些。嫂嫂總是體恤著哥哥,哥哥講著嫂嫂就是聽著,也是不同哥哥吵鬧的,還總是在哥哥前面講著哥哥的好話,哥哥也是歡喜聽這些,也就越發(fā)上進了些。
至于著我,跟哥哥相較起來溫和好多,讀書的時候村子里的人講我像是個讀書的少爺,不讀書的時候,村子里的人就說我是個天生的教書先生。小的時候我總聽著村子里人笑話父親母親生了一個不適宜的人,我總是那般不愛玩樂,嫂嫂讀書的時候我就趴在她們學堂聽著,那時候我小得很,我六歲的時候嫂嫂就不讀了,那時候說著姑娘總是要嫁人的,也就沒再學堂見過嫂嫂。我是樂意聽先生講書教字的,我覺著是比皮影戲還要快活些的。
那教書的先生穿著是件藍色的長褂,先生發(fā)現(xiàn)我的時候,會問我是哪家的,我是不歡喜同不認得的人講話的,還是害怕這個人同父親告狀的,這種時候我就就是會跑的,像只地里的老鼠,時間久了就不問我了,先生講是曉得了我是哪家的,說是讀書郎們就知道了的。很多回先生講完課就會問我聽有沒有聽懂,我點著頭講聽懂了,先生會追著問我“所有的都懂了?都會寫了?”我很是誠懇認真地點點頭,是對先生對我懷疑的否認,是在實話的表示著自個卻是聽懂了。
后來著有一日先生找到了我家,同我父親關(guān)上門講了好久,是從黃昏的時候講到了父親將油燈點了起來,我問母親“教書先生同父親在講什么?是不是要我不要再去學堂聽先生講書的”母親搖了搖頭沒說話,只是看著窗戶,給我扇著蒲扇,不過著沒有扇起什么風。瞧了好一會,我是睡著了,父親抱起我進去睡覺,我瞇著眼醒了會又睡下了。翌日,母親不等著我睡醒就將我叫醒了,告訴我是要去學堂讀書識字去的,我問著母親是到底是個什么回事,母親說是“我家要出讀書郎了,余禮是個讀書郎了?!?p> 母親不再講話,只是將早就蒸好的窩窩遞給我講“母親背你上學,窩窩你在母親背上吃完,午飯些,母親給你父親送飯時給你送些,你在學堂好好讀書,不得搗蛋,要和家里一樣乖些?!蔽覛g喜得很,我摟著母親脖子,一邊說著“我是個讀書郎了?!蹦赣H瞧我這樣高興得很,到了學堂我也是第一回見我妻子的。
妻子同我一般的年紀,同我在一個學堂讀書寫字,不過著沒有我聰穎。那時候的妻子小得很,像是剛生出來的羔羊崽子。我見過了妻子之后才看見過先生的,先生摸摸我的腦瓜頂講我來了就好??粗壬沂菚缘酶赣H母親將我送到學堂讀書識字是會比平日里辛苦好些的,先生也是會比之前更辛苦些??粗壬?,我讀書寫字也就上進些,也總是會搶過了年長些的哥哥姐姐的風頭,但總是不打緊的,先生歡喜我勝過其他的人。我就是這樣在先生這里讀書識字,后來先生講先生會的我都會了,就是叫我去城里面的學堂讀書識字上課的,叫我在城里面多學些來同先生講的,至于城里面的學堂要交的費用是會好生同我父親商量的,不過著先生會輕聲地跟我講“我同你講在城里面的學堂就要好好讀書的,是不得胡鬧的,以后怎么也不可干些粗活來辜負了我的這些期望嗦?!边@些話好像我進先生學堂時母親同我講的,我是要給先生磕頭的,先生沒有給我跪倒地上的時候,只是講“好生讀書就好,多讀寫書就好”
后來著在城里面讀完書,那時候我十八的年歲了,城里的機會多些,學得也多些,我是想著還要多讀寫書的。那個時候從城里面回去一趟是不容不易的,每次回家的時候我總是先到了先生家里面同同先生敘述起城里面那些讀書的事情,先生總是聽我講著,講完了就是同我感慨許多,先生講“讀書是可以改變出身命運門路的?!彼澰S我還可以再讀些書的,不過著先生也會同我講真話“再讀寫書,這費用肯定是更多的,這般我想著我同你父親母親肯定是付不起的,你父親母親鐵定也是不會再同意的我們這般是付不起的,你同你父親講起定是不同意的?!蔽視缘孟壬v的事情,我也是好生思慮過的。
