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寶仁感覺到自己那沉睡許久的記憶從一片海洋中被打撈起,從支離破碎拼湊完整,自混沌中醒來。
“我這是又入夢了,這一次的身份是思明,是那個廚師…”
“但這一次怎么夢得那么死,差點就沒有醒過來…”
張寶仁一時思緒萬千,但隨著他逐漸的清醒思考,整個世界忽然地動山搖,扭曲變形…好像夢境世界維持不下去了。
這讓他連忙收斂了念頭,不敢再亂想那些刺激夢境的事。
根據(jù)上一次的經(jīng)驗,每一次重啟夢境都會更加的深入難醒,而以這一次的難醒程度來看,這要是再來一次重啟可能會真正的醒不過來…
“您好…”
對面的‘張寶仁’開口道,他可能想到了自己即將就要受箓,開啟新世界大門的事,卻也不在意了‘我’剛對他的誤會,隨意的點餐,“給我來一杯清茶味的營養(yǎng)水(液),兩片餅干?!?p> 我知道他這是因為在我的‘餐廳’門口避雨,不買點東西顯得好像有些小尷尬…況且這下著雨,喝點東西暖暖身子也是好的。
“我這就給您取?!蔽疑焓衷诠衽_下的柜子中取出紙杯,然后于料理機(jī)底部最右邊的水龍頭接取了綠色液體。
多接了一點,好人就應(yīng)該得到善意。
將生命之水放在柜臺上,我又在柜中取出被密封在盒中防潮的餅干。
“餅干您要什么口味的?”
“都行…嗯…還是原味的吧。”
“好的,好品味?!?p> “一共是3個新幣是吧。”
他撇了一眼窗口的價格表,也不等我回答,便于左手戴著的手表樣式的個人終端上轉(zhuǎn)過了3個新幣。
機(jī)械的到賬聲響起,我說著自己應(yīng)該說的臺詞,“感謝光臨,感謝您的惠顧?!?p> 他伸手拿過食物,然后轉(zhuǎn)過身子往邊上挪了幾步,我知道他這是在避開我餐廳的正門口,免得影響了生意。
真是一個不錯的人吶!
我心里自豪的點頭,接著轉(zhuǎn)過身來,同時一個穿著黑色皮衣,看著有40多歲的男人剛好來到我的面前。
我知道這人叫做張山,是一個殺手,正要去做最后一單生意,這會兒因為下雨,想在我的店門口避一避,順便喝一杯他最愛的生命之水。
“給我來一杯番茄水?!彼f道。
“您好,只要番茄嗎?!蔽叶似鹇殬I(yè)笑臉問道。
“對?!蹦侨嗽俅未_認(rèn)。
他看著我的目光帶著洞察一切的力量,他看出了我的臉上因為剛殺完人便碰見兩個不好惹的意外來客的緊張與害怕。
同時他也看出了我所擔(dān)心的對象更加偏向于那個,我認(rèn)識的,被我誤會為惡人的混混張寶仁。
然后他基于職業(yè)習(xí)慣下意識地便收集著信息,他輕輕的吸了一口氣,鼻中的微型氧氣過濾檢測器啟動,一絲夾雜在酸雨與瑪莎拉之間的甜腥味被傳遞在他的神經(jīng)系統(tǒng)。
是新鮮血液的氣味。
熟悉的氣息讓他打起了精神,更加認(rèn)真的暗中觀察了起來。
因為周圍只有三個人,一旁避雨的混混張寶仁又恰巧因為對于危險的警覺神色不寧的摸著右口袋中的槍。
所以他便信心十足地推演出了這里所發(fā)生的命案經(jīng)過…認(rèn)為是混混張寶仁剛在這里動過手。
他猜錯了。
這里確實發(fā)生過命案,但卻是我動的手。
而我又因為殺人之后忽然又撞見兩個不好惹的人,心慌不定,在對面兩人互相試探警覺的時候,下意識的便將剛才青年最后制成的,加有‘納米弒神蠱’的番茄生命之水遞給了殺手。
“這是您的番茄水…”
“謝謝…”殺手付了賬,在我驚恐的眼神中和張寶仁點了點頭,然后冒著雨水離開了這是非之地。
而張寶仁則一直在那兒等著,一直等到雨停了,這才朝著剛才殺手離開的同一個方向走去。
我這時終于可以回到后面的衛(wèi)生間。
但是當(dāng)我打開衛(wèi)生間的門卻忽然發(fā)現(xiàn),剛才被我砍的血肉模糊,以一個廚師的角度看絕對是死了的青年離開了所躺的位置,在地上拖出了一抹血痕來到了門口,在門上抓出了道道血痕,好像沒死透掙扎的想要逃走。
雖然看樣子他并沒有成功,反而因為流干了鮮血已經(jīng)真正死透了,但是…但是我發(fā)現(xiàn)他那沒有關(guān)閉的個人終端上顯示著他剛向外發(fā)出了一道信息。
我癱在了地上。
我知道我現(xiàn)在已經(jīng)變成了一只黑夜中的螢火蟲,已經(jīng)徹底的暴露在那些隱藏在黑暗中的獵手的眼中,已經(jīng)沒法再隱藏躲避了。
絕望?恐懼?
我笑了笑…在這局勢發(fā)展到最無法挽回的地步的時候,我卻反而放松了下來,沒有了之前那么的忐忑害怕。
就這樣吧!
我起身出去先將餐廳大門關(guān)上,然后打開音樂,給自己鄭重的調(diào)了一杯生命之水,回到衛(wèi)生間,靠坐在青年的尸體旁,就著慢慢的喝著…
被混合在生命之水中吞入下腹的納米機(jī)器人啃食著我的神經(jīng)血肉,我感覺到自己逐漸變得無力,但是思維卻因為生命力的流逝而更加活躍。
就好像傳說故事中人在彌留之際總會回憶起自己的一生那樣。
我想到了那個永遠(yuǎn)那么嚴(yán)肅又那么溫和的父親,想到了他總是挺起胸膛一本正經(jīng)的說著,“子曰:…”
我想到了那個總是愛抱著我,給我做好吃的的母親,想到了她在父親離去之后,躺在床上對我最后的交代著,“余生需謹(jǐn)慎!”
又想起了,之前青年不懷好意的潛伏在我的身邊,對我暗藏殺機(jī)的猙獰…
浮生仿佛光影一般在腦海中閃過,然后一切恩怨情仇都忘了,都沒有了意義。
我用僅存的力氣,在胸前的口袋中掏出了一個因為懷念舊時代所收藏的古董——老式燒煤油的銀色打火機(jī),火石摩擦出火苗,然后在半空中跳躍著落在窗簾之上。
熊熊的火焰燃起,在舒緩的音樂中跳躍著舔食著一切,我眼中整個世界都被燃燒了起來,所有的一切在火光中扭曲破碎,成為一捧虛無灰燼…
隨著隱約間不知從哪里傳來的一聲震響,我的眼中,我的心里便只剩下了黑暗,寂靜無比的黑暗…
就這樣,也不知道時間過去了多久…