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罪有應(yīng)得
徐江身為福安村的村長,任職數(shù)十年來,對村里所有人的情況了如指掌。
張翠翠是個什么貨色,張大奎是個什么東西,他比誰都清楚。
上次的事情,他不愿出面,和稀泥了事。
這次,這明擺的事實,讓他再如何睜眼說瞎話。
“老村長,那癡傻女將我推倒,傷了我?”張翠翠惡人先告狀。
徐江側(cè)身,目光落到夏芊芊身上,充滿了打量的意味。
一個不諳世事的丫頭,從小瘋瘋癲癲,被人欺辱從未敢反抗。
記憶中,她眼神總是躲閃,遇事時,眸中從來都是躲避與怯懦。
可此時的她,被張翠翠如此廝打,那雙黑濯石般的眸中,凝聚著堅毅,通透,甚至還有一絲狠意。
他望著她時,她毫無所懼地回視她。
那樣通透威懾的目光,根本不像出自一個未經(jīng)世事的丫頭,反而是……
是高高在上的判官,冷冷俾睨著死刑犯;
是不染凡塵的仙人,望著渺小如螻蟻的大眾!
高傲!
威壓!
一瞥誅人心!
徐江六十幾歲的人,大大小小的場面見過如數(shù)次,這次,在一個小丫頭的注視下,他竟然有些心虛。
周圍,吃瓜群眾開始怯怯私語。
“自己跑人院子,打人,摔東西,最后自己摔傷還讓賠銀子,這訛人的手法,簡直泯滅人性。”一些人終于看不下去了。
一人發(fā)言,另外一些人膽子也大了,“對,用男人的傷病訛十兩銀子,本就有些過了,這會鬧上門受傷又要訛銀子?!?p> “薅羊毛,你也不能逮住一只羊使勁薅?!?p> “對,這福安村的世道公道何在?再任由張翠翠鬧下去,我們唯有攢點銀子,早點搬離,投靠親戚了?!?p> “是是是……”不時有人附和著。
“……”
這些人膽敢仗義執(zhí)言,也是張翠翠夫婦長期欺壓后的爆發(fā),另外一方面,他們也是為自己將來考慮。
張翠翠榨干了孤兒寡母,說不定哪一天便輪到他們頭上。
福安村乃是一個偏遠山村,物資匱乏,教育落后,導(dǎo)致村里年輕一輩的少男少女,凡是有機會出去,都不惜收拾行囊,遠處求學(xué)落戶嫁人。
十八年前,與福安村一江之隔的樊山,忽然出現(xiàn)了一伙土匪。
自此,朝廷派遣官兵駐守在江邊,江面上,官兵與土匪的大戰(zhàn),時有發(fā)生,禍及村民的安危。
于是那些在外落戶的年輕人,又紛紛駕著馬車驢車,將自家父母接過去住。
經(jīng)過這一圈洗禮之后,福安村的村民,少之又少。
如今,村里常住戶兩百家,所有人加起來,不足五百人。
而徐江,作為福安村的老人,眼睜睜看著它一步步從繁盛逐漸走下衰敗到凋零。
這里是他一直生活的地方,福安江的水養(yǎng)育了他,滋潤了他,他絕對不會離開這里,因為……
身為村長,他要守護這邊土地,守護他的福安村。
徐江心思一番較量,忽然面色凝重,義正詞嚴(yán),“張翠翠,你擅闖夏家,動手打元寶在先,傷夏芊芊在后,你的傷,也是你在傷人過程中,自己摔倒跌傷,如何能怪罪到旁人的身上?”
徐江的話,慷鏘有力,一字一句,宛若大鼓陣陣,敲打在眾人的心上。
一剎間,滿院寂靜,眾人望向徐江,目光驚詫,心中震撼。
老村長,終于敢主持正義,開始維護夏家母子了。
這是他們想要的村長啊……
村民不敢置信,張翠翠更是不愿相信。
她大眼一瞪,氣急敗壞道:“村長,你怎么替那丫頭說話,是她欠債不還,我只是前來討債。”
“白紙黑字寫著月底還清銀子,你現(xiàn)在來討什么債,你是想重新算債,還是想毀約!”
