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這誰家孩子？！”一個三、四歲的小男孩尿在了小日的鞋上，打斷了他和錢錢的神交。
聽到小日的驚呼后，馬上有兩個小丫鬟過來收拾。那小男孩尿完后，也不害怕也不跑，而是笑嘻嘻地看著小日。
“大爺萬福！”追小男孩進來的婦人給小日行了一個禮，抱起了小男孩。
“怎么把稚兒帶到老太太這了？又不看好他，讓他胡鬧！”太太責問那個婦人。
那婦人先給老太太行了禮，然后說道：“回太太的話，小爺從您離開后，就哭鬧不止。這要吃晌午飯了，我一個沒留神兒，小爺就跑了出去。平日里也沒見小爺跑得這么快，今兒也不知怎么的，我們?nèi)膫€人追也沒追上。小爺就直奔了老太太這屋里來了?！?p> “這是咱們稚兒想祖母了。老太太您瞧瞧，您的這些孫子們都多孝順?！柄拑汗霉眯Φ馈?p> “我的個小乖乖，來祖母身邊坐吧。”老太太笑著抱起了稚兒，又看到小日一臉不痛快的站在門邊，笑說道：“尿你也應該！你這一睡，你娘怕我心煩，平日里帶稚兒來我這也少了。這些日子，你老子成天也黑著一張臉，唬得稚兒害怕。全府的人都為你操心，稚兒只能成天待在你娘那小院子里。今兒，你好了，這大家才都松了口氣，稚兒也才能跑出來。你說尿你應不應該？”
見老太太這么說，小日只好笑了下，輕聲說了句，“應該。”
老太太笑道：“那你就過來給你這兄弟作揖賠禮?！?p> “老太太這可不應，櫟兒為長兄，這……”太太說道。
“長兄就不能給兄弟賠禮了？快過來！”
小日雖不情愿，但是他不會違背祖母的意思，便走過來，作揖說道：“小爺委屈了。”
眾人見他這樣都忍俊不禁。
“這才像個兄長的樣子，不要瞧見你兄弟就像你老子似的黑著一張臉。給這劉嬤嬤也賠禮，這些日子，她們這些嬤嬤們怕主子心煩不高興，管嚴了稚兒也著實累壞了她們。這都是因你而起，你去賠個禮不算委屈了你。”老太太笑著指了指剛才追小少爺進來的劉嬤嬤。
“嬤嬤受委屈了，櫟兒賠禮了?！敝灰抢咸脑?，小日一定照辦。
“哎喲，我的爺，這怎么敢當……”劉嬤嬤見小日作揖，她也不停的還禮。
他們倆這樣子著實滑稽，大家都忍不住笑了起來。
鷸兒拿來一雙新靴子幫小日換上，小日連忙道謝。
鷸兒卻笑道：“這我可不敢領功，這是鷴兒姑姑準備的。”
鷴兒姑姑接話道：“我這都是跟著老太太歷練出來的，別的官宦人家都是門第森嚴，咱家可到好，從老太太那就不做規(guī)矩。平日里少爺小姐來給老太太請安，老太太就總讓我們講些個笑話逗樂。這大家一笑了，弄得不是灑了水，就倒了酒。每次都折騰跟著來的嬤嬤小丫頭們要回屋取衣取鞋。我也就做做善事，替他們省了這往返跑腿的累吧?！?p> “哼！我要是立規(guī)矩，第一個先治你給別人看！”老太太笑道。
“鷴兒姐姐操勞了?！碧f道。
“如今咱家只有三個少爺，一個小姐，我還忙活的過來，要是老爺太太再生十個八個，我可就沒轍了?！柄拑汗霉谜f著兩手一攤。
太太羞紅了臉，掩面不語。
老太太笑道：“平日里你拿我這個不當家不主事的玩笑也就罷了，如今連當家主母你都敢玩笑起來了。櫟兒，快替你娘撕她嘴！”
“哎喲喲，打嘴打嘴，我今兒怎么還沒陪老太太吃酒，就暈了呢，一會兒，我自罰三杯?！?p> 老太太笑道：“你到想得美！又要騙我那好酒吃！”
大家玩笑了一會兒，就在老太太屋里吃了午飯，吃完飯后，老太太要歇午覺，眾人就都散了。太太帶著稚兒先回去了。鷴兒和鷸兒也回屋歇著去了。
老太太打發(fā)了屋里的小丫鬟們出去，留下小日說說話。
小日舍不得祖母，老太太笑道：“乖孫兒，你娘在我這拘謹，不好對你問東問西，你一會兒去你娘房中和她好好說說話。”小日只得應承了。
老太太又說道：“今兒你做得好。能和兄弟下人玩笑到一塊兒了。咱家能福澤綿延，先是蒙了祖蔭，再者就是一家人齊心，父子兄弟不生嫌隙，主子寬容待人，仆從忠心侍主。你爹當家以后總是把規(guī)矩看得太重。國有國法，家有家規(guī)原是應當，可是這世上最難測最難管的便是人心。若只講人情沒有規(guī)矩，人人便以你好欺，沒上沒下，亂了尊卑?？扇糁恢v規(guī)矩而少了人情，日子久了也便沒有人真心待你了。一個家鼎盛之時自然不缺人丁，遠的近的都會依附而來，可一個家若是衰敗了，那時候渡你幫你的便是你之前積的功德，得的人心吶?！?p> “是，祖母，孫子記下了。”小日佩服老太太的眼界和胸懷，又想起了自己的奶奶，雖然沒說過老太太這樣的話，可是也辦過一樣的事兒。
