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仁醫(yī)
陳思遠從睡夢中醒來，恍惚間有些不真實感，上一秒他好像還在和高進對峙，卻被對方偷襲劃開了頸動脈。
他下意識摸了摸脖頸，手上沒有鮮血，卻似乎還有些痛感，他還能感受到血液流出自己身體的感覺，不由得打了個冷顫。
“你醒啦？”陌生的聲音從陳思遠耳邊傳來，他慌忙翻身坐起，看到那個曾有過一面之緣的“Z先生”正坐在自己身邊，而眼前的景色，正是自家的客廳。
“我是不是還在夢里?！痹俅我姷剿年愃歼h，比先前要冷靜得多，他腦子一轉(zhuǎn)便分析出了一種可能。
“不錯嘛，比之前聰明多了?！盳先生夸獎道。
陳思遠沒有理會他的贊揚，提出了自己的問題：“所以，我是死了還是沒死？”
“很難說，你現(xiàn)在正處在‘死’和‘沒死’的交界點，換句話說，‘你正在死’。”
陳思遠思考了一下他話中的意思，被高進偷襲應該是事實，自己現(xiàn)在還能在夢境中和他交談，肯定也是因為他的緣故，可如果自己得不到救治，等到返回現(xiàn)實世界，迎接自己的一定還是死亡。
想到這，他突然回憶起失去意識之前的畫面。
“小林怎么樣了？”
“嗯，和你一樣，不樂觀?！盳先生愜意地坐在陳思遠的沙發(fā)上，憑空變出一杯飲料吸溜著，“如果不立刻采取措施的話，他就會死，你也一樣?！彼梦苤钢愃歼h道。
“你把我拉進來就是因為有辦法對不對？”陳思遠迫不及待道。
“聰明”，Z先生那只空閑的手一打響指，空中好像全息投影一樣浮出兩幅畫面：一個是陳思遠，正躺倒在地上，脖頸處血流不止；一個是小林，渾身燃著火，面容扭曲。
“現(xiàn)在你有兩個選擇：第一，治好你自己，但是小林就會被燒死；第二，治好小林，但是你就會因為失血過多而死。你自己選吧?！?p> Z先生說完，又補充道：“你們的身體和小林的意識現(xiàn)在還在現(xiàn)實中，但是你的意識則被我‘連接’到這里來了，人的思維比身體的行動要快出幾百倍，可能你在這里思考上十幾個小時，現(xiàn)實中才過去一秒，所以不用擔心時間問題，好好把握，謹慎地做出選擇。”
“不用再考慮了，我選救活他?！睂Ψ降脑掃€沒說完，陳思遠就毫不遲疑道。
“哦？為什么？”Z先生有些意外，卻并未過于吃驚。
“作為一名醫(yī)生，救人還需要理由嗎？”
“可是你那位同事高進似乎并不是這么想的”，Z先生調(diào)侃了一句，接著道：“我只是單純好奇，想聽聽你的理由，如果你不愿意那就算了?！?p> 陳思遠長嘆一聲道：“我們倆從小一起長大，我的父母對他來說也如同父母一樣，如果我死了，他也可以照顧好我父母。”
“沒了？”
“沒了?！?p> “這也算理由？”
“這不算理由嗎？”陳思遠據(jù)理力爭，“我沒有婚娶，也沒有子女，身邊的朋友同事除了小林以外，沒有誰的關(guān)系可以好到讓我為他們的生活而操心，我唯一放不下心的就是我父母，既然小林可以替我照顧他們，那我當然也就沒有后顧之憂了?！?p> “……”
Z先生沉默了一下，說道：“可是你有沒有想過，在這種情況下，活下來的那個才是最痛苦的?！?p> “……”
他見陳思遠沒有說話，繼續(xù)道：“你不是也經(jīng)歷過嗎？作為活下來的那個。這種感覺你也體會過，為什么要讓你的摯友再經(jīng)歷一遍和你同樣的遭遇呢？”
“你總是這樣，只考慮到了肉體上的傷害，卻忽視了精神上的挫折，甚至這種傷害比肉體上的要更加痛苦。”
“如果現(xiàn)在我再問你一遍，你會怎么選呢？”
陳思遠并沒有如同Z先生預料中的沉默那么久，他還是給出了他的答案：“我還是選擇讓小林活下來?！?p> 沒有等對方再次問出“為什么”，陳思遠立刻解釋道：“根據(jù)馬斯洛的需求層次理論，人類最底層的需求，是生存，其次才是精神上的安全感和情感需求。只有活著，才能去體會那些生命中的美好和痛苦?！?p> “說得好！”Z先生不禁拍手鼓掌，“這才是當之無愧的‘醫(yī)者仁心’，不愧是我選中的‘仁醫(yī)’?！?p> “什么意思？你選中的？”陳思遠聽到對方話中的關(guān)鍵詞不解道。
“那些都不重要，聽到你的回答我才敢‘放心’地把這項能力交給你，要好好地利用它哦?！?p> 陳思遠依舊迷惑：“嘛意思？嘛能力？”
“能夠解救你們兩個人的能力?！盳先生解釋道：“現(xiàn)在，你可以自由的把一個人受到的傷害，轉(zhuǎn)移到另一個人身上，由他來承受。當然了，僅限肉體上的，精神上的痛苦可是沒有辦法改變的?！?p> “還有，記住一句話：對敵人仁慈，就是對自己殘忍?！?p> 話一說完，Z先生的身影和房間一樣消失不見了，脖頸處的痛感，和身體的冰冷重新回到了陳思遠的身上。
血液依然在流失，但陳思遠的大腦卻十分清醒：他意識到對方最后那句話意有所指，他說的轉(zhuǎn)移傷害的前提，并不是以自己為主體，而是用了“一個人”、“另一個人”這種代稱，也就是說，他完全可以把此時他和小林兩個人受的傷，轉(zhuǎn)移到另一個第三者身上。比如，高進。
對方一定是看出自己不忍心奪取別人性命，哪怕是暗害自己的高進，才會特別提醒那一句。
現(xiàn)在擺在陳思遠面前的選擇題已經(jīng)變成了，是由自己來承受小林所受的傷害，還是由高進來承受他們兩人的傷害。
怪不得要“考驗”自己一下啊。
陳思遠自嘲一笑，如果換做心狠手辣之人，恐怕他身邊的人總會遭受各種不幸吧？
陳思遠并沒有過多糾結(jié)，就如同之前在夢境里那樣。他一直是一個意志十分堅定的人，也是一個非常單純的人，在他的觀念里，罪犯就應該交由法律去審判，而不是用這種方法進行私人報復，哪怕是超自然的。
想到這，他又是失笑一聲，自己現(xiàn)在也能輕易地接受超自然的事情了。
不過體溫的流失和身上的痛楚還在提醒著他時間不多了，陳思遠發(fā)動能力，果斷的把小林身上的燒傷，都轉(zhuǎn)移給了自己。
隨著小林身上火焰一點點的消失，與之而來的是自己皮膚體驗到的灼燒感。
他似乎看到小林爬起來，呼喊著他的名字，可是自己已經(jīng)沒有多余的精力去回應他了，他只能任由著生命力在自己身上一點點流逝。
我的父母就拜托給你了。
他無聲地說完這句話，身體也漸漸失去了意識。
恍惚中，他似乎還能感受到對方呼喚著自己的名字朝他走來。
陳思遠努力想要睜開眼，最后再看一眼小林。但模糊的視線中看到的，卻好像是另一個人。
葉無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