城里面上學的學費是先生幫我支付的,這是先前父親母親贊許我去城里面讀書的理由。父親雖是覺著這是先生自個愿意是事情,不過著父親也是有情義的人,家里面的雞蛋都是最先拿些給先生的,以這些能及的事情同先生報以感激。先生還是替我想了一個法子,先生同我講“若是去參軍,就還是有好些機會可以多讀些書的。”參軍讀書都是有成就的事情,成就之后也是叫父親母親有臉的人,我想著父親這樣會是愿意的。
路上我越是想越是歡喜,同父親母親還有哥哥同坐我就講起了這件事,母親說是萬萬不會同意我講的這件事,若是戰(zhàn)事一起,母親該是擔心死的,母親講起就是將我鎖在家里也是不會要我去參軍走險的。油燈下,父親的臉顯得骨肉分離,像是在城里學堂見過的雕塑,不過著還要瘦得多些,父親握著酒盞,是在認真思考的樣子,哥哥也不講話的,只是發(fā)呆地瞧著我,像是羨慕的樣子。哥哥的確是憧憬我的,哥哥同我講過,讀書不累的,在地里才是累的,要我好生讀書,回來也教他些。
飯后,父親喚我一同到外邊兒消食的,父親認真地問我讀書之后我該是做什么的,又從哪里來錢的,或者又是該去哪里教書的,會不會再回來的。我瞧著父親擔憂耳朵模樣,我想父親是細心地想過這些,還有我之后的日子,我是好生詳盡地同父親講起那些恐慌,我講起讀書之后是可以做很多事情的,我是不用在田地里面忙活的。父親又同我問起“那要是你戰(zhàn)死了,你母親該是怎么活的。”父親將我問住了,我沒有講起我是要怎么做才是能叫母親放心的,我只是告訴父親我會注意些的,是會平安歸來的。父親搖了搖頭就沒再說起些什么,然后就是往家的方向回走,一路到了家門口也是沒有同我講別的一句。
我正要推門的時候,父親講話了,那是父親第一回同我講起講我在城里讀書時,母親對我是有多么擔憂,母親又是多少回在夜里落淚的。父親講得我是看得到的樣子,那是我讀書以來父親頭一回跟我講起那些夜里我不會曉得的事情,最后父親同我講“我同你母親是一樣的,是不贊許你參軍的,也是不愿意你再讀書的,如今你是可以做教書先生的,這樣是有錢掙的。為何就是還要再讀寫書,多讀寫書別人也是搞不懂的,那些東西就只有你自個曉得又是有什么用的。”父親同我講完就自個推門進去了,我矗在那里,我沒有回想父親同我講的事情,但是那些事情就是叫我想起。那會子夜都黑了,還有些風,哥哥見我不進家門,便站在院子里看著我,也不說話,這是我準備進屋時才察覺的。
第二日我就同先生講起我不預備著去多讀寫書的,我同先生講起了自個預備要做一個教書先生了,先生聽我講完,就望著我,沒有問我什么,我只是想主動同先生講起昨日夜里父親同我的談話,我同先生講起父親講的最后一句話,先生聽后點著頭講我父親總是會送些所需過來,有我母親納的鞋墊、蒸的窩窩、磨的新磨子還有釀的酒和其他的,總說就是順路的事情,每每順路的時候我父親都是流了好多汗水的。后來著先生同我講起,我是能夠去城里面的學堂教書,在城里面教書我還是可以多學些,先生將先前有個舊識,現(xiàn)在是在城里的學堂教書的,說過段時間就會進城同舊人講起要我去在城里面的學堂教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