小日幼時，總有老家的那些八竿子打不著的窮親戚來他奶奶家。
每次他奶奶都好吃好喝的招待，對方臨走時，他奶奶還總會給一些錢，把一些收拾干凈的舊衣服和一些家里的東西讓對方帶走。
小日的父母還有姑姑叔叔都對此抱怨，但小日的奶奶卻說：“日子要是過得下去，誰會舍臉去別人家要東西呢……再說了，你招待好了，別人未必會說，可你若是招待不好了，人家回村就指不定怎么罵你了。那以后這老家還回的去嗎？”小日的家人們都說：“那地方，誰要回去！一輩子不見又怎么了！”
小日奶奶卻說：“一輩子長著了，誰敢說自己能一直順利，遇不見個三災六難的。我盼著你們一個個都好，可是萬一遇到了難事，你們也要有能去求人的地方。我今天就是在幫你們積福攢德?！?p> 小日奶奶每次這樣說，他的父母還有姑姑叔叔們都會嗤之以鼻，覺得不可能有那么一天。
………
原來奶奶一直沒有變，謝謝您一直疼我，教導我。
小日服侍老太太躺好，又叫進來兩個丫鬟伺候著，便出去了。
他剛出了前廳，猛然想起，自己又不知道太太那院在哪兒，這不認路可該怎么去？想回自己那，可是來時只顧和李信說話，也沒記路。正踟躕時，小日看見了帶他來的那個小丫鬟，正在院子里灑水掃地。
小日見她梳著兩個小發(fā)髻，約莫著十三、四歲的年紀，雖略施粉黛，卻難掩稚氣，“這日頭正盛，你在院子里掃地不熱嗎？”
“熱到不熱，就是覺得有些口干舌燥?！毙⊙诀呋氐?。
“那就別干了，隨我去太太那遛遛去。”小日笑道。
“那可不行，現(xiàn)在正是我當值呢。”
“老太太這么大院子就你一人當值？”
“外面有老嬤嬤當值，內(nèi)院輪到我和雀兒姐姐當值?！?p> “那怎么只有你在掃院子呢？”
“這是鹮兒姐姐交給我的差事，自然就只有我在掃了。”
小日還正要說什么，雀兒從旁邊的廂房里走了出來說道：“大爺有何事吩咐？”
“我想讓……”小日還不知道這小丫鬟的名字，就說道：“我想讓這小丫頭陪我去趟太太那，可使得？
“爺玩笑了，爺有事只管吩咐我們便是了?！比竷簩δ切⊙绢^說道：“鶯兒，你隨大爺去吧。”
“是，我送大爺?shù)教蔷突貋怼！?p> “你聽大爺吩咐便是了?！?p> 鶯兒隨著小日出了老太太的院子后，小日讓她走在前面，自己略慢一步跟著。
“鹮兒姐姐為什么只讓你掃院子？一定是你淘氣，她在罰你?！毙∪斩核?p> “這是鹮兒姐姐疼我，給我找了事做，要不然這一院子的嬤嬤姐姐，成天都有事忙，就我總閑著，這可不好?！?p> “你既然知道閑著不好，別人干活時，你去幫忙不就好了?！?p> “這怎么成呢？誰該干什么，這都是定好的。鷸兒姐姐說這叫各司其職。省得干活的人之間互相推諉，誰干的多了，誰干的少了，彼此之間生了嫌隙?！?p> “那怎么以前就不給你安排事情做呢？到最后才給你安排了一個掃地的活兒？是不是你太笨了？”小日覺得這小丫頭說話有意思，一直逗她。
“這……爺說的也對也不對。鷴兒姑姑說了，我模樣還算俊俏，性子也好，就是有點傻乎乎的不通人情，再長兩年，心思細了，有了眼力后，就把我放到老太太屋里。因此現(xiàn)下，我既做不了老太太屋里的差事，其他差事也不讓我做。幸虧近來天干物燥，鹮兒姐姐就讓我沒事兒灑灑水，掃掃院子。我這才自在些?！?p> “那也不用日頭正盛的時候掃院子呀，紫外線傷皮膚?！?p> “爺說什么？”
“沒說什么，總之你以后正當午就別出來掃院子了?！?p> “我是故意的，要不然這時候姐姐們都在屋里歇著，總有人叫我端茶遞水的，一會兒幫取個這個，一會兒又讓我拿個那個，比我掃院子還累……”
“哈哈哈哈，你這小機靈鬼！鷴兒姑姑怎么還說你傻乎乎呢！以后去找我的這差事都你做了吧?！?p> “那可輪不到我了，今兒去找爺，那是因為昨兒陪著老太太的姐姐們說爺?shù)昧耸寞?，沒人敢去，才讓我去的。”
“哈哈哈哈”小日大笑道，心想這小丫頭還真是有些不通人情。
兩人說著便到了太太的院子前。小日剛進院子，稚兒就跑了過來，沖著小日又撒了一泡尿，這次尿了小日一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