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我可要好好想想?!?p> 裴庭慕注視著她一臉期待的神情,他這家伙,不知是為了逗她,還是記憶太過久遠(yuǎn),突然就賣起了關(guān)子。
行吧?
夏末輕點額頭,她沒作聲,抬起頭凝望著夜空,聽著耳邊傳來的風(fēng)聲,心情卻頗為復(fù)雜。
因為,一直以來,她從未想過,自己有朝一日,竟然會體驗到別人的人生,盡管是他們一廂情愿把她當(dāng)成了心里那個人,可是她卻沒有那個人的記憶。
她突然就想,好好地了解一下她了。
盡管,她好像并不屬于這個時代。
裴庭慕回憶著往日的一幕幕,恍如昨日,如此真實,卻又如此陌生,眼眶突然濕潤。
他一直都記得,母親臨終前的千叮萬囑。
“母親,你不會死的,不會的,一定不會的……”
十三歲的裴庭慕緊緊拉著六歲的裴純萱的手,跪倒在垂垂病危的婦人跟前,哭得像個淚人。
婦人躺在病榻上,氣若游絲,臉色慘白,臉上殘留著淚痕,卻還是強(qiáng)撐住虛弱不堪的身子,她握緊他的手,邊拭去他臉上的淚水,邊殷殷囑托。
“傻孩子,人都會死的。母親只希望你快樂健康地長大,做一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還有,你是哥哥,一定要照顧好……純兒。”
最終,她還是松開了他的手。
“母親!”
只聽天空“呼隆”一聲,響起一聲巨雷,頓時傾盆大雨,一泄如注。
暴雨,終究還是來了。
母親,再也回不來了。
三天后,父親帶著同樣年幼的大哥裴庭卿快馬加鞭趕到家中,卻只能在靈堂中間擺放著的棺材里見了母親最后一面,父親為自己不能守在母親身邊深感愧疚,大哥裴庭卿亦是悔恨不已。
可是,為時已晚。
也許,人只有在失去之后,才會追悔莫及吧?
“傻丫頭,你一直都是我最好的妹妹。”
裴庭慕揉著她的頭,一臉心事重重。
夏末側(cè)過臉去,她凝視著他的側(cè)臉,一下決心,還是問出了藏在心里的疑問。
“庭慕哥哥,母親是怎么……去世的?”
十年前的事情,他早已不想再回憶,如今舊事重提,他不得不忍著悲痛,再次對她提起。
“我只記得,一天深夜,黑衣刺客闖入書房,偷走了一個小匣子,母親聽到動靜之后,她拿起那把青劍,趕到書房,就與那名刺客交手,本來母親占上風(fēng),只是那刺客極為陰險,他用了毒,母親就中毒了,原本以為總會找到解藥的,可是……最后還是晚了一步?!?p> 裴庭慕話一出口,早已熱淚盈眶。
夏末輕拍著他的肩膀,她不知該如何安慰她,因為那些蒼白的語言,終究無法撫平他心里的傷口。
疼痛,是不能感同身受的。
“都過去了?!?p> “人還是要往前看的?!?p> 裴庭慕仰起頭,盯著夜空中最亮的那顆星星,她對他輕眨了一下眼睛,他這心里,頓時覺得心有靈犀。
“我知道,母親其實還活著?!?p> 他喉嚨哽咽,停頓了一下,才接著補(bǔ)充。
“以另外一種方式,陪在我們身邊?!?p> “嗯。”
夏末點著頭回應(yīng),她凝視著他那副故作堅強(qiáng)的模樣,第一次對這個“哥哥”動了惻隱之心,因為她不想傷害他。
月色漸漸溫柔,星辰不停閃爍,一切都是最溫暖的樣子。
她主動摟著他的胳膊,二人踩著彼此的影子,被滿月?lián)肀е?,不知不覺,她再次回到了貓坊。
“庭慕哥哥,明天見?!?p> 裴庭慕眼含笑意,注視著她揮動的手,他輕點額頭,柔聲細(xì)語。
“純兒妹妹,好生歇息?!?p> 夏末對視上他關(guān)心的目光,她乖巧點頭答應(yīng)。
“嗯。我知道了。”
這時,突然竄出一個熟悉的人影來,他杵在一旁,淡淡問了一句。
“庭慕,飲酒約否?”
裴庭慕抬眼定睛一看,就瞅見秋初抱著他那把劍,清冷地站在樹下,他徑直快步上前,拍著秋初的肩膀,如遇知音,頓覺欣喜若狂。
“秋兄,你還未入眠?真是巧了,走!一同前往,不醉不歸!”
二人仿佛親兄弟一般,并肩而行,頃刻之間,消失在黑夜之中。
夏末眼瞅著這倆人消失的身影,她邊關(guān)好房門,邊嘴上喃喃自語。
“真搞不懂,酒有什么好喝的?”
“這倆人也是夠了。大晚上的,又要去借酒消愁?”
“殊不知,抽刀斷水水更流,舉杯消愁愁更愁。”
“唉……我這腦瓜子,怎么突然又蹦出李白的詩來?!?p> “算了算了?!?p> “我還是洗洗睡吧?!?p> ……
她正想關(guān)窗睡覺,不曾想,又冒出一個熟悉的人影來。
“蕭胤?你來做什么?”
蕭胤靠在窗前,他低頭凝視著她,含情脈脈,沉默片刻,突然開口。
“夏末,陪我去賞月吧?”
賞月?
這大晚上的。
可真是有閑情逸致。
夏末心里雖吐槽一通,她這女人,實在受不了一點誘惑,尤其在美色當(dāng)前,真是忍受不了一點。
該死!
這男人怎么又來蠱惑人心?
“行吧!”
她爽快答應(yīng),他自然心生歡喜。
“我?guī)闳€地方?!?p> 蕭胤摟住她的腰,只是一剎,二人就踩在屋檐瓦片之上,夏末傻立在那里,驚魂未定。
“你,你……不要松手。”
夏末趕緊摟緊他的腰,她緊閉眼睛,絲毫不敢望下看,哪怕只是一眼。
她這個膽小鬼,又恐高的女人,這老毛病怕是又犯了。
只不過吧?
她本來心想著不就是一起賞月嘛,誰知道還非要飛上屋頂,飛上屋頂也就算了,還非要大晚上飛上去,大晚上飛上去也就算了,還非要沒有一點心里準(zhǔn)備。
抱著就抱著嘛!
不正如他所愿?
蕭胤抱住她的肩膀,將她擁在懷中,嘴角不覺上揚(yáng),難掩喜悅之色。
“好了好了?!?p> 夏末冷靜片刻,她心想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反倒是顯得自己多慫一樣,她強(qiáng)裝鎮(zhèn)定,深呼吸一下,終于戰(zhàn)勝了心魔。
“嗯?!?p> 蕭胤只是微笑著,卻并未拆穿她。
他并非想要看著她多堅強(qiáng),相反,他反倒希望她對自己,有朝一日,能夠坦誠相待。
因為,沒有人愿意主動將自己的軟肋暴露給別人看,除非那個人值得徹底信任。
“今晚的月色很溫柔?!?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