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冽谷石崖
驕陽愈發(fā)炙熱,冽谷山林持續(xù)響起急促腳步和犬吠。
沉岳率軍四面追趕,進入蘆葦坡的言翊等人也拼命順著小路尋來。
吉瑯櫻和席景宥全力奔跑著,被逼逃到了冽谷石崖邊。
兩人手牽著手停下腳步,對岸山頭荒涼無比,腳底是蜿蜒綿長的冰溪。
周圍石塊巨大,堪比叢山峻嶺,卻比叢山峻嶺還要尖銳陡峭。
“沒有路了?!毕板兜难劾餄M是驚恐慌亂,他下意識緊抓著吉瑯櫻的手臂,絕望的聲音止不住地顫抖,“阿鷹,看來我們要死在這里了!”
吉瑯櫻用雙手扶住席景宥的雙肩,堅定道:“不能放棄,絕對不行!”
“那,那怎么辦?”席景宥略微彎伏著腰背,把一切希望都寄托在吉瑯櫻身上。
吉瑯櫻將目光轉(zhuǎn)移到對岸山頭,“我們要跳過去?!?p> 席景宥順著她的目光方向望去,奇形怪狀的巨石好似生著獠牙,沒有落腳之地不說,兩山之間的距離被云霧遮擋,仿佛遠在天邊。
他趕忙搖了搖頭,膽怯地加快了語速:“不行,我,本王做不到。萬一掉到山谷之下......”
“您必須這么做!”吉瑯櫻及時打斷了席景宥,“您可以做得到的!”
“不,不行。”席景宥不斷向后縮著身體,僵硬緊繃的身體緊緊貼著吉瑯櫻,“沉諸丞相說的沒錯,我是個無用的人。阿鷹,我害怕??!”
“如果都是死亡,皇太侄寧愿落入仇人手里嗎?!”吉瑯櫻提高了聲音,語氣愈發(fā)堅決,“為什么您還沒嘗試就要退縮?為了成為帝君,您努力做過什么嗎?”
席景宥愣住了,他微張著嘴唇,噙著淚水的雙眸閃過一瞬清醒。
是啊,他想要成為帝君,卻什么也不肯努力,只是一味地等待自己弟弟的病逝。
這如何能成為帝君?
思緒鎮(zhèn)定期間,搜捕軍的聲音傳到耳際——
“在懸崖那邊!快!”
吉瑯櫻和席景宥應(yīng)聲望去,只見私軍戰(zhàn)袍晃過稀疏的草梗。
意識到時間緊迫,吉瑯櫻加大了握著席景宥的手掌力度,一字一句鏗鏘有力:“就是因為您一直碌碌無為,才會淪落到今日這般田地!”
“我......本王......”席景宥想要反駁,卻一時語塞。
犬吠聲愈發(fā)咆哮,也愈發(fā)接近。
吉瑯櫻抿了抿雙唇,降低了聲音卻不是嚴(yán)厲:“要活下去才能成為帝君,跳過去吧,我陪著您呢?!?p> 席景宥悄悄咽了口唾沫,不由地垂眸向下望去。
深不見底的山谷彌漫著清冷霧氣,讓人毛骨悚然。
淺綠泛藍的溪水之下可能是湍急漩渦,也可能是堅硬石塊,說不定會溺水窒息、會粉身碎骨。
正當(dāng)席景宥猶豫期間,搜捕軍隊到達了山崖邊。
“皇太侄殿下!”為首的沉岳手持佩劍,聲音高亢。
吉瑯櫻立刻走到席景宥身前,微張開雙臂護著他。
席景宥望著沉岳,青澀俊麗的臉龐再無恐懼。
兩人背對著懸崖峭壁,與搜捕軍隊保持著一定距離。
“皇太侄殿下,那邊太危險了,您快到我這邊來?!必澬牡某猎老胍钭较板?,反正言宏已將替罪羔羊吉承康帶回開頌,言翊下臺是遲早的事。
而待到席景寒病逝,父親沉諸就可以挾持席景宥以令諸侯。
“皇太侄殿下,我是來救您的。”沉岳睜抬著偽善的雙眼,小心翼翼地勸著,“到我這邊來吧。”
席景宥向前傾去身體,吉瑯櫻及時攔抱住了他。
她還沒來得及開口阻止,席景宥小聲道:“數(shù)三下,我們就跳過去?!?p> 吉瑯櫻怔了怔,琉璃瞳劃過一縷訝然。
原來席景宥不是要投降,而是要讓敵人放松警惕。
她輕輕點了下頭,“一、二......”