徐江一句話,直接將張翠翠鎮(zhèn)住了。
這份調(diào)解書,本就是胡攪蠻纏訛詐而來,不能重算,更不能毀約,可她今日的傷,難道就白傷了嗎?
張翠翠不服氣,還想大聲與徐江狡辯一二,誰知對方面色冷情,臉一撇,壓低聲音提醒道:“你后面還……”
他一個老人家,真是沒眼看,難以張口說。
“母老虎,你屁股上扎大瓷片,血嘩啦啦流……你不疼嗎?”憑空中,一聲脆生生的童音,打破了氣氛的尷尬。
“娘……她屁股流好多血……”一小孩接話,“聽說女人每個月,都會流幾天?!?p> “我阿婆也是女人,我跟她睡,我保證她不流。”
“你懂什么,女人老了,就不流了?!?p> “為什么……”
“……”
人群中,好多小孩子發(fā)出靈魂拷問,一些人爭先恐后搶答,嚇得他們的娘親慌忙伸手去捂孩子的口。
一時間,大人的呵斥聲,孩子的嬉笑聲,一些男人偷偷賤笑,場面一下混亂了。
張翠翠再彪悍,再無理取鬧,古代人的一些禮義廉恥的底線尚存。
被一眾人等恥笑,她頓覺自己猶如一只被拔光毛的雞,羞得無地自容。
“這筆賬,老娘遲早要算回來?!绷滔潞菰挘皇治骐?,一條腿受限拖拽著,踉踉蹌蹌往回走。
出了院門,是一個小斜坡,她足下不穩(wěn),快走幾步,誰知一捆竹子攔住了去路。
她躲閃不及,腳下被一絆,“噗嗤”,一大坨肉結(jié)結(jié)實實摔在泥巴地面上,飛濺起滿地的塵土。
眾人倒吸一口冷氣,全部呆住了。
誰也沒動,誰也沒敢上前。
搞笑,誰敢動,誰敢上前,萬一上前扶人被訛銀子,該怎么辦?
此時,午后的太陽火辣辣地照在地上,明晃晃的光線下,張翠翠躺在原地,半天沒有動靜。
她不會一下摔死了吧!
眾人一顆心懸在嗓子眼,七上八下,連徐江的眉頭也蹙起來。
一旁的李云娘更是嚇得全身發(fā)顫,抱住夏芊芊的手,越發(fā)緊了。
“娘。我去看看。”
她從李云娘懷中掙脫而出。
“芊芊?!?p> 李云娘喚她的聲音,都在發(fā)顫。
“沒事!”
夏芊芊遞給她一個安撫的眼神,邁步來到門口,居高臨下的望著地上的人兒。
張翠翠后背的裙子從腰部以下,全部被血醬染,看著觸目驚心,可目光落到她的側(cè)臉,那披散而下的頭發(fā),正在微微抖動著。
夏芊芊眸色一冷,在眾多人以為夏家傻丫頭可能要上前攙扶張翠翠時,她忽然出聲了。
語氣冰寒,一字一句,清澈入耳,“呸!晦氣!”
言簡意賅的三個字,眾人瞠目結(jié)舌,望向夏芊芊的目光,越發(fā)驚嘆。
不愧是癡傻女,人命當(dāng)前,擔(dān)心的卻是污血弄臟大門口的地面。
躺在地上的張翠翠,最初失血過多,又摔一跤,腦子嗡嗡作響,趴在地上回不了神。
此時突然被一罵,神智瞬間清醒,接著身后的痛,牙痛頭痛,全身的痛意鋪天蓋地的襲來。
她從未如此這般難受,生娃時,也沒這么痛。
“啊啊,痛死老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