話語間,她緊牽上席景宥——
“三!”
驀地,十指緊扣的兩人轉(zhuǎn)身,用地跳躍向?qū)Π丁?p> 失重的身體帶動空氣,席卷而來的寒風(fēng)撩撥著他們的鬢發(fā),同時將他們送向?qū)Π丁?p> 千鈞一發(fā)之際,吉瑯櫻和席景宥松開了雙手,各自緊握上崖壁凸石。
“啊啊,阿鷹!”席景宥皺眉擠出片刻淺笑,紅著脖頸喊著,“本王跳過來了!”
吉瑯櫻咬著牙根回以肯定的眼神。
搜捕軍趕忙跑到他們之前所站的巨石之上,只見他們懸著身體,正吃力地趴在崖壁之上,每人臉上都寫著不可思議。
到達嶼麓之下的言翊等人昂脖眺望著,心中滿是焦急。
“殿下,我們還是來遲了?!鼻贾钢窖轮系乃巡盾姟?p> 言翊沒作回應(yīng),只是牢牢凝視著吉瑯櫻。
此刻,他后悔讓吉瑯櫻去執(zhí)行保護席景宥的任務(wù)。
他只想吉瑯櫻平安無事,只要她活下來,他再也不會讓她離開身邊。
為保命不能明目張膽救援的決泰緊蹙著眉頭,眼里滿是欽佩,忍不住在心底感嘆道:“先帝陛下,您看見了嗎?大皇子他成長了?!?p> “兩個瘋子!”沉岳切齒咒罵著,怒目瞪向身邊官兵,“還愣著做什么?射弩箭啊!”
話音落下,眾官兵紛紛舉起弓弩。
一支支弓弩向?qū)Π渡窖律淙ァ?p> 由于距離遙遠,迷霧阻礙視線,弩箭并未擊中吉瑯櫻和席景宥,只是不斷擊中他們身邊的崖壁。
可越來越多的弩箭還是擾亂了吉瑯櫻和席景宥,他們想要躲避,可所有的力氣都擊中在雙臂之上。
吉瑯櫻緊鎖著眉頭,踢騰起雙腿,試圖找到落腳凸石。
“嗖!”
一支努箭在席景宥手腕邊彈開,驚地席景宥松開了雙手——
“阿鷹!”
他縱身而下,耳邊呼嘯的逆風(fēng)再也撐拖不起他的身體。
逐漸地,極速墜落的他失去了意識,在閉眼前,恍惚見到吉瑯櫻也奮不顧身地跳下。
溪面先后濺起碩大晶瑩的水花,散落的水珠三三兩兩回落。
溪水冰涼刺骨,一支支弩箭射入水中,幻化成一道道白沫。
吉瑯櫻的傷口溢出鮮血,在深水中如花散開。
她忍著疼痛,鼓著腮幫子,眼前是緩緩下沉的席景宥。
他雙腳裹著的棉布衣擺還緊緊纏繞,無力上浮的雙臂沖著她,猶如在渴求救援。
她盡全力地游動,向他伸去雙臂,卻怎么也觸不到他。
山谷逐漸恢復(fù)寧靜,三兩聲鳥鳴吟誦著涼薄余暉。
沉岳握拳揮了下空氣,無奈道:“下去打撈起尸骨吧?!?p> 與此同時,登頂?shù)难择赐届o無紋的溪面,呆滯道:“孤的阿鷹,還能活下去嗎?”
“殿下節(jié)哀?!鼻紘@息沉重。
“去找到他的尸首?!毖择撮]眼深吸了一口氣,語氣很是平靜。
可為什么渾身的血液都在倒流?
為這么這般疼痛猶如剝皮抽筋?
“找不到阿鷹,孤將你們統(tǒng)統(tǒng)斬首!”言翊還是忍不住提高了聲音,銳利的雙眼紅通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